第三十七章 荷花池塘
盛夏,骄阳烘烤着焦土。毒日头下,九九站在陈署正的家门外。 贝勒爷的书房里心烦意乱地看着书,奴仆进去通报:刘氏又去陈家门口了,正傻站着呢。 载滢听了,把手中的书狠狠地摔在桌子上,站起身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在书房里转悠。时到正午,奴仆第二次进去通报:刘氏还站在那里没动。 他把手中盛着冰镇果子的琉璃茶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九九依旧站在毒日头下、眼巴巴地望着陈家大门。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北京的六月正午,没有一丝儿风,杨柳蔫巴着低垂着枝条,地面散发着被烤糊了的味道,除了知了懒懒的叫声,连狗都躲在阴凉处午睡了。 九九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微笑,因为她知道,贝勒爷来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瞧这自己呢。 于是,她倏然转过身来,径直向载滢走去,载滢一时来不及躲藏,只得呆呆地站住。九九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你总算来了,我等了半天,走,咱们回去吧!”说着伸手去拉载滢的手。 贝勒爷一时摸不着头脑:“你搞什么名堂?你不是要见你的陈俊杰吗?”他生气地推开九九的手。 九九依旧微笑:“谁要见他?我想见的是你!你几次三番不肯理睬我,我要不在这里傻等,你如何肯来见我?”说着伸手去擦载滢脸上的汗珠。 望着九九被阳光烤红的脸庞和满脸的汗水,载滢觉得既好笑又可气。 他一把抱住九九:“你这个疯女人!坏女人!” ……许久,许久,二人就这样汗流浃背地相拥着站在陈俊杰家门外的骄阳下。 紧紧搂着九九的载滢问:“九九,你疯了吗?你怎么这么傻?天下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九九含泪:“你不也疯了吗?你比我还要傻!” 这世界最痴情的两个傻瓜,紧紧地抱在一起,两颗guntang的心在guntang的阳光下熔化在了一起。 ……两人相偎依着回到九九的屋里。 “其实我并不傻,我心里也明白,即使我爹出狱了,陈俊杰也不会再回头了,他已经娶了吏部马侍郎的女儿为妻,古之居官,在下民身上做功夫,今之居官,在上官身上做功夫,他怎么会得罪提点他的上官呢?”九九靠在载滢肩头,幽幽地说。 “那你几天前还去他家门口呆呆地守着干什么?”载滢不平。 “我只是奇怪,我想知道他到底每天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俊杰念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礼仪孝悌,怎么连做人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了呢?朝廷居然用这样的人做官,光会做学问、写文章又有何用?百姓岂不遭殃?”九九说。 “想不到九九你自家的事情还没着落,却还有这么多要cao心的。要不要我在朝廷上参他一本?包括那个马侍郎,也参他个失察之责。”载滢笑着问。 九九:“算了,是非和对错自有老天判决,又何必连累您与别人再结怨恨呢?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去他家了,我想了好几天,早就想通了!” 载滢总算松了口气:“想通了就好,爹爹和舅舅们出来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九九:“还没想好呢,估计他们还是想回江山廿八都继续开药铺。回江山,我也可以给人看病开方子,靠行医,我是一定能养活自己和火娃的……” 载滢一听“回江山”几个字,脸色马上变了,他“腾”地一把将九九拽起来:“别再折磨我了,好吗?你救了我两次命,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杀死我无数次了!……” 九九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她几乎没听见载滢在说些什么,她想起了火娃,出门到现在,整整大半天了,她没看见孩子…… 一个仆人匆匆闯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掉到池塘里了!” 载滢大惊:“在哪里?现在怎样?”一边大叫着“找太医、快去找太医!”一边拖着九九向花园飞奔而去! 火娃已经被抱到荷花池的岸边,脸色青紫、牙关紧闭。旁边还躺着同样溺水被捞上来的乳娘。荷花池边围满了人,仆役、老妈子、看热闹的夫人、丫环……
九九的冷静让贝勒爷万分惊讶。她匆忙分开人群,倒着抱起火娃,把他腹中水挤出来,拍打着后背,直到孩子咳了几声,九九才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对众人说:“毒日头下,大家都散了吧,孩子没事了。这么围着,反而闷气……” 火娃终于睁开眼睛,他还不会说话,呜呜地哭了。 …… 九九的屋内,宫里请来的太医给火娃把了脉、开了点汤药,说:“无大碍。” 老福晋脸色铁青地坐在九九房间里,等太医走后,亲自看着老妈子给火娃换了衣服、喝了镇静汤药以后。老福晋才板着脸对九九说:“你这当娘的,怎么也不好生照看?半岁大的孩子,大暑天的正午,不在屋里歇着,叫奶娘抱到池塘边上做什么去?!” 九九一时语塞,她一早把火娃托给乳娘,赌气出门,和贝勒爷一起回来后便在屋里谈情说话,早把火娃抛在脑后了…她自知理亏,便“扑通”跪下,磕头认错:“是贱婢的错,请老福晋责罚。贱婢以为奶娘给火娃喂了奶便午休了,没承想……” 载滢坐在一旁不说话,他知道九九若是有错,自己也难逃其咎。 “那奶娘现在如何了?”老福晋抬头问侍立一旁的奴仆。 奴仆小声答:“回主子的话,落水的乳娘已经没了,捞上来的时候就咽气了,太医也看过了。这会子停在后院,等着发落呢。” 老福晋:“还等什么呀?这么热的天儿!赶紧把她家里人找来,给了银子,快快殓了吧!” 载滢连忙阻止道:“且慢!额娘,孩儿刚才看了荷花池四周,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至于就这么带着孩子掉下去。或是她被击打、或是犯病晕厥了才落水的……孩儿觉得该叫仵作来验了尸、叫刑部的宋秉权来查问了再说!” 老福晋先是一惊,略思忖,便缓缓点头:“嗯!也好。是该查个清楚,这样大家也能安心。” …… 贝勒府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