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蚌鹤相争(2)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舒梅还是选择拒绝让四叶草成为振华集团的下属机构。做人下属，固然有人在前遮风挡雨的，但始终不比做人老板自由，她又不是亏不起。再者，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现在的男人，让他们伸手帮忙，恨不得要人以身相许还债，麻烦无穷。倒不如不受恩，不承宠，干净安乐得多。

    但是如何婉拒，倒是要拿捏一番，不然难免被人认作不识抬举。她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斟酌道：“老实说，从学校辞职下海，未尝不是因为受到前夫再婚的刺激，想发奋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也是想为膝下两个女儿攒份丰厚的嫁妆，以免她们以后因身世被人挑剔。因为我的自私，她们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真的很担心等她们再长大一点，会突然跑过来问我——mama，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有？为什么爸爸不要我？然后变得自卑、自闭、人格失落、情感不健全。所以我只能把父亲的那份责任也承担起来，努力做一个令她们骄傲，让她们学会自尊、自爱、自强的母亲。”

    葱白般的小指翘起，素手轻轻握住黑色的咖啡杯柄，语气平和温婉，不经意间隐露着看透世情后的云淡风轻。

    “开店后一天到晚都不得闲，忙得像连轴的陀螺，连看眼女儿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抽空回家一趟，女儿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几个月不见，她们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气味了。心情一下低落下来——我挣钱是为了以后美好的生活。真挣到钱，生活似乎并不变得比以前更好。不过，辛苦到现在也算有了点小小成就，就算不开奶茶店，光收店租也可以让两个小家伙衣食无忧地长大。”她顿了顿，“有钱当然是好的，但是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亲情的缺失，我不想成为一个不合格的mama。我想通了——何必为一时之气，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做足姿态拼命证明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让自己过得比从前舒服，就是最好的报复。彭哥，承蒙你看得起，我很感激，钱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我承你这份情。没彭哥你的关照，就不会有我舒梅的今日。如果彭哥不嫌弃，我愿意无偿将四叶草20%的股份送给你。”

    最高明的谎言，就是有技巧地将真话组织起来表达假话的效果。这20%的股份相当于保护费，但是舒梅送的巧妙，何况她所说也是这段时间的感触——无论修炼是否有成，属于“舒梅”的日子不过短短几十载，她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天下间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彭建军眉宇间有几分动容。视金钱如粪土的女人不是没有，可惜太少，亦多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但凡历经沧桑，立马珍珠变作鱼目，浑浊不堪。

    中央空调吹来徐徐凉风。咖啡壶里的咖啡由开始的guntang到随后的温热，再变成此刻的冰凉。

    终于，彭建军神色如常地挥挥手，道：“既然小梅你没这个心，我也不勉强。那20%的股份就不要提了，名不正言不顺，受之不恭。”

    舒梅举杯凑近闻了闻咖啡，却没有喝——不愧是正宗的手磨牙买加珍珠豆，冷了依然气味浓郁醇厚，夹杂淡淡地水果香，可惜不是她好的那一杯。彭建军的拒绝，使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懂得严格控制情感、利益至上的男人。

    正当她打算告辞之际，峰回路转，彭建军眼眸中似含微微笑意：“不过，我十分欣赏你的风骨。也罢，且让我帮你一把。”

    彭建军的方法简单直接，带人大摇大摆地往侯公子的地头——昌盛百货公司上上下下地逛一圈，宣告这个人我罩了。两人相斗多年，自然有耳报神上达天听。

    这里有少见的国外专柜，衣服顺手买了几件。始终受人恩惠，舒梅无以为报，只能很认真地帮彭建军挑选适合他的款式。他有南方男子精瘦的身材，不高，胜在比例均匀，古铜色的皮肤富有光泽，一张浓眉大眼能凝聚目光的脸看不出年龄。她挑了一件简洁修身的翠绿色外套，一件粗重矩形拼接而成的迷彩短夹克和一件吸汗排水速干的白色衬衣。

    彭建军神采飞扬地从更衣室走出，古铜色配白色，健康有活力，一下阳光起来。

    舒梅笑眯眯地着递上迷彩短夹克，鼓励道：“再套上这件试试？”

    “全要了。”没等一旁的服务员推销，彭建军看着镜子里野性精悍的男人下了结论：“穿起来就觉得是一种享受。这什么牌子的？我以后都买它。”

    服务员连忙看了几眼柜台上的小抄，舌头有些打结地说：“哥~伦~，哥伦比~”

    “Columbia，美国的一个牌子，所用Omni－Dry布料是近年花巨资独家研制出来的。”舒梅淡淡的接过话，专柜台前的广告牌用英文写着大大的告示。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侯公子这天心血来潮巡视百货公司，恰恰看见彭建军一行人。他注视楼上谈笑宴宴的男女，心作酸得似新酿的青醋，眸中闪过不可压制的怒火，恨不得立刻上前拽着舒梅问个明白，再把她身边獐头鼠目的男人暴打一顿——MD，这是当我死人，在我地盘上耀武扬威呢！

    但他毕竟不是争风吃醋、没有城府的公子哥儿，掉头乘电梯回办公室，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向大班椅坐下，鼻子出气如待发的汽轮。良久，他才向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助理招招手，面无表情地道：“查查彭建军他们进来都干了些什么。”

    助理迅速去而复返，详细地报告道：“除了五楼的办公室，一至四楼他们都走了一遍，分别买了Columbia的长衬、BurbeeryLondon的夹克和JilSander的外套，还预定了Columbia明年的春装系列。”

    “女的什么都没买？”

    “没有。”

    “还挺会买，都是高级货”，侯公子狞笑一声，“你马上通知采购部，Columbia这个牌子从今日停卖。”他烦躁地扯开颈间的领带，站在落地窗前，俯视那辆熟悉的奥迪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劈波斩浪，面色阴晴不定——怪不得那JR能坚持怎么久，原来有彭建军在背后撑腰。不过她没用他的钱，看来他也还没得手。

    侯公子游戏人生多年，自然知道女人不单易爱上男人的财富地位，更易以感激作为感情的出发点。先头行错一招，给彭建军占了先机。但只要没shi身，自己仍然有机会。

    即使是鸡肋，一旦有人争抢，立刻变成香饽饽。这就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