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武家年祭
一入腊月，武家庄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 家仆们每天忙着打扫庄子，把置办的年货收入府库，又从府库里搬出应时的物件布置安排，把庄子上下打扮成年节的喜庆样子。 常年在外奔波的武家四老爷武永堂和七老爷武永阁也带着行商的马队回了庄子，带回异地的精美物件和奇特见闻，惹得家里小辈们趋之若鹜。 七老爷武永阁是二叔公武宏川的独子，难得回家自然给炼药师的父亲带了一大堆奇特药物。武子青从二叔公那里分了些珍药，又收到武子墨派人送来的一份，心下感激，遥想着年后独门独院的幸福，再见端木妍时态度就平静了一些。 武子英被爷爷武宏林拘了一年，早就快要崩溃，眼见禁令即将解除分外兴奋，念及年前种种热闹看不成又异常郁闷，心情一复杂，就每天跑到武子青这边，试图一吐“同病相怜”的悲惨。 武子青虽被免了去药阁，仍旧每天准时架上浮龙鼎制些药散、药膏练手，每每被哥哥喋喋不休的抱怨扰到头疼。 “青青，还有十几天我们就可以出门去玩了你高不高兴……” “说起来，西市的何记糕点铺子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新点心……” “上次听子墨说，妍儿新发现一家铺子的胭脂不错，等我们能出门了哥买给你哈！” “青青，你天天穿这么简单，连件首饰都不用，真不像个女孩……” “啊，憋了一年真是闷死我了，不过冬月刚突破了地阶四层，大伯说的闭关苦练出成果还真有些道理……” “咣当——” 浮龙鼎的盖子被武子青脱手，吻上某人额头又坠落地面，发出金石相交的清脆声响。 “闭嘴！再打扰我炼药就回你的英华院去！”武子青单手掐着腰，怒吼，另一只手还搭在浮龙鼎的入火口。 就算有洞天珠随时反应炼药进度，身边有只喳喳不停的麻雀也伤不起啊！不就是一年没出门么？姐都坚强地进步着，哥你咋就变得唠叨了？ 屋子里被武子英吵到不行的春晓夏晓齐齐一凛。武子英砸吧两下，觉得有些口干。 “好吧，我不说话行了吧。”英华院的人早就被自己的侃侃而谈“震惊”了，父亲和母亲不敢打扰，兄弟们这一年里早跟他们玩够，只有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小妹还愿意收容自己。 武子青白了他一眼，看到好动的哥哥一脸憋屈，终究还是不忍。“春晓，去取些茶水点心。” “哈哈，还是青青最好。” 武子青哼了一声，继续煮她的活血散。半个时辰之后药物制成，武子青抹抹汗水，才跟武子英聊了几句。 一年没出家门，武子青也不是不郁闷，不过她毕竟曾是成年人，新生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危险，变强的紧迫感更是远远大过悠闲感。 “青青，年后一起出门吧，西市有几家不错的店，那附近的杂耍玩戏也很不错，到时候哥哥请你！”武子英手中有一整年的月例，自感非常财大气粗。 “好。” 不一会，楚玉派了丫环叫两人过去，各自发了年祭前后的祭服正装。黑红为主的祭服样式古雅，因世风尚武，都是武者正装改良而成，只因为性别不同略有差异。 武子英相貌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换上祭服当真星眸剑眉、少年如玉。武子青年纪尚小，五官秀丽却未张开，但因为习武身量倒像十岁大的孩子，眉目间那抹沉静与肃穆的正装相互映衬，颇具风姿。 楚玉退后几步看看，点头道，“不错。子英，青青，明天就是族祭大典，你们可要端持气度，不许任性！” “我们会的，母亲。” 楚玉满意地转头，去逼武永轩试穿祭服。向来淡然清逸的武家五爷被念到没辙，皱着眉被推到内室，换好祭服让妻子过目才被放过。 “爹太帅了！”武子青几乎无法掩藏眼神里的狂热。 连皱眉都淡淡的清朗旷达型帅哥，换上玄色赤边的正装祭服，长身玉立——爹亲，你时髦值暴表了！ “可以了吧，”武永轩向来随性潇洒，这身正装以及女儿闪亮亮的眼睛，他哪个都不想面对。 楚玉挥了挥手，顾自跟送衣服来的衣匠交代，“五爷的祭服腰侧再收一指。” 武永轩暗舒口气，如蒙大赦冲回内室换衣服去了。 晚饭仍是其乐融融，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武子青正式习武以来第一次被春晓唤醒，打着哈欠开了门，睁着迷蒙的眼睛无奈。 “春晓，还不到卯时吧。” 春晓和夏晓两个早就进了房间，拖着她洗了脸梳了头，又匆匆翻出新的中衣和祭服，迅速而灵巧地帮她穿戴起来。 “哎呦我的小姐，你今年已经是个武者，不再是可以赖床躲懒的小孩子了！夏晓，把新和露端来。” 春晓给武子青理理衣摆的装饰络子，武子青低头，就着夏晓的手喝完一盏甜甜的和盛露。 这和盛露寓意新的一年和旺兴盛，是用十八味吉利果米熬煮，取其汁液，味道清甜，补益气血。作为斋戒时补充体力最好不过。 这个世界并无年夜饭和饺子这类习俗，每年最重要的是族内祭祀，因为每年一次也称年祭。各家祭祀的时日不同，只要在腊月到正月间就可，但流程大体类似。前夜沐浴洁身，当天斋戒，整个家族的子弟在家主带领下，按长幼尊卑排列，到家族祠堂祭拜。 武子青狠狠揉了几把脸，在漫天星斗下去跟父母兄长汇合，然后再父亲武永轩带领下，去爷爷武宏林的院子集合。 天幕墨蓝，星光如辉，灯火耀目，庭院的落雪早被扫得干干净净。 武宏林一身白色红边的祭服正装，胡须雪白，神情威严，面向西站在庭院中央，看到他们只略略颔首为礼。武宏林的五个儿子按照年龄由左向右，依次站到他身后。五人的妻子落后半步与丈夫同列而居右，武家第三代按年纪、性别跟在自己父母身后。 “当，当，当——” 武家庄内的钟塔忽然响起，清越的钟声荡涤人心。 钟声连响三声，武宏林沉声道，“吉时已到，随我去祠堂。” 家主大人当先往族内祠堂走去，武永亭、武永楼、武永榭、武永堂、武永轩各带领自己的妻子儿女跟上。武家的仆从俱都一身蓝边玄衣，也按长幼尊卑排列，在老管家冷叔带领下，接续到队伍之后。 族内祠堂在武家庄内西部，堂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供桌上摆着武家先祖的灵位。堂前设扶光木的宽阔供桌，摆有整妖兽rou、果子、制食各色供品。 堂外百米见方的青石板广场一尘不染，武家二长老武宏川、三长老武宏烈穿着与武宏林同款的白衣红边祭服正装，带着子孙肃立在广场周围。等到武宏林带领长房站到中间，两人各自率二房、三房站到左右，冷叔以下、武家的家生仆人护卫则站在武家人之后。几百人玄服正色，敛容低眉，气氛一时肃静到极点。 武宏林缓步走到供桌之前，转身面向众人，展开一卷白素祭文。夜色隐去他脸上大部分的皱纹，寒风中老人的身躯依旧笔挺，声音苍老却沉稳有力。 “维晋明二十八年，岁次庚午，正月乙丑烁一日，武家十一代家主宏林，率武家子弟三十人，武家仆从二百七十八人，致祭于武家列代先祖。先君生古，仰惟上仙，中据妖兽，垂统保民；贤功圣德，垂法至今。后辈蒙禄，继世相承……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冬寒凄清，冷风袭人，武子青抬眼望去，只见天边一抹微光慢慢展开，很快就能照亮整片大地。 —————— 苗妩：祭典啊，憧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