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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细作

    尹文衍泽垂了眸子,唇即要落下,眸中莹光闪现,忽一顿,吩咐出声:“贤儿,退下。”

    “贤儿,不准退。”她亦扬声,喝止,出力相抵。

    二人僵持着,任谁也不肯松力。

    终是尹文气力更足,死死团困住她腕臂,目光穿透了她眸眼:“求我!”

    她紧咬下唇,腥甜的气息涌上,延陵易心中,有天地万物,但没有“求”这个字眼。

    他气息犹是漫上,比之前凉了。

    她无声惨笑,不作声地盯着,由牙缝溢出几个字——“贤儿,退下。”

    他当知道,这世上,没人能辱延陵易。

    延陵易抬了腕子,这一回不躲,反是绕寻向他后颈,指尖冰凉,与他颈侧的温热衬合。长甲点了那一处,很暖很薄的皮肤。她凑了身咬牙跪入他怀中,来不及由他双臂环住,她便自己贴紧他胸膛。偏了头吻着手指轻力掐住的xue脉。宫闱禁书,她不是没有看过,男欢女爱的种种,也曾要自己看红了脸。那书上说…这一处,是男人的弱点,不仅仅是男人,是所有人。书上还说…要轻轻的含吻,不可用力,如若力度过了,则会有血出喷张之险。

    她吻得极其用心,一点一点,触上又离开,反反复复。

    月光落了她鬓间,那鬟发别着素钗,是钗梨花。他目中有湿气腾上,伸手附上她斜髻,钗落发垂,一头乌黑青丝由五指间散开,他持着那一柄梨钗,握了满手青丝。

    延陵易微一颤,从未于人面前披头散发过,方才发钗松落的瞬间,她心也随之一沉,恍惚了。齿间一寒,猝然咬下,舌尖沁着甜滑,第一次品到这般味道的血,没有腥气,很甜,很暖。

    颈侧痒痛的酸意袭来,尹文衍泽箍着她软腰的手用力回揽,一把夺过她双肩,强行要她的唇离了自己。

    她眼坠凝着丝丝邪乱意迷,勾起挑衅的笑意,唇角尚余了他猩红的血。

    “你输了。”她笑他,由他手中夺过梨钗即是要绾发。

    他亦笑起,未顾及脖颈的伤口,淡淡道:“还不到分胜负的时候。”

    她握发的手愣下,转而以寒光相视。然不等开口,唇,便由倾来之人han住。她只得握紧他腕臂才不会惊乱至跌下床榻,他吻她吻得越紧,她便攥他腕臂更牢。雪皓玉腕终由他反手握住,他将她作乱的左手裹在自己掌心中,完完整整的包裹住她。

    长甲狠狠滑过他手心,伤得是他,疼得也是他,然指尖沾了湿黏的瞬间,她心间亦随着猛一抖。

    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完完全全由另一个人的气息团团罩住。尽是他的味道,尽是。不仅仅唇齿,连呼吸间都是。此刻全是那人的气息,再没有其他。

    她慌乱着,因周身掺入从未有过的陌生气息而慌,因此刻仅凭吸他口中微薄的空气喘息而乱。

    他看清了她的慌乱,错了开,添言道:“傻丫头,要呼吸,不能闭气。”他的吻,滑过领口,咬开云扣,亦逼入她脖颈。然他,却是要比她温柔许多。小心翼翼的探入,并不急于求成,由浅入深,一步步攻城掠地,欲要吻得她全没了脾气。

    空气漫入,她面上赤潮散去,却又因着脖颈处奇特的暖意僵住。

    他吻着属于她的气息,是一股子冲淡的奇香。他从来厌恶香薰,却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味道,反要他沉醉。

    “那个教会你吻的人,没告诉你要用鼻子呼吸吗?”他轻轻笑着她,发自肺腑的笑,笑她不过是装装彪悍的样子,其实…终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

    “书上没说。”她草草应付,是要她如何答,从未有人教过自己要如何做。那书上确也未提及欢呼吸气吐纳的半个字。

    他眼中笑意更盛,环着她滚至宽榻内侧,复吻上她额顶:“都说了那些个废书没什么大用。日后尚需为夫好好教你。”

    月恰由云后现出,淡淡的辉光复映上帷帘。

    室外无风,却有帐幕抖动。

    二人皆松开了对方,延陵易不动声色的系好云扣,绾发于手,淡声道:“谁在外面?”

    “回主子,是忠儿。”

    “何事?”

    “是要奴婢眼下就说吗?”延陵忠已于帐外立了许久,定也知帐中的男人是尹文衍泽,才是谨慎道,“主子是不是要移去书阁。”

    延陵易掠了眼正装作无事绕着垂穗摆弄的尹文衍泽,微吟沉,复言:“无碍,你说吧。”

    “是。”帐外声一怔,重重道,“尚书台来的消息,有关公仪世子。”

    “他怎么了?”她仍是平静,然一只袖子紧攥于背后。

    “没了。”

    延陵易猛松了手,心中虽已了悟,言中依淡淡道:“是怎么个没,人死了,还是逃了?”

    “用至最后一刑,人是没挺过来。戌时三刻的时候,殁了。”

    忽得静下来,待到忠儿退后,这室中依是无声。

    就这么没了……

    夜风正寒。

    延陵易披着袍子入了易水书斋,满阁子的书,满阁子的清冷。

    她随意翻了三两本,取下一册,草草翻着几页,由袍袖中抖出玉露青瓷瓶,瓶中置着九酿珠膏,以做清凉消疲去闷之用。往日她皆用其涂在太阳xue上定神。今夜,她取出一指膏样,由温水匀开,笔尖点蘸着无色膏液,落笔于书缝之间,精言简要——“衍已撤朝整月。先二日入府,不知其意。夜后亲密半刻,无紧要。来信戌三刻,公仪殁,不知利弊。月初八,宓留。”

    书罢,合册。置回原先摆放的架阁。

    若不出半日,这斋中即是会有丫头们收拾摆置,其中便能有人取了这书册,以擦拭台面的黑砂麻布染罩书页,即能索获紧要的讯息。

    自十年前,延陵沛文允自己入他的斋子习字临帖,这习惯便坚持下了,且从未漏过马脚,更从未有人疑过这里。纵是延陵沛文至死也不知消息是如何传透,因他能彻查全府上下,却想不到是自己平日呆得最久的书阁。而她,不过是立在父亲身侧随时适应,偶尔端坐于另一侧,不时抹着去乏凉沁的膏药,持笔临帖,书下一行行信笔笺字。

    她是谁。延陵族世袭的王?延陵沛文的长女?再或是,那个京城名妓诞下的私生女?

    也许,她谁都不是。

    只是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细作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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