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真相

    不管红梅明白不明白，杏儿都去了书房伺候；这让府中的许多人都很惊讶：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怎么会得了国公爷的欢心？

    可是杏儿还是原来那个杏儿，照样在没有事情的时候，满府里乱跑。

    但是红梅却对杏儿上了心，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国公府里有多么的复杂，她现在可是极清楚的；她现在都不能说的清楚，倒底谁和谁是朋友，又谁和谁是对头仇家——在这样的府中乱跑，还能平安无事的能是一个没有一点心计的人吗？

    没有一点头脑的人，在国公府里只会做炮灰；而一个在府中整日乱跑的丫头，就是最好的炮灰；但事实摆在眼前，杏儿没有成为炮灰，她活得很好、非常好。

    而且芍药下毒一事，最后宝姨娘倒了霉、芳姨娘倒了霉，就连丁夫人也只是出了一口恶气，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唯一得到好处的就是杏儿。

    芍药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因为她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就连丁夫人也对杏儿关注了起来，只是怎么看，这丫头也只能说是运气极好；杏儿对红梅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每天都能自她的嘴中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杏儿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很天真很烂漫的小姑娘。

    芍药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糟糕，终于看着就要不行了；当然不能让个丫头死在府中：多么晦气的事情，所以今天丁夫人安排人要把芍药送出去，说是让她能出去好好的静养。

    碧莲到房里看了两眼芍药，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人就要不行了，当然也就不能帮她什么，她也就懒得再在芍药身上浪费感情。

    最后，还是红梅看到芍药一身的脏污心有不忍：人，不管古今都讲究要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芍药是活不久的人，她虽然不是圣母，但是这点同情之心还是有的。

    当然，也是现在的芍药已经没有人注意了：没有要害她，也没有人喜欢她；红梅略略照顾她一二，也不会引起谁的不满来。

    红梅让小丫头送来了一盆热水，对床上的芍药道：“一会儿马车就要来了，我给你净净身子吧。”

    芍药睁开眼睛看着红梅好一阵子才道：“为什么？”

    红梅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她还要问一句；看着已经消瘦的皮包骨的芍药，红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一起进府的姐妹啊。”当初真得希望自己六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各自寻到各自的幸福。

    眼下看来是奢望了：芍药眼看着就要去了，至少她没有寻到她想要的幸福。

    芍药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念了好几句：“姐妹”，然后惨然一笑：“姐妹？我和碧莲是一起长大的，一起被mama买回来，一起学曲、一起学舞，一起学了很多的东西，包括如何取悦男人；但是，她眼下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红梅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给芍药擦身子：她真得没有想到芍药和碧莲会这样的出身！

    碧莲二人是由一个过气的青楼头牌姑娘买下来，当时买下的人不只她一个；她们自幼学习歌舞、妆扮、琴棋书画等等：长大艺成之日，便是她们待客的时候。

    不过她们运气好，居然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被她们的mama送到了丁夫人的手下：做婢女当然比去青楼好，她们凭自己的学到的东西，完全可以做姨娘的。

    但是，芍药现在知道自己想错了：虽然来国公府比去青楼好，但是想爬上男主人的床，却是用命来搏的。

    她想着想着双眼中流下了泪来：“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想做姨娘，我在mama的手里时，就曾想过，有一天能得一位老实人，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后来也是这样想，只是……”

    只是，她们一开始便被丁夫人吩咐过了：她们就是要设法博得国公爷的欢心，然后在他面前说夫人的好话，让他多到夫人的房里歇息。

    她已经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她只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姨娘；就算最终国公爷不喜欢她了，至少她还可以衣食无忧。

    “我错了吗，红梅？”芍药喃喃的问道。

    红梅心中也是一片惨然，她如何能说芍药错了？如果她不是两世为人，怕也只能走芍药的路——是不是会被害死，就凭各人的运气了。

    她看芍药的情形，怕是撑不过两天去，当即轻轻的摇头：“不，你没有错；”顿了顿她又道：“是老天错了，它安排错了。”

    芍药半晌无语，红梅轻轻的、仔细的给她擦着身子；她身上虽然白晰，但是依然看得出来她幼时吃不过不少的苦头：伤痕虽然非常浅，但依然还是能看得出来；数都数不过来的伤，真不知道芍药是怎么挺过来的。

    “红梅，你知道嘛，我中的四种毒，有一种是锦儿下的，有一种是燕窝粥里的，不过却不是你下的；”她轻轻的道：“那是杏儿下的。”

    红梅听得手一颤，手里的毛巾没有拿稳掉到了芍药的身上；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道：“你为什么还要吃下去？”

    芍药喘了两大口气：“我当时不知道啊。只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桂芳给我的汤里，也是她下的毒！”

    红梅听到这里，感觉头都有些晕了，坐到床边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芍药惨惨的一笑：“因为是杏儿喂我吃的汤，她吹一吹尝一尝才会给我，我当时真得很感激她，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那汤里有毒。”

    “我吃了两口汤之后，她又喂了我两口燕窝粥，然后，她便急急的去了小间；我听小丫头说，她在那边喝了几大口水。”

    芍药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愤怒：“我原也没有多想，不过小丫头说她把喝不完的水倒掉了；而我在前两天强自让人扶着去看，那倒掉水的地方，死了好些小虫及蚂蚁。”

    红梅不用她再说下去：杏儿当然不会自己好端端的吃毒药——单着是毒，合一起却不会有半丝毒性，便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杏儿，在吃解药，不过她的解药却是带着毒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