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求情
戏rou来了,陈洙正想若是自己,该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听柳铭风笑道:“大帅何必明知故问?” 陈洙一愣,只听吴三桂哈哈大笑:“柳兄果然是聪明人!” 陈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前番吴三桂的下马威和疑心病发作,都是试探柳铭风之举,他若还不坦白,恐怕对方马上就要翻脸。这吴三桂果然不好对付,她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柳铭风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彭老大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求大帅放他一马。” 吴三桂冷笑一声:“我还没追究你密谋刺杀我的罪名,你反倒来求我放了刺客,你好大的面子!” 陈洙一听要糟,不会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吧,却听柳铭风不慌不忙地说:“大帅说我密谋刺杀你,不知此话怎讲?” 吴三桂说:“好,我就叫你死个明白。当日你在重庆城外和那刺客的对话,都叫人传到了我耳里,你还有何话说?” 原来那时周围有吴三桂的耳目,陈洙心想,四川全境还未平定,他就到处洒满了探子,果然是一方诸侯,霸气侧漏。她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听柳铭风轻笑一声说:“大帅言重了,在下一介书生,只能做做说客、当当和事佬,哪里有密谋刺杀的本事?当日不过故人叙旧罢了。” 吴三桂哼了一声说:“你莫要欺我一个武人不懂你们文人的把戏,东林复社,互相勾连,别说杀个把人,就是造反的事也没少做。” 柳铭风无奈道:“我哪里是东林复社的人?我若是,也不会被他们排挤到这兵荒马乱的四川来了。” 这倒是大实话,陈洙心想,却不知吴三桂作何反应。 只听吴三桂又说:“你有没有密谋我不知道,但你知情不报却是肯定的。” 柳铭风说:“大帅福大命大,又准备周详,哪里用得着我来禀告?” 吴三桂冷冷一笑:“到了这时,你还死鸭子嘴硬,我若让那刺客得了手,你恐怕又要说我命该如此吧?” 柳铭风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眼看吴三桂面露杀机,陈洙连忙挡在他身前,大义凛然地说:“就算我家夫君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处置,你顶多只能上报朝廷罢了。朝廷如何发落他,不管是罢官还是下狱,那都是将来的事,你现在不能乱来。” 吴三桂好像刚发现她似的看了她一眼,说:“我现在确实杀不了他,但我可以告他勾结叛党、图谋不轨,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罢官下狱这么简单了。” 陈洙气愤不已:“你说他谋逆,证据在哪里?” 吴三桂淡淡地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陈洙听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用力把泪水忍了回去,挺起胸脯大声说:“枉你还是我夫君的旧识,竟给他扣个了莫须有的罪名,还要将屈打成招,你还有没有良心?” 吴三桂不为所动:“军国大事,本就不应以私情论之,你一个妇道人家,少来跟我啰嗦。” 陈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当日私放彭老大,是我作主的,今日前来求情,也是我指使的,你要追究罪责,只管冲我来,不关我夫君的事。” 吴三桂讶道:“你这个妇人倒是好气魄,却不知你是否担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陈洙沉声说:“我是崇祯皇帝亲封的五品诰命,你只管把我抓了去,绝对可以交差。夫君他是被我逼迫的,责任不在他。” 吴三桂眉毛一挑:“你一个妇人,如何能逼迫你夫君?” 陈洙说:“大帅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夫君他又如何不能为我所迫?” 吴三桂闻言愣住,半晌不说话,脸色却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看得陈洙心惊rou跳。 柳铭风叹息一声,说:“大帅莫戏弄我这妇人了。柳某知情不报,确实有罪,大帅这就拿了我去吧。”说完作缚手就擒状。 吴三桂一笑,说:“柳兄倒是个爽快人,枷锁就不必了。”说完一招手,立即有甲士出来将他押了下去。 陈洙心如刀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却听柳铭风临走前在她耳边轻声说:“去求陈圆圆。” 陈洙顿时醒悟过来,转身就要去找陈圆圆,吴三桂却命人送客,她只得无奈地走了出去,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 坐在房间里,陈洙擦干眼泪,静静思考方才发生的事,一会儿觉得,她不该说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惹恼了吴三桂,一会儿又觉得,她不该求柳铭风替彭老大求情,害得他锒铛入狱。翻来覆去都是她自己的错,却叫柳铭风背了黑锅,这叫她情何以堪?幸好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明天一定要去求陈圆圆,说什么也要把柳铭风捞出来。陈圆圆与寇白门同为秦淮八艳,两人年纪又相当,想来多少有些交情,她以寇白门故人的身份相求,说不定陈圆圆会卖她个面子。
这一想就想到掌灯时分,陈洙挂念狱中的柳铭风,于是收拾了他的换洗衣服,卷了一床铺盖,又买了些酒菜,打算给他送去。 陈洙找人问清了方向,一路行到监牢门口,并向守门的狱卒说明了来意。狱卒打量了她一番,戏谑地说:“哎哟,这不是柳同知的诰命夫人吗?怎么您亲自来探监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陈洙羞愧难当:“我怕他在牢里吃不好住不好,所以来给他送些吃的穿的。” 狱卒说:“您既然有本事把他弄进来,想必也有本事把他弄出去。您这东西里头,要是夹带了什么不该有的,我们岂不要吃挂落?” 陈洙连忙说:“真的没有,不信你检查一下。”又拿出五两银子,悄悄塞到他手里,“请你通融一下。” 狱卒收了钱,笑吟吟地说:“那好吧,东西我会交给他的。” 陈洙又说:“我很担心他,想见他一面。” 狱卒斜了她一眼说:“那就不必了,牢房里面腌臢得很,夫人您是尊贵人,万一冲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陈洙一听急了:“你们有没有给他上刑?” 狱卒说:“既然进了班房,哪有不上刑的?” 陈洙难过得快哭了:“求你让我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狱卒摇头说:“不行,这是规矩,我若坏了规矩,将来吃罪不起。” 陈洙想了一想,又拿出十几两银子交给他:“请你多多关照他,让他少吃些苦头,来日必有重谢。” 狱卒收了银子,答应她暂时不动大刑,陈洙趁机又提出探监的要求,他却死活不松口。陈洙无奈,只得一步三回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