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个人的主意
将春萌几个如此反应，李娆就知道那李嫂的话果然不假了。 她面色肃然，看着春萌几人的眼神冷得像冰一般。 一直和善如春风一般的李娆还是第一次对她们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前，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不小心将她一件十分喜爱的百花裙挂破了个口子，她也不过恼怒心疼一番也就罢了。只要不是故意的，她待人一向宽厚。 但这次，她们显然是触到她的逆鳞了。 也是，有哪一个主子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冬藏的心里满是绝望，任她千般算计，百般筹谋，到了最后，还是保不住这几个姐妹吗？这一次，夫人绝对不可能饶了她们的。 冬藏的心沉进了冰湖里，行动却十分果断。 啪！ 她立即跪了下来，头磕在了地上，砰砰作响。 “夫人，都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对不起您。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同她们几个无关的。请您责罚我吧！” 李娆面无表情，玩味地道。 “是吗？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不……” 春萌刚开口，冬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现在，她们四个想要全保，肯定是保不住了。那就能保几个就保几个吧。反正，这的确是她的主意，她是怎么也脱不开干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她一个人全部承担起来，能让她们三个脱身，她也就不算白白地牺牲了。 能成为丫婆手里的上等丫头，近身服侍主人，虽然心计有高低，但是，笨，却没有一个笨的。真笨的，也干不好这些服侍人的活计。 春萌被冬藏瞪了一眼，也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她的眼中就隐隐有了水光，但到底，并没有开口。冬藏的打算是对的，就算是冬藏落难了，只要她们几个没事，到时总能想个法子帮衬一下，若是她们四个全被夫人疏远了，以后，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头了。 夏生、秋实两个眼里也不平静，但到底都忍住了。 挺聪明的嘛！ 瞒不住了就舍小保大，头脑不错。 既然如此，就试试能牺牲到什么程度吧。 李娆吩咐道。 “去唤吴管家过来。” “夫人，您这是？” 春萌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娆。 “怎么？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李娆不悦地道。 春萌一惊，连忙道。 “春萌不敢。” 说完，掀了帘子去叫外头的小丫头传吴管家来，心中在不停地打鼓，夫人这架势，是要将冬藏卖了吗？春萌的心如刀割，她们四人历经辗转，虽然经过了许多不遂意，但也是老天垂怜，再加上几人的齐心合力，竟是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一次，真的要同冬藏分开了吗？春萌的心里满是不舍。 但事到如今，夫人正在气头上，显然心意已决。 她们身为奴婢，又犯了这样的大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私底下求求吴管家，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将冬藏卖得太远，还有，一定要替她找个好主人。这样，日后也好有相会之期吧。 吴管家不一会就匆匆地赶来了，弯腰行礼，恭声问道。 “夫人，派人唤我来，不知有何吩咐？” “哦，是这样的，冬藏犯了大错，我这里是不能留她的，你带她出去卖了吧！” 李娆轻巧巧地说道。 这也在冬藏、春萌她们的意料之中，因此，四人脸色虽是黯然，倒也没有人说什么。 不过，李娆接下来的话，却仿佛晴天响雷，炸得几人头昏脑胀，脸色大变。就在吴管家带了冬藏，准备出去的时候。 李娆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了一句。 “哦，正好我手头有点紧，就卖到胭脂楼去吧，那里出的价应该会高点。” 李娆此话一出，不仅冬藏几人脸色大变，就是吴管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有些踌躇地问道。 “夫人，这不太好吧。传出去了，于夫人的名声也有累。” 虽然家里的奴婢是主人的私有财产，打骂，甚至打死都不会有人过问，更何况只是卖出去。但是，如果不是犯了大错，或者，主人家中败落，极需银两，一般是不会选择将奴婢卖到那种地方去的。 李娆却挥了挥手，状似不耐烦。 “让你去就去，我自有我的道理。” 李娆既然如此说，吴管家也不好再劝，冬藏面如死灰，眼前一片发黑，嘴里却是发苦，这个时候，再求也是没有用了。她低头默默地跟吴管家向外走去，这就是她的命了吧。 春萌、夏生、秋实望着冬藏的背影，眼中都不平静。 春萌的眼泪终究没有忍住，扑扑扑地掉了下来，最后，她牙一咬，跪在了李娆的面前。 “夫人，求求您，不要将冬藏送到那里去。我一辈子都给您作牛作马。” 夏生、秋实也同时跪了下来。 夏生道。 “夫人念在冬藏服侍您一场，平常也算尽心，就放她一条活路吧。” 秋实平时的话就不多，这时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吴管家、冬藏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事态的发展，尽管知晓希望渺茫，但是，冬藏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点希望。 李娆看着这几个丫头，再一次地问。 “现在，你们三个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冬藏一个人的主意呢？还是你们四个一起定下的主意？” 李娆的眼如刀子一眼，重重地强调道。 “想清楚了再回答。” 现在，该怎么办？ 春萌、夏生、秋实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惶。夫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李嫂究竟听到了多少？如果说是她们四人一起做的，那是不是她们也会被一起送到那里去？如果说不是，那冬藏呢？ 冬藏的心提了起来。 她一个人就够了。 她尖声道。 “是我的主意，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用问了。” “吴管家，我们走吧。” 冬藏反而催促吴管家道，她反正已经跑不掉了，夫人处置她一个人还不满意吗？主人们一个个就是这样，不管她们如何尽心尽力地服侍，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一旦犯了错，就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或打或骂，甚至像货物一样卖到那些肮脏地方去，全然忘记了，他们也曾说过“冬藏，你真灵巧，离了你，可怎么办才好呢？”到头来，离了她们，没有一个主人不能活。而她们，一个不好，却是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冬藏的心里满是绝望。 如果真被卖到那种地方，她也不想活了。 但是，不能是在这里，不能让春萌她们几个跟着倒霉。 冬藏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春萌开口了，她的话让冬藏停下了脚步。 春萌说。 “不，夫人，这件事不是冬藏一个人的主意，我也有份。如果真的要惩罚冬藏，连我也一起吧。” “春萌你……” 冬藏恨不得给春萌一个巴掌。 她这样都是为了谁？ 为什么，为什么这丫头老是这么冲动呢？都多么次了，也不长点教训。 然而，接下来夏生、秋实两个的话却让冬藏无力地坐在了地上，眼泪直往下掉，一向都是春萌哭的，她冬藏是从来都不哭的。哭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完了，全完了，连秋实这个平常最冷静的都赔进来了，她们真的完了。但是，这泪却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感动的眼泪。 看来，她们几个注定是要在一起了。这回，只怕会一起到地府里，一起喝那孟婆汤，下一辈子，再也不要做奴婢了。 冬藏也膝行了过去，四个人并排跪在了一起。 流着泪。 却也带着笑。 啪！ 啪！ 啪！ 三声鼓掌声响起，几个人一楞，抬起了头来，却见李娆的怒容已经一扫而空，脸上又露出了她们熟悉的笑容，还朝她们几个眨了眨眼。 “跟你们几个开玩笑呢！” “一个个这么认真干嘛。” “看这漂亮的脸，全哭花了，多难看。” “好了好了，吴管家，这里没您的事了，下去吧。” “是，夫人。” 吴管家退出了李娆的屋子，长长地吁了口气，没有想到，看似随和的夫人一旦威严起来，竟这般厉害。而且，虽然说是开玩笑，可刚才那表情，那眼神，哪一点像是开玩笑。夫人，别看平日和善，真狠起来了，只怕这手绝对不会软。 吴管家暗暗警醒，千万不可瞧轻了夫人，否则，今天的冬藏就会是明日的自己。 吴管家这个非当事人都给吓到了，冬藏几个更是浑身瘫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娆，呐呐地道。 “夫人，您真的不生我们的气，不处置我们了吗？” “处置自然是要处置的，不过，因为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服侍得很好，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记住，如果再有下一次，那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我们下定再也不敢了。” 冬藏几人连连地说道。 “好了，你们几个下去梳洗一下吧，我也困了，要休息一会。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服侍。” 李娆挥了挥手，向内室走去。 她更衣什么的向来不喜欢人服侍，所以，冬藏几个知意地退了出去。一出李娆的屋子，春萌的身子一软，靠在了夏生的身上。 “不行了，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