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病了
梅岭依山势而建，里头有条清溪流过。 此时，南随风正坐在溪旁的石头上，钓鱼。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的收获似乎并不怎么样就是了，旁边的桶里，空空如也。 “随风兄，这下可让我逮你了吧！” 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宁静，南随风抬头，就看到敬修大踏步地朝他这边走来，跟在他后面的，是扫雪那个小子。 南随风瞪了扫雪一眼。 扫雪赶紧摆手。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随风兄，别看他了，是我自己刚好在老张纸铺那里瞧见他买纸了就命人跟了过来。他倒嘴硬，说你不在这。不过，你不在这，他这个贴身小童不好好地在城里宅子里呆着，跑到这荒郊野外地干嘛？更不用说还买了这么多昂贵的宣纸。” 敬修往南随风的身边一蹲，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怎么样？我推理得很对吧？” “说吧，大老远地跑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南随风懒洋洋地收起了钓竿，慢悠悠地地往回走去。敬修赶紧狗腿地接过了他手里的钓竿，递给了扫雪。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只有有事才登门的人吗？” 不过，这句话才一出口，话头一转，腆着问道。 “那个，随风兄啊，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就是李夫人那件事嘛！你帮我引见引见好不好？我的八美图里绝对少不了她。少了她这京城第一美人，我这还能叫八美图吗？画出来也没人信啊！” 听到“李夫人”几个字，南随风的心咯噔停了一下，才淡淡地道。 “她的园子就在那里，你自己没长脚吗？没长嘴吗？” “别说了，”一说到这个，敬修就垂头丧气，“去了，一口气就给回绝了，说他家夫人近日偶感风疾，已经卧床不起了，无法见客，尚请见谅。” “可什么风疾，竟然都快半个月了还没好？” “肯定是借辞推托。” 敬修暗恨，看了看南随风，又瞧了瞧自己，他也是春风四杰啊？为什么跟这家伙一比，人气就这么差？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脸比这家伙的脸差到哪里去了啊？ 大哥，这是你视力有问题吧？ 你这张爬了好几颗痘痘的大黑脸，能跟人家这小白脸相提并论吗？ 病了？ 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管家想出来推托上门客人的借口？那个女人不喜欢随意见些不认识的人，是有可能命令管家这么说的。 南随风这么想并这么告诉自己。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接下来云涛再说什么他却全没有听进去。 “春萌，水。” 声音沙哑地李娆唤道，然而，唤了声，却并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这是平常自己的午休时间，一向都是不让人打扰的。可是，她生病了啊，而且还很难受。尽管是自己的命令，可是，实在是很难受啊，口里很渴，身上一时发热，一时发冷的。 该死的。 这古代都是些什么大夫啊，过了快半个月了怎么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都是些蒙古大夫、蒙古大夫！ 李娆恨恨地想。 要换了现代，几粒感冒药一吃，再不济打几针，再严重点，吊几瓶水，再严重的感冒都好了。 哪像现在，不但没有好，怎么反而又更严重的趋势？ 轻咳两声，用手帕擦了擦流个不停的鼻涕。 李娆难受地又缩进了被子里。 现在，她是动也懒得动了。等下午春萌她们来了，一定记得跟她们说，这几天，她们就不用管午休什么的了，晚上也要安排一下值夜，免得再像现在这样，连倒杯水的人也找不到一个。 张曼，这个时候那丫头在就好了。 平常虽然疯疯癫癫地很不靠谱，但每回自己生病的时候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像个jiejie似地照顾自己。还有张阿姨，在mama去世之后像个母亲似地照顾自己，不但让她住进了张家，对待自己一点儿也不比对待亲生女儿的张曼差，只要给张曼买的，也定少不了自己的。虽然没有了mama，爸爸，但因为有她们，也就有了家。 然而，现在，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连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也没有。 李娆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张曼，阿姨，我好想你们。 东厢 春萌坐在推开的窗前，外头yin雨霏霏，快到清明了，最近的天气一直都是这样，即使不下雨，天也是阴阴的，日头就是偶尔出来那么一小会儿，也总是很快地消失在云层里。她在绣个帕子，可是，没有绣几针，就又停了下来，视线不觉地又扫向李娆住的屋子，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地皱着眉头。 “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可是，眼睛却是悄悄地扫向拿着本书，歪在床上的夏生。夏生早就拿着这本书了，可是，貌似刚才是那一页，现在，还是那一页。 夏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保持着沉默。 春萌试探地道。 “要不，我过去看看吧？这人感了风寒的时候，容易口渴。咱们都不在那儿，夫人万一想喝口水，不也没人给她倒？” 说完，又看了看夏生。 见她仍然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于是，春萌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悄悄地朝门口走去。背后，夏生继续地翻着手里的书，这回，翻得很快，一页又一页。 春萌出了门，沿着回廊摒着气，蹑手蹑脚地朝李娆的屋子那边前进。刚走过一个窗户，就听到吱呀一声，窗户开了。 里头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 “春萌，你这是要去哪啊？” 最后一个字，拖得长长的。 春萌回过头来，就看到冬藏穿着个中衣，倚着窗台，看着她，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是，春萌的心里就有些突突地。 她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低垂着头，期期艾艾地道。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也许，夫人她，说不定会想喝茶什么的。” “夫人不是说过了吗？午休的时候不要打扰她。” “现在，回房里去。” 春萌扁了扁嘴，可到底不敢违拗冬藏的意思，两只脚并在一起，像只乌龟似地慢慢地挪、慢慢地挪，挪过了窗子，挪回了她自己的屋。 冬藏重新又合上了窗子，窝回了床上，看见秋实正瞧着她，看见她转过脸来，就收回了视线，闭上了眼。 夏生看到比预想中回来得更快的春萌，不禁有些疑惑。 不过，她的疑惑马上就得到了答案，春萌向来是藏不太住话的，她咕哝着“被冬藏发现了”“被她赶回来了”之类的，然后，就一脸担忧地再次坐到了窗前，过一会儿叹一口气，再过一会儿又叹一口气。 “声音小点儿。” “快都没有办法看了！” 夏生沉不住气地将书一摔，这时，突然听到春萌发出了一声惊咦“南公子他怎么来了？”“跟在他身边的又是谁啊？”。 说着，就跑了出去。 这时，夏生也坐不住了，跳下了床，跟了出去。就在她们两个后不久，秋实、冬藏两个也下了床。 南随风披着件蓑衣，脚下踩着木屐，啪嗒啪嗒的。 旁边的云涛也是同样的打扮。 扫雪却是撑着伞跟在他们后面。 “南公子，您今儿个来有什么事吗？夫人她身体不适，说什么客也不见呢！” 春萌正守在房门前，同南随风说话，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吴管家没有跟南随说清楚吗？竟然让他径自来了这里。虽然南随风因为前些日子帮助训练小戏子的原因，同夫人是挺熟的，两人也有些暧昧。但夫人这回吩咐得可是任何人，请都没有请示一下就放人进来，可是很失职的。 这个吴管家，在干什么啊？ 南随风早已从吴管家那里确认了李娆这回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还不算轻。这时见春萌她们几个竟然都在外头，那不是说里面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李娆的规矩他是晓得的，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能放着病人在那里耍性子呢？就是李娆不愿，她们也该守在里面才是的。 平常看她们几个丫头倒也是好的，怎么关键时候却这么不贴心？ 南随风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分毫不露，只是笑着道。 “别人自然是不见的。可是，你们忘了，我可也称得上是半个大夫了。我去瞧瞧你们夫人怎么样了，你去把夫人的药方子找给我掌掌眼，不过是个风疾而已，怎么就拖了这许多天还不好？” 春萌这才记起南随风的医术的确是十分有名，只是，他出身高贵，一般的人哪里请得到他来看？这时一听他要给夫人看病，顿时喜不自胜，一叠声地应道。 “好、好，我这就去拿。” “公子请进。” 一边又推开了门，请南随风进去。 南随风当先而入，敬修随后也要跟着进来，却被南随风拦了回去，道。 “你就在这里等着。” 不会吧？ 敬修指着自己的鼻子，这家伙去看美人，就让他在外头凄风冷雨的吗？南随风却在他的耳边低声威胁道。 “敢跟进来，你这一辈子是别想她同意你作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