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荒园秘
午后日光正烈,杀得人刚从春困中脱身便又要入了夏时令的乏闷,宫闱之中秘事甚多,均由着一道道宫墙花廊层叠遮掩,当头烈阳之下,隐秘的绿荫丛间,时不时传來几阵草叶窸窣的动静。 薄纱罗衣包裹的娇嫩躯体抵着粗糙的树干,上下摩挲不断,偶有娇声逸出,贴身行事的男人伸了大手捂住女人的翘唇,让她尽量有所忍耐。 野合之趣令这两个本就身份高贵的男女着实憋生出一股另类的刺激,单看相貌非凡的男子锦衣玉冠,若是平日端正肃穆,一定会令人心生敬畏,从而不敢轻易亵渎。 然此刻,外罩的华服狼藉地挂在身上,松了一半,拖地一半,样貌神态同是在极乐飞升中****之状。 女人胸前荡着散下去的襦裙与披挂,细娆腰肢俄而舒展俄而扭捏缩起,媚态愈显。本是宫人精心梳妆而成的随云髻被磨蹭钩挂的散乱无比,丝丝青烟般漂浮肩颈耳畔。 两人合欢不甚厌烦,又是花园中静谧生风,树影婆娑,惹得他心梢绕喜,嘴边挂上现时令他爱不够的名字,暧昧满怀地轻念道:“安阳,我的小安阳。。” 她朦胧中有些感知到,细狭的双眸从情欲中微睁开,唇咬也松去,只断续回应:“词穷君。。。” 要紧关头一泄过,冯朽的腰背就有些挺不住力,软软地往她身上倒去,让安阳使的力气再大都有些吃紧,他们仍纠缠在一块,往树干上瘫的更紧些。 本想着这种时候不会有人路过这荒芜的园子,他们还可以原模原样地歇息会,然后再來登峰戏弄,只是疲颓间两丛海桐木外有人声赫然激醒安阳与冯朽,那一声:“你们在做什么!”着实打扰了他俩的美梦。 安阳忙的推开他,慌手慌脚敛上外衣,襦裙系不住就揽了小臂挡着,看两眼幽香海桐花外的來人,却是那父皇身边常伴的宫人元喜,哦不,现在应该喊元芳仪了。 她有些怪怨这女人,发现就发现了吧,为什么不装着沒长眼睛,偏生要來扰了自己。 元喜看到女儿这幅放荡样,心火突起,绕过灌木丛走进树荫底下,把眼神慌乱的冯朽拽离了安阳,另一手使了狠劲,啪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口中还不饶恕这男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野地里作贱公主?” 安阳心疼情郎,这掌掴虽打在冯朽脸上,却硬是戳进了她心里,仗着公主架势,她英勇地冲到两人中间,不顾了胸前风光一览无余,起身张开两手臂护到他身前,叫嚣道:“你又是什么人?有这能耐怎么不打本公主啊?” 女儿的态度骄横着,且现时还不知羞耻地与个男人苟合,这都是让皇后给惯的,元喜原先还对皇后视安阳如己出这事感恩戴德着,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了残念不断。 身后的冯朽趁两人吵架之际,颤手颤脚地整好衣冠,大体拾掇干净了,就拿捏好时辰,选个节点拔腿就跑,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念。 元喜见那小子要逃,欲图追上去却让安阳拖住了腰,情急之下,她拼命指着那男人,扭了头催促灌木丛外静待的梁又梦,喊道:“又梦你快去把这男人拦住,千万别让他逃了!” 梁又梦本无心掺和他们皇家的私事,只在外围低着头踱步沉思,听元喜的指示猛一抬头就望见相反方向飞也似逃窜的男人背影,立马从另一边绕去,幸得自己腿脚利索,体力充沛,冯朽说壮还是有些壮的身躯愣是沒跑过她。 两人一对上面,均有些讶异起來,这不是上回在五里庄见过的人吗? 冯朽念叨起这点冷淡的旧情,噗通一下给梁又梦跪下,双手抱团不住摆着求饶道:“娘子我们是有缘分的人,今日还请娘子放过在下,來日必定涌泉相报!” 话毕还要给她磕头,梁又梦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身份,这一下有些承受不起,赶紧扶着他的臂膀,问道:“郎君到底何许人士?为何宫内宫外都能遇见你?” 冯朽怕解释來不及,只道:“在下就是冯朽。。啊我想起來了,娘子还是云长天云副将家中的吧,改日必当上门答谢!” 这次话音还沒落,心一狠,趁梁又梦不备,将她推倒在地上,自个儿又开始跑路,狂窜而去。 元喜已经挣脱了安阳的纠缠,赶上來却见梁又梦头枕着石块倒地昏迷不醒。 后边追随的安阳见此情况眼睛都瞪大了,敛着胸脯的手收紧些,心里怕起來她的词穷君难不成要背上人命了? 元喜带來的宫人们都在园门外守着,不多时见一衣衫不整的男人仓皇出逃,都不知该不该拦截他。 等再过一会,安阳公竟也是狼狈模样,奔到门口,急着唤她们进去抬人。 宫人们看在眼里,这绯闻是记在了心上。 元喜前去凤阳阁找安阳,却听说女儿來了这偏僻荒园,当时就有些生疑,除了幽会这事,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还能做点什么? 果不其然,她这个做母亲的亲眼看到自己女儿让一个无形无骨的懦弱男人占尽楼台,怎能不心伤百回,全然不顾安阳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生母之事,硬是拽着她回了自己的寝宫,对峙起來。 安阳不服气,怪她怎么如此多事,还扬言要去告发父皇,元喜真当为她不肯悔改,不肯说出那男人是谁而伤透了心。 在这暗潮涌动,杀机重重的后宫里苟活了这么多年,元喜不为别的就仅仅只是为着一个女儿因此才小心翼翼保着这条命。 大女儿还沒断奶便遭了人毒手,当时已觉所有生活的勇气与希望全都被毒杀殆尽,好在老天垂怜又送來一个千金,虽然沒能听她喊一声阿娘,总算也是看着她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现在呢! 元喜望着安阳的眼睛止不住流了泪出來,怪她如此不争气与一个沒用的男人私定终身。 安阳听不懂,更觉奇怪,反驳道:“我与他怎么样和你打了几截八竿子了?” 她见元喜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且沒了能说的话,顿时心生恶意的揣摩,勾了嘴角讥诮道:“难不成就因为父皇封了你个芳仪,你就想着还要越过品级直代了皇后执掌事务吗?” 元喜泪流更加汹涌,心碎声揉进直冲出口的呼喊中:“你住口!” 安阳只当这女人的不轨心思被自己说中,昂了头提起衣裙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临行出门,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这事你不跟父皇去讲,你的那些小九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到了变声期,元喜不知接下去该怎么才能对自己女儿朝别的女人喊娘这事,继续视而不见。 梁又梦睡在寝宫角落的一处偏房内,御医來诊过脉,看不出什么有受伤的脉象与痕迹,中途莅临的元芳仪还在一旁失魂落魄着,他也懒得探讨这人昏迷是真是假,随意开了些补药就糊弄了过去。 而此刻紫宸殿上,错综复杂的多重案情在盘绕不息,众人等來了德慕亦口中极有杀人灭口之嫌的衷瑢,宦官令一声:“跪下!”,她赶紧敛了衣裙,战战兢兢地直身跪好,道声万岁后,直愣愣地看着皇帝,心里翻江倒海起來。 众人均屏住呼吸睁圆了眼,衷瑢眼见那支玉簪呈到面前,听着皇帝只一问便难住了她:“这可是你的簪子?” 衷瑢想不好该怎么回答,心跳的气都喘不匀,无助间稍稍扭了头朝德爷瞥去,她像是局外人一般颔首跪在边上,谁也不看,只教视线往低了沉去。 宦官吆喝一句:“看什么!快些回答!” 她惊一下,心脏很用力抽跳一回,整个人都在发抖。 皇帝之前有听过她解释的,衷瑢又往座上龙颜打量,揣摩着他并不愠怒甚至有些无奈的神情,一时间自己的心情也复杂起來,这殿中氛围严肃的很,怕是之前还审过其他人其他事。 她怕弄巧成拙,又是不想轻易相信德爷会出卖自己,便犹豫着承认道:“确实是民女。。” 四周又起喧哗,搅的衷瑢甚是尴尬,但她还沒來得及为自己脱罪,皇帝又问:“是不是你用了这簪子杀了公主院的张公公?” 衷瑢急忙摇头,把路上偶遇尸首与上前查看之事一讲,情真意切,叫人听了不得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皇帝又转问慕亦,但问再多这女人都只有一句回应:“大公主人赃并获,也有许多宫人公公目睹。” 传來当时随行的宫人们,各人证词均是对准衷瑢的尖利矛头,两方再次陷入僵局,但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皇帝为安抚人心,判道:“将衷瑢押往刑部再审。” 人群里默立的洛忠眼睁睁看着她被两个侍卫押出了大殿,对此事难免吃惊的同时,又想到要快些去通知云长天 ,但对德慕亦的审问似乎还沒结束,他再往前一些的地方挤去,听得皇帝质问:“暂且不论云长天犯错在先,你在宫中私设牢狱,对重臣用刑,这已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可认罪?” 慕亦轻喘口气,似放了心中某些解不开的结,任由它们发展起來,对待这等罪名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认罪。”,便不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