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课
“伪装?” 听了mama的话,我莫名其妙的搔了搔后脑勺。她说的话总是那么的深奥,就连一个词语,至少都得让人想上半天才能明白过来。 “伪装”这个词语我并不是没有学过,事实上这还是我将来必修的生存课程之一。但正是因为理解了其涵义,所以我才更加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后脑勺!伪装不都是为了向敌人或者猎物掩饰自己的存在而采取的手段吗?可我们此番打扮别说引人注目,我有预感,一旦走出这个大门,我们这对母女将会牢牢的吸引住众人的目光,一刻都得不到脱身。那么“伪装”又从何谈起呢? “人来了,走吧!要不要带兔兔?”mama说道。 “嗯。”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捡起床上的兔兔绅士,由mama牵着,向楼梯走去。 我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旺盛的好奇心,我自出生以来就从没有缺乏过。mama说过这是我的优点,但也可能会成为我的软肋。不管如何,不彻底的弄明白一件事的话,我就仿佛往心里放入二十五只小兔子,难受得紧。除非得到答案,或者有另一件更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出现,让我忘了寻求答案,否则我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但是边走路边发呆,是非常的不合时宜的,尤其是像我这种刚开始学走路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个仰八叉—— 自我昨天开始用两条腿站起来开始,我就发现这平衡感比原来要难掌握得多了。重心增高了,缺少了翅膀和尾巴帮助平衡,不能再使用两只手支撑地面,行走时还得挺直了背脊,只用一只脚着地……种种的不利因素,纵使是对运动神经颇有自信的我也得一步一个留神。即便如此,我也会时常脚步一乱,如果不是反应快及时用魔力拉自己一把的话,到现在为止我已不知轻吻过多少回地面了—— 而现在我显然忘记了那件事,又或者接受到的教训不够深刻,就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突然脚步一个不稳,让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偏,眼见着就要撞到狭窄的楼梯边墙上突出的一枚断掉的铁钉上。 我心里一惊,反射性的运出魔力打算护住自己那不再有鳞片和角保护的幼嫩额头。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魔力这时居然不起作用……! 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 那仅仅是刹那的分神,但就是这么一瞬间,令我再也没有机会伸出手去保护自己…… 啊!被撞到额头的感觉一定非常的疼……我无望的闭上了眼睛,等着接受那一记不专心的教训…… 而这时,mama难得的伸出了援手,一把拎起了我,把我抱了起来,让我趴在她的肩膀上,就这样走下楼去了。 好险!! 我的额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太大意了!如果不是mama及时的拉了我一下,这么漂亮的衣服差点就被鲜血给毁掉了! 不过说来也挺奇怪的,我明明使用了魔力,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来不及多想,我们已经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旅馆的大门,是连着屋内的一个铜铃的,每当有人进出的时候,它都会发出响亮的声音,提醒旅馆的主人有客上门。 当mama推开那扇刚漆过没几天,还残留着刺鼻的油漆味的木门的时候,那颗铜铃尽责的发出了它清脆的“叮铃”声。 门外只有一辆二轮敞篷马车,想必是给我们母女使用的,非常的小,也很简陋。而马车周围则是一群骑着矮马的镇民,男女老少都有。人人要么提着马灯,要么举着火把,将那已是深蓝色的夜空给映得通红。在我们出来之前,他们一直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热烈的讨论着叫喊着,而当那声清脆的铃声划破了他们的交谈时,所有的人都向我们看来…… “喝……” 我听到了一片整齐的抽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时聚焦到了我们的身上! 跟今天上午在驿站时那些令人恶心的视线不同,这些人的眼神中只带着纯粹的吃惊。但同样让我面红心跳,偷偷的把脸藏到了mama的颈窝里——虽然早已有了这样的预感,可是被人盯着不放仍然是一件十分不自在的事情。 跟我之前想的一模一样,mama在一瞬间就变成了焦点,这样的效果,就是她所说的“伪装”吗?我越来越糊涂了! 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至少我是这么想的——mama却十分的镇定。她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如同穿花蝴蝶一样从人群中飞了过去,登上了马车。 在把我放到了她身边的座位上的同时,她扬起右手的食指,对准了拉车的矮马一弹,那匹矮马一声不吭的立即开始小跑起来,一下子把我们从人群的中间带了出去,奔向镇子的出口。 直到我们那辆丢下了马夫的马车奔出了三四百步时,那些宛如化成了雕塑的镇民这才如梦方醒,匆匆的赶了上来。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伯爵的山庄开进。 我和mama的马车在队伍的中央,而其他人则一半前一半后的把我们夹在中间。没有人出来指挥他们这么排列,但是无形中这支队伍就这么形成了。 不再有人大声的说话,也不再有人盯着我们不放,不知是不是因为像我一样的害羞,只是偶尔有人朝我们瞄上一眼,但是在接触到我偷瞧他们的目光时,便会躲躲闪闪的别开视线,或是低头故作镇定。 火把和马灯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一片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火光,还是真的面红了。 那座山包其实距离镇子并不算太远,我们的队伍虽然因为人多而缓慢,但很快也到达了上次我和mama最后到达的地方。 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已经退去,月亮和星星们也躲进了云层里。在白天时看到的金黄色田野此时已经披上了黑暗的大衣。无数种小虫子就在那黑中开起热闹的舞会,偶尔还有一两声“咕咕”声和“呱呱”声从虫鸣声中窜出——mama说那是【猫头鹰】和【青蛙】在对骂。湿润的晚风一阵一阵的吹拂过来,将火把上面的火苗掀得“啪啪”直响。 这样的夜晚,原本应是平静和令人惬意的。我很喜欢那种令万物安眠的黑。 但是此地显然并不是一个安睡的好地方! 就在我们的前方,有一团黑暗就一点也不温柔……我不确信自己是否真实的听到了,哀号、恸哭、惨叫和咒骂,一声声,夹杂在悦耳的虫鸣声中,向我们扑面而来。再往前走去,我立即感觉到我们像是闯入了一团腐臭的血雾中,令人作呕的感觉猛烈的袭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减缓了呼吸。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太可怕了!那个什么伯爵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吗?为什么会呆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呢? 我看向mama,却发现她一定动静都没有,目光也同样的波澜不兴。但是她佩戴着的那些多彩魔晶发出的精光却更加的强烈了。 她也会紧张吗? 再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我们总算来到了那座山丘的山脚下。 一扇宽大的铁栏门堵在了我们队伍的前方,白惨惨的铁柱令那门宛若一张巨怪的大口,狰狞的敞开着。铁门的上面有一个拱形的石梁,斑驳的石梁上面刻着一排我不认识的大字,在火光的照耀下,妖异的扭动着。那种嗅之欲呕的气味正一阵一阵的从这门中窜出。向门里眺去,还可看见不少绿莹莹的小光点在黑暗中飘来飘去,诡异得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看到如此场景,我忍不住向mama的方向缩了缩身体,抓住mama衣角的手不觉中拽得更紧了。 “哈莱山庄……” 看到了那行字,mama喃喃的用我们的语言念了出来。我感觉到她同我一样,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反感。但这种感觉只不过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她便恢复了那种不惊不乍的神情,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察觉到她那一闪即逝的不快。 至于其他的人……真不知是他们迟钝还是司空见惯,居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哪怕一点点讨厌的表情。相较起来,他们似乎对我们母女俩更感兴趣一些——依然有人在偷看我们。 这时,为首的一个镇民下了马,走到了那门前,隔着铁栏跟里面的人开始交涉。 因为个子矮,我的视线被队伍前面的人所阻挡,看不到门里的人长什么样,只能干听着他们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过了好一段时间,那铁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而那交涉的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由嘀咕逐渐的变成了争吵。 见此情形,镇民们开始焦躁起来了,不断的有人走到那门前去,发声加入战局,看似一副不入得此门绝不罢休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我却在心里坏坏的诅咒他们交涉失败,趁早打道回府。这种可怕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更别说要到里面去了。 不过我这点小愿望可没有办法得到实现。很快的,从山上下来了一个人,在制止了大家的争吵后,大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那些镇民却没有鱼贯而入,只是纷纷的向两旁让了开去。一个又矮又胖的大胡子——其实是一个矮人——提着马灯从门里跑了过来,在马车边上打量了我们两眼,便冲我们问道: “您是格雷夫人吗?” 格雷夫人?那是谁啊?他是不是搞错了?我莫名其妙的望向mama,却只见她点了点头。 “我们等您很久了。我是奥莱*哈莱伯爵大人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孟菲斯托。因为事态紧急,请原谅在下逾礼了。” 说罢,便径自跳上了驾驶的位置,一甩马鞭,我们的马车便匆匆的从刚才他们让开的过道中间通过,向门里驶去。 啊!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马车一下子便通过了那个铁门,驶上了通往山顶的盘山小道。 那铁门“哐”的一声在我们的后面再次重重的闭合起来,将跟我们一起前来的镇民阻挡在外。那声音像是在我的心口上砸出来的一样,让我胸口一阵闷痛。 眼见着那些人举着的火把越来越远了,我心底渐渐的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前方的黑暗,恐怕会远超我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