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七十七章 花差
第七十七章‘花’差 “能这么远还能‘射’出如此威力的,想必就是勒克德浑本人了。,。 此人臂力过人,当年还是十几岁娃娃的时候,跟随多铎攻进南京,就用这种箭,开铁弓‘射’进了太和‘门’,传言一箭深至没羽,惊得守将颤股而降! 今‘日’观之,当时的传言看来也有些道理!” “是啊!八旗之所以威震天下,也并非‘浪’得虚名!但大帅英明,选用火器,扬长避短,就算鞑子个个如勒克德浑一般,我等又有何惧哉?” 沈旒云的话慷慨‘激’昂,正对这些年轻后生的脾胃,撩拨得群情‘激’昂,纷纷叫嚷着要与鞑子血战到底。 不管攸县、茶陵州这边明清双方打斗得如何热闹,茶陵江西岸安仁县这边的地界还算基本太平。 安仁县位于罗霄山脉西麓,南邻资兴,西连南岳衡南;是郴州府的北大‘门’,县治驻地原名际口,后因为这里有炎帝陵,又是神农氏的发祥地,元代被前来游玩的一位高官一句,“神农故郡,仁者安仁”因而得名安仁了。 正德年间,在县治以南四十里外的街口建起新泰桥后,向东直坻江西,‘交’通便利,百年间境内官路渐渐变得四通八达。 此地汉、苗杂居,虽说杂居,也还有迹可寻,苗人的山寨均在山上,汉人的村子都在平地,平‘日’里,苗人也下山来赶汉家的集市,但最让人叫绝对的是,佛家、道家的寺庙也点缀在群山中与苗寨为邻,居然相安无事,不是亲眼目睹,真是难以相信。 原本谢老栓还一直担心,觉得县城里因为清军临近,必定人心惶惶的,实在不易久留。好在主公连去的意思都没有,一过茶陵州的边界小镇平水镇,竟一直蹲在了安仁县最东北的九妹仙山,死活不下山了。 可后面还有几百撞过来的清军啊,再说这里离平水镇也不过七十来里山路,怎能不走了?谢老柱又开始着急了,可任凭护卫们轮番上阵,明磊脑袋一摇,就是不走了。 看着老实的谢老柱嘴上急出了大泡,明磊真是有些心烦了。这个人,忠心倒是忠心,就是一点都不能体察自己的心思。来到这个异世,尤其是赶上‘乱’世,象自己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其实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控制。因为一旦失去了控制,就意味着自己的命运就要掌握在别人手里了,这又怎能让明磊接受呢?所以,明磊胆小得既不敢留在攸县,又不愿真的远离开,毕竟自己的全部家当就在这攸县、衡阳、湘潭一线啊!于是,在第二天的夜里,为了安抚这个心腹,明磊不得不主动透‘露’了一些心思。 “老栓啊,你说咱们连马都没有,这要走到永州,黄‘花’菜还不凉了,还指挥个屁!” “那大帅的意思?” “等,我们就在这里住上十来天,就回茶陵州,一旦确定攸县守住了,赶过去与陈敬廷汇合,还能有所作为,否则,就咱们这几个人,能做什么?” 见谢老栓还有些不甘心,明磊把眼一瞪:“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老兵了,怎么给后辈做样子,难道尔还真有脸彻底脱离战场?那咱们干脆回广东得了!” “可,清军已经过了平水镇了!” 明磊诡异地笑了,“鞑子在平水镇做什么了?” 一句话,谢老栓愣怔地眨巴眨巴眼睛,“还能干啥?一个好端端的镇子,上千口子人啊!没几个能逃出来,不是全被杀了吗?” “知道就好!鞑子杀惯了,到这里也必定如此!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苗人并不多,但各个山寨之间都是圈套圈的亲戚,只要鞑子灭了一个山寨,放心,人家苗人比咱们汉人齐心,一定会合力与他们拼命的。不就几百个清军吗,好崴鼓!” 果然,没出五天,刚刚攻下一个山寨的清军就被周边几十个小山寨的苗家儿郎给团团围住,明磊带着手下也悄悄跟着凑了热闹。 这回,谢老栓算是服了,“大帅!您真是神人!好家伙,连阳明山的寨子都来了人!” 十一月十七‘日’是个晴朗的‘日’子,在冬‘日’的南方甚至算得上少有的‘艳’阳天。阿尼桑是个俊俏的苗家小伙子,个头不高,‘裸’‘露’的皮肤象黑缎子一样泛着亮光,远远瞅见明磊,他满眼也是敬佩的目光。 那还是六天前,阿尼桑陪着身为山寨头领的阿爸从平水镇赶集回来,在大路边的茶棚碰见了这伙人。闲聊间,指着刚刚用近百张上好的豹皮换回来的这辆三匹大骡子拉着的崭新的三驾马车和多半车的盐巴,阿尼桑的阿爸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 谁知对面的这个高大汉人突然撇撇嘴,“马车是够气派,骡子也是一‘色’的藏青,在这个地界,也算难得了,但再好的东西,也要调教得法,否则,和驴车也没什么区别!” 阿爸不高兴了,“那这位老弟,想必是行家,可否指教指教?” “好啊!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卖‘弄’卖‘弄’了。 这骡子不比马。马快跑是天生的,骡子则是要靠调教。一定要调教到这几匹骡子一迈步都是同时一水的左后‘腿’跨到左前‘腿’前面去,行话这叫跨灶!” 憨厚的老阿爸一下被唬住了,脸上也变得郑重了起来,“这位先生,能否赐教,到底要如何调教呢?” 那个汉人笑了,“调教畜牲,当然要靠打了,你不打疼它,它能听你的吗? 就您使得这种鞭子,估计一辈子也调教不出一头好骡子了!” “为什么?” “骡子个大,一般木头做的鞭子杆硬度不够,抖不上劲儿来,你都见汗了,骡子还以为在给它挠痒痒呢!一定要南海槟榔木做的才好抖出力道来!” 阿爸看看那个汉人点点头,人家也点点头,“行家!您可真是行家!一定要到我的山寨做几天客,才好啊!” 于是,人家爽快答应了阿爸的邀请,成了山寨里的贵客! 而现在,整个山寨的人都佩服人家周老爷,还是因为前天在羊‘毛’岭歼灭四百清兵的血战。由于有周老爷出主意,自家的山寨才死伤了二十几个,是方圆百里内上百个山寨死伤最少的,而且群祭死者的仪式上,就属他们摆放的人头最多,不下半百!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露’脸了!而人家周老爷的人,不但毫发无伤,还缴获了十几匹高大的战马,真是羡慕死人了! 明磊斜倚在竹楼上,喝着山寨自晾的咣铛酒,手边是一盘盐水煮过并拌以辣椒面的黄豆,也不着急,不紧不慢一粒一粒地吃着。看上去多半有些嚼头,一副很是满足的样子。 这种样子的吃法,阿尼桑是做不来的。不但阿尼桑,山寨里这样吃的也是不多,依惜记得还是小时,只见过自家的外婆,做完了家务,天气好,就‘抽’一把竹靠椅坐在竹楼下,手心里握着一把从汉家换来的盐水豆。老人家牙齿不好,于是一粒一粒慢慢磨,也不睁眼睛,嘴角慢慢蠕动。 对着汉家的玩意说不上爱吃,但依着小孩家的天‘性’,自己也会时不时地围在傍边吵着要吃,那时,外婆就会用枯长的五根细指聚成鸟嘴,朝泥陶小罐啄去。而自己总是张着小手等堆满了,才一把通通塞进嘴里。 看见阿尼桑站在跟前给自己行礼,明磊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楞了一小会儿,阿尼桑鼓足了勇气,昂着头大声说道:“周老爷,寨子里的人都说您不是凡人,阿尼桑想追随老爷下山去杀鞑子!” “真的?你阿爸舍得?你才认识我几天啊,就不怕我是土匪?”
“看不错的!我们苗人最敬重英雄,也最会辨别,决计看不错的!” “是吗?”听了阿尼桑的话,明磊很是受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难办啊!你什么都不出众,论武艺,你自己说哪样能比得过谢老栓他们呢?” “可这里我比他们熟,也比他们机灵啊?” “真的?” “真的!我才从安仁县城回来,老爷想知道的,我全用心打探了!” 这下,明磊放下手中的酒杯,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了,“说说看?” “从平水镇传来消息,鞑子全撤走了。您也知道,嘴上不说,谁都害怕鞑子来报复,各山寨的几千只眼睛都盯着呢! 所以,当时消息一出来,许多人还以为是假的,甚至跑到茶陵州去看,发现那里的清军真的撤走了,说是攸县打不下来,赶回去增援了。” “很好!那安仁县城里面的情景又如何你呢?” “平静多了!知县老爷虽没回来,但县丞老爷不但回来,还开始理案了!” 明磊眉头一挑,“难得!不过恐又是道听途说吧?” “虽非亲眼所见!但着实看到了八字墙上的判词,实在算的上‘‘花’判’,现在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你还识字!” 阿尼桑腼腆地笑了,“早年有个先生在山寨住了一阵子,跟着瞎认了些。” 见明磊有兴趣,阿尼桑便将在安仁县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一对夫妻才逃难回来,因为路上的一点小事而吵架,被邻居告到了县衙里,当值的县丞梁廷桂不予立案,张贴出来的批文竟是: 夫妻反目,常事;两邻首告,生事; 捕衙申报,多事,本县不准,省事。 听阿尼桑一学,明磊也笑了,扭脸对着谢老栓小声说:“这个人有点意思,完事后,记得提醒我!” 说着,扭脸看着阿尼桑,“看来你没有骗我,真是有些机灵。怎么知道我对这些感兴趣!” 阿尼桑机jǐng地看看四周,“阿爸说的,观察了您几天,觉得您是个当官的,而且是带兵的官,不然,不会打仗也是个行家!” 明磊再也忍不住了,一下笑出了声,“行家!对!自己怎么也算个假行家啊!” 趁着高兴,明磊不但收下了阿尼桑,还命令他去各山寨收购抢来的清兵战马! 可阿尼桑瞅着谢老栓递过来的银票犯了难,“爷,这广东票号的银票,在茶陵州使得,可我们安仁,没有他们的分号,使不得啊!” 明磊瞪了一眼闻言有些着急的谢老栓,笑着说:“可看阿尼桑的样子,不象办不成的样子啊!” “那是!我们苗人讲究一个信义,说好的事,没有不遵守的!阿尼桑既然跟了爷,就要对爷尽忠。 我们这里别说银票,就是银子也未必好使。他们各寨把战马当宝贝,不过是为了耕地,只要拿耕牛换就行了。说好几头换一匹,牵走就是了!到时,在茶陵州买了牛赶紧送回来就行了!” 其后,阿尼桑一面四处换马,一面还替明磊招募了二十几个‘精’壮的苗家后生,一经到来,就被谢老栓几个领去‘日’夜cāo练了。 放下明磊在山寨里有滋有味,就差一个俊俏的苗家meimei来‘花’差‘花’差的时候,攸县的攻防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这已是围城后的第八天了,两天前,当北‘门’被攻克的时候,勒克德浑得意忘形的给济尔哈朗送去了报捷文书:“我部排除万难,攸县占领,就在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