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二面三刀（二）
张达顿时一怔，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失口惊呼道；“此话当真？” 见身旁的士卒们都诧异的神色看着自己，张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又压低声音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赵瀚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低头道；“千真万确，小的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张达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赵瀚，只见火光下他的神色坦然，并无半点躲闪之意，倒不似作伪。这才将信将疑的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半点消息都没听说。” 赵瀚看了看四周，低头小声道；“大帅，此处人多眼杂，并非说话的好地方，您看……？” 张达这才醒悟过来，忙挺胸正色对手下道；“我和特使先回府中议事，你等继续严加防范，不能有半点闪失。” “诺。”众人轰然应诺。张达客气的伸了伸手道；“特使请随我来。” 言语中已经对赵瀚客气了许多，显然已经把他当做张曼成的使者了。赵瀚自然不会作势，依旧躬身谦道；“大帅言重了，还请先行。” 果然赵瀚的谦卑让张达十分受用，暗暗点了点头，心想到底是跟随张曼成见过世面的人，言语中也颇知礼数，不像自己那些粗鄙不堪的手下一般无礼。 张达虽然出身草莽，平素里也不拘于行为举止，和手下的将领士卒们浑然打成一片。可到底是久居上位的人，心中多少还是对这些虚礼很是向往。如今赵瀚丝毫没有半点特使的架子，反而对自己谦卑恭敬，他自然对赵瀚的大生好感，本还有的一丝疑虑之心也随之消去大半。 张达的帅府离城墙并没有太远的距离，二人乘马而行，不过大半刻钟便已赶到。 赵瀚翻身下马，随着张达走入府中。进入厅中也不待赵瀚坐稳，张达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左右无人，你大可直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渠帅令我准备出战？” 赵瀚见张达如此心急也就不卖关子了，便按照之前编好的话糊弄道；“大帅你在邓城多日，想必对南边的情形并不了解，如今南阳郡守秦颉的大军已经在焉陵被我军打的大败，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南郡，整个南阳南部已经悉数被我军平定。” 此言一出，张达吃惊不小，满脸惊愕的说道；“怎么可能吗，那狗官秦颉的手下再不济也有两万大军，虽比不过这朱儁军精锐，却也不至于如此差劲，渠帅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就做到这等大事？” 赵瀚故作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大帅恐怕有所不知，秦颉的大军虽然不弱，但我们却早已经在其中埋下内应。雉阳县令李志本就是我太平道徒，奉大贤良师之命潜伏于官府之中，颇得秦颉那狗官的信任。也正是因为李志的里应外合，我们才能得以连夜袭营，一举重创了汉军。” 张达眼角微动，神色按耐不住激动激动之情，要知道自从长社一战失利后，黄巾军整体形势急剧恶化，原本处于攻势的局面被汉庭所逆转。在接连丢失了颍川、汝南、陈国等要地之后，黄巾军的形势已经大不如从前。如今河北仍在僵持之中，南阳的形势也是日益严峻，对黄巾军的大业来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真的如赵瀚所说的那样取得了如此大捷，这倒是极大的转机。 这样一来南阳黄巾就能从容的腾出手来，集中全部主力对付南下的朱儁所部，而不用再如之前一般腹背受敌。要知道秦颉部虽然并非汉军的主力，却多为本地郡兵，十分熟悉南阳的情况，极大的牵制了南阳黄巾的精力，让他们无法专心对付自北南下的汉军主力。如今南面的威胁解除，又是携着大胜之威士气必然大振，难怪张曼成想要集中全力与朱儁进行决战。 既已想到此处，张达心怀激动的说道：“如此大胜的好消息，我当立刻通传全军，想来弟兄们知道后定会士气大阵，一扫长久来的颓势。” 却不料赵瀚竟然大摇其头道；“万万不可，大帅切莫声张消息，否则恐怕只会乱了渠帅的大计。” 张达愣了愣，不解其意的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大帅恐怕不知吧，就在我军大胜后的当晚，我就奉大帅之命马不停蹄的赶来了邓城，所以如今城外的汉军恐怕还不知道南面失利的消息。” 张达似乎猜出些赵瀚话中的意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渠帅的意思是……是想出其不意？” 赵瀚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道；“大帅明见，正好渠帅不谋而合。渠帅的意思便是想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率领我军倾巢而出，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整个南阳郡内的道路已经被我们封锁，秦颉就算想派人通告朱儁也要绕道而行，恐怕我们大军杀至时朱儁还蒙在鼓里。” 张达闻言精神大振，哈哈大笑道；“若真能如此，到当真是破敌良策。眼前汉庭在南边可以依靠的也就只剩下朱儁这一支汉军了，他们若是完蛋了，豫州荆州兖州都不会再有阻碍，我黄巾大军横扫中原指日可待。” 说道这里说张达不禁神采飞扬，目光中满是憧憬之状。尽管他在战场上时常以保存实力为由不肯力战，但说到底他仍然是个信念坚定的太平道徒，对大贤良师所勾勒出来的太平盛世无比的向往。如果真的如赵瀚所说的那样，太平道的宏图大业无疑能更进一步。 可激情过后，张达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显然他想起了到现在为止，这还不过是张曼成一厢情愿的构想。毕竟朱儁所部的汉军依旧强大无比，黄巾军即便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可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张达素来不愿意打硬仗，心中自然颇为犹豫。 迟疑了许久，张达才开口道；“渠帅当真这么有把握？要知道朱儁可是汉庭名将，手下更是强将如云，我们靠着城池还能与之抗衡，可若是出城决战的话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当年颍川波才兵力之众不在渠帅之下，更是携着大胜之势，可是同样一战被朱儁一举击破，由此可见朱儁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赵瀚听出了他话中有些犹豫，便笑着宽慰道；“这点大帅大可放心，你想必还不知道吧，其实波才在长社之所以大败而归，只是因为汉军中另一名叫做皇甫嵩的人出的计谋，这朱儁虽名为主帅，却被完全架空只是在营中养病，汉军实际是由皇甫嵩掌控。” 张达皱起眉头道；“皇甫嵩？这人我倒是听说，他当真有这般厉害？” 赵瀚言之凿凿的点头道；“正是，这人出生军中世家，叔父还是汉庭的名将，渠帅已经派人将他的底细摸清。长社之战时朱儁不过只分了他的军功，自己并没有什么作为，所以汉军中渠帅唯一顾忌的只是那个皇甫嵩而已，至于朱儁之辈，渠帅是半点不放在眼里。” “而如今大贤良师已经在河北重创了汉军董卓部，董卓因此被下狱问罪，汉庭皇帝急调皇甫嵩领着一半主力北上增援。皇甫嵩一去，朱儁便成不了气候，只是之前渠帅为秦颉所牵制无法倾力北上，这才被朱儁乘虚而入，占了南阳北边大片地盘。如今秦颉既去，朱儁一人又何足畏惧！” 赵瀚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真假各掺一半，到是把精明一世的张达给彻底糊弄住了。黄巾军在河北大胜的消息是真，张曼成在焉陵取胜的消息却是假；皇甫嵩北调增援河北的消息是真，朱儁无用却是为假。 再加上赵瀚一副言之凿凿的神情，配上那货真价实的印记，让人实在难以生起疑心。所以一番巧言令色下，张达对赵瀚已然全信，再无半点疑心。便哈哈笑道；“如若真如你所言，这确实是天大的良机，定不能错过。” “说吧，渠帅需要我张达做何准备？” 赵瀚笑道；“也不需要大帅你做什么过多的事情，仍然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好生的养着，只需让手下的兄弟们养足了锐气，只待渠帅的大军前来就一同杀出。再就是城中的兵甲壮丁也需要清点清楚，粮草准备妥善，这就是渠帅让我来转告您需要做的准备。” 张达欣然点头道；“这个容易，明日我就吩咐下去。不过城中的粮草已经不多，原本只够半月多食用，这些日子来为了节省我已经下令减少了供给，才能勉强支撑到一个月。” 赵瀚哈哈笑道；“如今倒是不用再减少士卒的口粮了，大可以放开肚皮吃的饱，这样一下不但士气能大振，将士们也能养精蓄锐为我们所用。” 张达随之笑道；“这倒极是，那就按特使说的去办吧。” 赵瀚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特意嘱咐道；“对了，此事暂时还不宜公开，以防止人多口杂被汉军的细作擦觉，如此就坏了大事了。” 张达郑重其事的点头道；“特使放心，此事只进我一人之耳，绝不会有第二人知道的。” “时辰已经不早，你一路劳顿想来是困极了，不如现在我处住下，待明日我召集众将再商议其他事宜。” 赵瀚演了一晚上戏，委实也有些累了，便躬手谢道；“如此有劳大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