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平叛之策(上)
冀州通往洛阳的驿道上,一名背插红旗的汉军骑兵狠命的抽打着马鞭,丝毫不恤胯下战马的体力,只是拼命赶路。在他背后插着的则是汉军中代表十万火急军情的红旗,见此旗者城门大开道路无阻,若有阻拦者以谋逆罪论之。 沿路所设各驿的官吏见到那骑兵背后插着的红旗,皆不敢有半点懈怠,只是用心供上换乘的良马以及清水干粮。心中却暗自嘀咕,心想已经十余年未见过这红旗出现,到不知如今是何处出了祸乱。 只不过如今北地匈奴、鲜卑、乌丸三部皆以势微臣服于大汉了,平日里即便是sao扰也不过小打小闹,依靠着汉庭在北方设置的护匈奴中郎将、护鲜卑中郎将、护乌桓校尉、度辽将军四部精锐,完全可以自行解决而无需向朝廷求援,也不知这北方哪里来的紧急军情。 红旗骑兵一路驰骋,径直穿过洛阳城门和集市,高举着手中的信笺直入皇宫,入宫也不下马。守卫宫门的禁卫见他如此装束,心知是要紧军情连忙让道,同时敲响城门警钟,向宫中传递讯息。 在位的三公九卿、司隶校尉河南尹等重要官员被紧急传入宫中,一直到入夜时分方得出宫,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唯有河南尹何进面色隐隐带有喜色。宫人中也纷纷相传,说从天子的寝宫中听到了顿足痛哭之声。 尽管朝廷并未公开消息,可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原本就因为京城大锁太平道而人心惶惶的洛阳城,如今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各种各样的谣言不胫而走,有人说冀州太平道反了,也有人说河北全部丢失了,更有人说整个关东七州三十四郡都已经丢失,太平道的反叛大军已经逼近虎牢关,要为惨死的马元义他们报仇。 原本为了消灾祈福而改元‘中平’的天子,如今看来‘中平’倒成了不祥之兆,先是洛阳谋逆,再而太平道在冀州起事,‘中平’反而成为了大乱之年。 第二日早朝时,宫中悠扬的钟鼓声敲起,天子特意下诏今日大朝,凡在京中千石以上的官员皆入宫参与朝会,共商要事。 德阳殿中,千余名大臣武将们肃立殿中,虽有千人之多,大殿之中却鸦雀无声。御座之上,天子刘宏双目通红,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各位爱卿,如今冀州已经丢失了七郡之地,邺城和南皮也是岌岌可危,当今之计,大汉当如何平叛?” 昨日接连传来的战报已经报入宫中,太平道徒骤然在广宗城举事,以黄巾裹头,自号太平黄巾军,一日间便攻克了信都全郡,俘获郡守张成。随后分兵四路,分别劫掠钜鹿郡、清河国、安平国、中山郡四郡国,安平王刘续和清河王刘忠被俘后处死,四郡太守或逃或亡,郡国无存。 渤海郡守余记帅接到临郡求援后,亲率郡内六千大军南下驰援,在途中都遭到黄巾军的伏击,全军覆没,余记也死在乱军之中。郡丞周昂收拢残兵死守南皮。幽州黄巾余北上的冀州黄巾回合,攻掠广阳涿郡二郡,杀死前来平叛的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 另一方面亲率黄巾主力西攻的张角劫掠魏郡、常山国、赵国三郡国,一路所向披靡,接连大败汉军,攻下邯郸和元氏二座郡城。赵王刘胜和常山王刘宜携国中太小官员逃往邺城。因邺城池深壁高,张角久攻不下,便放弃攻打,只是围而不攻,同时分兵前往抢占城市。 几乎是一日之间,冀幽二州的三十万太平道徒共同举事,连连攻克十一郡六十二县,冀州大部已经与洛阳断绝联络。 自光武中兴以来,光武帝刘秀为了节省朝廷开支,同时也为了限制地方权利,便下令罢免郡兵制度,除了边关郡国外,内地郡国多不设都尉之职。这种外重内轻的兵制初期确实成效极大,精锐部队主要集中在边关和洛阳附近,一般郡国并不设有常备郡兵,这便极大的加强了中央集权,也削弱地方的割据自主性。可也正是因为这种内需的兵制,导致各地空虚无比,让黄巾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攻城略地,横扫河北。 正是因为这些坏消息一个接连一个的报入皇宫之中,起初还能勉强镇定的天子刘宏已经彻底慌了手脚。他虽然行为举止荒诞不羁但却从未忘记过自己是这大汉的天子,正是觉得自己的帝国固若金汤,无论他怎么随心所欲也不会影响到刘氏江山,那些升斗小民们不过如同蝼蚁般的存在,而自己是高高在上千万人之上的天子。 可如今这些蝼蚁们却反了,而且反的如此彻底,爆发出来的力量更是让刘宏感到如此害怕。才不过几日的时间,冀州大半已经失陷,叛乱曾蔓延之势已经波及到了幽州青州。若是长此以往,那岂不是整个天下都要易主了。 所以他才会一整夜不曾入睡,只是时而发着脾气大声的咒骂着叛逆,时而如同小孩子一般痛哭流涕。他是真的害怕了,他害怕成为亡@国之君,害怕在地下难以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素来极为厌恶早朝的刘宏今日却是第一个来到这德阳殿中,尚未到早朝的时间便不停的催促着手下的宦官们前去传大臣们前来。直到见到大殿千余人济济一堂,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又急忙开口询问臣子们平叛良策。 只是这个朝中的大臣们大多都是些饱读诗书的文士,这大汉又是内地百余年来未曾出现过大规模的战事,这些大臣们早已不谙武事,所以翻来覆去说了半天出的主意也都是些严惩叛逆,督促地方官府平叛之类的话,却拿不出一个实质性的主意。 何进见天子刘宏一副焦急的神色,心中盘算着差不多该到自己出场了。又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和许攸赵瀚他们商议了一宿的结论,这才自信满满的踏步而出,拱手拜道;“陛下,臣有奏。” 刘宏见何进站出,顿时喜道;“何进你有什么主意,快快说与朕听,若是主意好的话,朕必有重赏。” “臣不敢邀赏,只求能为陛下分忧。臣思虑一晚,觉得如今我们务必做好三件事情。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冀州黄巾既已反叛,其他州郡的太平道必然尾随叛乱,朝廷发往各郡的文书不能再耽搁,必须立刻着令各郡县主官严加防备太平道徒作乱,同时驻各关隘要地的都尉需严加防备,防止关隘丢失让黄巾军出入无阻。”
刘宏听罢连连点头道;“爱卿说的对,朕这就下令让尚书台起草文书,八百里加急下达给各郡郡守,令他们严加防备,防止冀州之事重蹈覆辙。” “爱卿还有什么建议,速速说予朕听,朕一律并准。” 何进面上露出微微得意之色,依旧躬身接着说道;“臣以为其二是要下诏褒奖殉国的忠烈之士,比如渤海郡守余记、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此三人战死沙场为国尽忠,理应追封一等官爵,以此振奋我冀州汉军士气。同时嘉奖坚守孤城的南平郡丞周昂等人,严惩弃城逃走的郡县主官和王国国相,以此严正刑律。” “准,准,一并准了。”刘宏一边点着头,一边望向司徒、尚书令陈耽,吩咐道;“你速速记下何进的话,一会就去草拟诏令。” “诺。”陈耽躬身领命。 “臣认为最后第三点就是平叛的步骤了,首先要加强京城防御,发放兵器、招募三河壮士入伍充实北军。洛阳乃天下之中,只要洛阳无虞,则主动权始终我在我们手中。随即征发护匈奴中郎将、护鲜卑中郎将、护乌桓校尉、度辽将军四部精锐骑兵,令其南下平叛;还有调集西凉护羌校尉所部精锐,以及关中的扶风营、虎牙营,合并一处,从并州出太行山攻打冀州叛逆。” “这二部并发皆是我汉军中的百战精锐,那些仓促成军的蝼蚁叛贼们绝对他们对手,若由他们平叛,我们再从洛阳出一支主力大军居中策应,如此一来必然能顺利平定黄巾叛军。” 刘宏喜上眉梢,正要点头答应,却听见一人站出大声道;“臣有异议,不敢苟同。” 刘宏闻言一怔,顺声望去,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目露精光,虽然穿着一身文臣的服饰却是武将的神采。刘宏不由问道;“你是何人,可是觉得何进说的不对?” 那中年男子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臣是谏议大夫朱儁。” 刘宏似乎有些印象,便想了想恍然道;“原来是你,朕记得你,你是前年平定交趾叛乱的那个朱儁,可对?朕记得你当时还封了侯的,怎么这些年朕都没过你呢。” 朱儁尚未回话,一旁坐下站着的张让却是笑呵呵说道;“陛下真是好记性,这朱儁前年时确实是交州刺史,得蒙陛下的庇佑平定了交趾叛乱,因此积功封为了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朝任为谏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