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汉启三国在线阅读 - 第四十二章 诗中自有颜如玉

第四十二章 诗中自有颜如玉

    这些女眷们都是喜欢诗赋的京中才女,闻之便纷纷叫好。荀攸笑着吩咐下人在院中摆好桌案,将酒菜移了过去,因为是夜间,所以特意吩咐多添加些彩色灯笼照明,待一切布置妥善,便和众人一同笑着前往。

    荀攸家中的这处花苑虽然不大,花开的却是极好,庭院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将石桌石凳溶于花林之中,与这花香融为一体,也不知道是出自荀攸的手笔还是他夫人的主意。

    一众妙龄女子前来,灯火通明下,莺莺燕燕中到为这满院的梅香多添加了几缕韵味。赵瀚则独自坐在角落处,虽未有人搭理他,却也不觉得无聊,坐在那倒是悠然自得。

    这时一名女子看向荀攸笑道;“荀大人,听说你文采在京中极好,不如今日为我们以这梅花为题,做一首五言诗如何?”

    五言诗起源于西汉末,自东汉末时已经广为流传。较之先秦时期流行的四言诗相比,五言诗可以容纳更多的词汇,从而扩展了诗歌的容量,能够更灵活细致地抒情和叙事。在音节上,奇偶相配,也更富于音乐美。同时相比较繁琐的长赋,五言诗形式上更为简单灵活,因此,它更为适应汉以后发展了的社会生活,从而逐步取代了四言诗的正统地位,便成为了才子们长长做对取乐的一种题材。

    所以这女子提议让荀攸做首五言诗,也正是出于当今的潮流。

    只是荀攸面上却露出了些为难之色,神色间有些犹豫。他虽以才名闻世,可擅长的是那些谋略断书之事,至于这风雅吟诗之事,实非其所长也。所以这少女让他吟诗,他倒是有些为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诗。

    李氏心知自己的夫君并不善于吟诗,便上前为他解围道;“刚刚看着梅花,jiejie我心中倒是心中有了一咏梅之诗,不如先让我献丑。”

    李氏既然愿意先行,旁人自然无不答允。李氏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吟道;“寒香自然生,傲雪把春迎。不怨孤芳俏,高标众芳倾。”

    这诗中梅花孤傲清高的神态跃然于纸上,表达的甚是传神,众人皆是拍掌叫好。又见李氏笑吟吟的说道;“梅、竹、兰、菊并未花中四君子,如今既已咏梅,如何能缺其他三位君子呢。”

    说话间眼波递向荀攸,话中似有所指。荀攸却是微微一笑,知道妻子是故意在为他解围,原因不外乎其他,那就是数年前他曾经写过一首竹的五言诗以自励,如今正好拿来凑数。便笑着说道;“既然梅君子毕,那自然是竹君子上了,我这里倒也有一首。”

    “虚心挺劲节,不畏暑寒胁。玉影亭亭立,清风代代接。”

    众人交好,赵瀚也随着笑眯眯的鼓掌,心想荀攸这首诗虽然音律普通,其中却暗含着他的志向之意,看来他一所愿是想仿造竹君,做个不畏暑寒、代代相接之人。

    这些才女们兴起了,便一个个低头思虑,想要接下来去说道。

    只见吕涟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想来心中已经有计较,笑着开口道;“我这里也有一首,那就兰君子吧。野土埋芳魂,春来复万村。清香幽自远,不与悦俗人。”

    赵瀚拼命拍掌,叫好声倒是最响。吕涟以兰为名,最后一句何尝不是道出了自己心声,清香幽自远,不与悦俗人,想来她想做的也是那空谷幽兰,不悦俗人的兰花。

    梅、竹、兰说罢,这剩下的也就只有菊了。不过如今三君子已经吟完,只剩下一花可选,倒是限制的很死,尤其菊花开在秋季,却要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咏菊,想来难度也是最大,一时竟无人回话。正当众女冥思苦想时,却听到一俏生生的声音响起,“诸位jiejie,我心中倒是有一诗,到不知合不合景。”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此言一出,莫说赵瀚,就连荀攸也忍不住拍掌连连叫好。这少女此诗确实甚美,先是描写肃杀的秋风使万木摇落变衰,唯有菊花和苍松却经寒弥茂,其后又赞叹这菊坚贞秀美的英姿,赞叹其卓尔不群的风貌,誉之为霜下之杰了。

    这诗温柔中带着一丝倔强,婉约中带着一丝大气,若非亲眼所见,荀攸几乎猜想不到这诗竟是个十三四岁小姑娘所做。不由笑着赞道;“久闻蔡议郎家中藏书万卷,其女不过十四稚龄,却也是博学能文、又善诗赋。本还以为有些夸大之言,如今看来,确实名符其实。”

    李氏更是笑道;“夫君有所不知了,琰meimei文采出众,虽说年纪最小,可我们这些做jiejie的无不对她的才华钦佩不已。你是平时见得不多所以才会大惊小怪,我们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被李氏唤作琰meimei的少女脸色一红,有些害羞的低头道;“李jiejie取笑我了,我哪里比得上各位jiejie。”

    一旁的赵瀚倒是一怔,已经听出了这少女是谁了,不由目光转去细细的打量了这个蔡琰一番。只见这蔡琰虽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长得瘦瘦小小的,头发有些干黄,脸上也有些许雀斑。面容中带着几分稚色,胸脯也是扁扁如许,到不像十四的年纪,犹如十一二岁的而已。本应该豆蔻年华的她,如今却还是一副黄毛丫头的模样。

    赵瀚心中不禁想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蔡文姬呀,长的到是普普通通,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没有胃口。不过这才华却还真是不错,虽是寥寥几句诗句,却无论从韵脚还是寓意,都无可挑剔。想来和她那才名满天下的父亲蔡邕关系极大。

    梅、竹、兰、菊既以咏毕,李氏却注意到赵瀚只是在那笑呵呵的卖力鼓掌叫好,却未见他说半句话,此刻到惦记起了他,便笑吟吟的看着他道;“赵公子,你既然得子将先生如此高的评价,想来文采定是极好的,不妨今日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看这院中待嫁的佳人不少,你又是尚未娶亲,不如也吟诗一首,让诸位meimei们见识下我们赵公子的才名。”

    说罢趁别人看不见暗暗朝赵瀚眨了眨眼睛,怒了努嘴指向吕涟,其意不言而喻,显然是看出了赵瀚对吕涟有些好感,所以想为其创造机会。

    赵瀚闻之不禁头皮发麻,心想yin湿我到是会,吟诗真的不行。自己背背唐诗宋词的什么还勉强可以,可这年代还没有七言律诗和词牌这类东东,他一时间哪里想得到什么咏梅的诗。

    这李氏虽是一片好意,确实吭苦了自己,这该如何是好。

    本来按照赵瀚的性子,大不了厚着脸皮承认不行就是了,可偏偏在这么多美女的总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吕涟的一双妙目也在盯着自己,他还真拉不下脸。

    脸上依旧笑容满面,脑海中却在飞快的想着以前看过什么的五字诗词,也好拿来充数。目光盯到远处墙角便的一只探出墙外的梅花,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暗叫有了。

    也顾不上合适不适合,只好硬着头皮背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话说这诗还是他读小学时背的,如今却要拿这种小学生水平的诗在蔡文姬和荀攸这样的大才面前得瑟。饶是赵瀚皮厚,也不禁脸色一红,心想也不知道合不合场景,到别被他们笑话。

    赵瀚却是没想到,此诗一出,众人皆是一怔,荀攸神色更是古怪,现实惊愕的神情,后世赞叹的神情,再看向赵瀚时目光竟隐隐有些钦佩之意。

    “好诗。”荀攸第一个带头叫好,众人也随着叫好,就连吕涟,也不禁对赵瀚游戏刮目相看。

    赵瀚却是有些意料不到,这首看起来稀疏平常的宋诗,后世几乎小学生人人能背出的诗,去毕竟也是著名的文学家王安石所做,其中水平岂会低下。更别说在这律诗尚且刚刚起步的汉末,那更是少之又少的绝品。所以荀攸等人听了无不惊愕,为之赞叹。

    这赵瀚倒是臊的很,心想若是被后世的人知道自己拿着小学课本上的诗来横行汉末,恐怕笑掉大牙的人要排个几十里的队了。当下也不好意思应话,只是勉强保持着笑容在那一言不发。

    不过这些落在别人眼里,恐怕就成了谦虚恭顺,并不恃才傲物的好@性子。

    酒宴散去时,时辰已经很晚了,考虑到这些宾客都是女眷,夜晚出行只有车夫跟随恐怕会不安全,所以荀攸夫妇便又忙碌着一一吩咐家中的下人送她们回到府中。轮到吕涟时,赵瀚却自告奋勇的说正好想去拜见吕大人,就顺道送吕涟一并回去。

    众女闻言,皆是轰然取笑,吕涟也没想到赵瀚竟会如此直白,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的扭过头去了。荀攸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瀚,一副“我懂的”的模样。

    赵瀚倒是有些叫冤,虽说心中也有一点那方面意思,但确实是正有事要找吕强一谈的。不过如今此情此景说出来,到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索性闭嘴笑吟吟的不予争辩,心想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又不吃亏。

    吕涟倒也没拒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出门上了来时的马车,赵瀚也随之上马随行马车旁。一旁的车夫是个人精于事之人,见小姐和身边这位跟随的公子神情有异,也不多问,只是装作没看见赶着自己的马车。

    马车缓慢前行,赵瀚也拉缰控制着马速在一旁跟随,见吕涟一直紧闭着车窗,心中不由有些微微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女孩子矜持一些到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这吕涟对自己是如何想的,还有吕强那老头,他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

    如今他是位高权重的司隶校尉,定是看不起自己这小小的河南尹主薄,看来要能配得上吕涟,倒要在官场上多花些心思了。

    赵瀚正想着出神,余光却留意到马车窗户的珠帘被缓缓掀起,忙凝神望去,笑着说道;“怎么吕小姐,在车中有些气闷吗?”

    车窗处露出了吕涟那张秀美至极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的清丽脱俗。只是眉头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俏生生的让人心生怜惜。

    饶是赵瀚心志坚定,再次见到时也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吕涟默默的念着这句诗句,缓缓抬头望向赵瀚,眼神中有些迷离之色。

    “真是好美的句子,赵公子能做出此绝句,当时识梅知梅之人。不过寥寥数句,就将梅花卓尔不凡、超凡脱俗的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能做出此诗的人,当时个心志坚定,异于常人的人中丈夫。”

    赵瀚见吕涟望向自己的一双美目中满溢着仰慕之情,心头不由一热,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是装作深沉的摸样缓缓点头,沉声:“没想到吕小姐倒是在下的知音之人,竟能从这其中听出我的志向。”

    这首诗虽然看似普通,却是北宋年间的改革家王安石失意时的喻志之作。变法失败后,王安石罢相赋闲在家,心中十分孤独,但他仍倔强地坚持自己的政治理想。这首诗正是以喻梅为名表达了他那种执着于政治理念,一如既往、九死未悔之意。

    赵瀚本是想拿此诗来凑数的,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的得到了吕涟的青睐。

    吕涟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赵瀚,半响才开口道;“真是好诗,没想到赵公子文采竟是如此之好,真是出人意料。”

    抬头看了看天,又款款笑道:“今夜月色不错,赵公子可否以月为名,再做一首五言诗来予我听听。”

    赵瀚微笑着点头,心中想到既然小学生水平的诗都能将你们唬住,那不妨来个更狠一些的,换首幼儿园档次的。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装模作样半响才沉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念完后赵瀚都觉得有些rou麻,吕涟却是低头默默的念了几遍。

    马车在青石板路缓缓前行,吕涟额前的碎发也随之微颤,抬起头挽了挽零落的发髻,轻轻的开口问道;“赵公子,这是首思乡之情的诗,用情之深发自肺腑,你可是思念家中的父母亲人?”

    赵瀚笑容忽然一滞,旋即又恢复如常神色笑道;“我并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这诗不过是我应景之作罢了,吕小姐见笑了。”

    吕涟一怔,目光中露出了些许歉意道;“抱歉,不该问到你的伤心之事。”

    赵瀚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笑道:“这有什么,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如此了。”

    沉默了一会,吕涟却笑容有些凄婉道;“其实我和公子一样,幼时父母就已不在人世,唯一的亲人只有伯父一人而已,所以能够体会到公子的心情。”

    赵瀚沉默了许久,声音异常平静的说道;“我和小姐却是不一样,你至少还见过父母,至少有吕大人对你疼爱有加。我却是不同,我生下来时就被父母抛弃了,自小在孤儿院……嗯,也就是你们这专门收养孤儿的义学长大。”

    “所以你所说的父母亲情,我是不知道的,虽然也曾想过,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吕涟见惯了赵瀚嬉皮笑脸,如今见他虽然依旧笑着,笑容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心中微微触动,不禁有些同病相怜道,便出言安慰道;“我想你父母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否则哪有做父母的人心抛弃自己子女的。”

    “或许吧。”赵瀚出言自嘲道。“不过这和我都没关系了,没准我一直都要留在这里,反正这辈子是见不到他们的了,他们出于何处目的已经与我无关。”

    “也不会这样,日后你衣锦还乡了,也可以派人帮你查寻下身世,未必一辈子不得见的。”

    赵瀚轻勒马缰,苦笑着摇头道;“回不去了,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便和那里断了关系。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安心的待在这里,到没牵挂。”

    吕涟见赵瀚话说的古怪,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还待再问,却见赵瀚笑着摆了摆手道;“不谈这个了。”

    吕涟见赵瀚不欲多说,便也知情识趣的不再勉强。赵瀚故作轻松的仰头看了看星空,笑道;“皓月当空,良辰美景,我们还是说些有趣的事情吧。”

    吕涟微微一笑,道;“有趣的事情?难不成赵公子又诗兴大发了?”

    赵瀚心想反正抄一首也是抄,两首也是抄,这年代又没人跟你谈版权的问题,不妨抄的多多益善。

    赵瀚嘿嘿笑道;“正有此意。”

    看着星空想了半天,倒是想起了一首课本上曾经学过的五言诗,笑着问道吕涟;“你可曾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吕涟点头道;“倒是听过这传说故事,出自诗经里的《大东》篇。”

    赵瀚正色微笑,缓缓吟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吕涟娇躯一震,紧咬着嘴唇半响未语,只是深深的看了赵瀚一眼,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些了解赵瀚的,如今却发现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想要什么,就如同今天一般,在此之前对他的文采一无所知,今日却能一连做出三首如此绝美的五言诗。

    和他在一起,似乎总是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奇。

    见赵瀚目光递来,吕涟有些慌乱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却是缓缓的放下了窗帘,将赵瀚的目光隔断。心中却如同小鹿乱撞,许久未曾平静。

    这个赵瀚......其实应该是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