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份
又是一日清晨,笼罩在东番的雾气朦胧而幻变。天气明朗对于东番镇上的人们来说,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在这个时辰,小客栈的门缓缓而开,店小二打了个哈欠,舒展着慵懒的四肢,嘴中嘟哝着没有营养的牢sao。 他的动作显得惫懒,身后立即传来客栈老板的一声轻斥。在心底回咒一句,店小二嘴中却是极为爽快的回应着,手脚利索的开始干活。 “这种时节,早上哪会有客人?真是的,就知道让人瞎忙活。” 店小二继续咕哝。 而不多时,令得他大为惊讶的情形出现了。他听到了老板热情而夸张的声音。“唉哟,贵客临门。快,快请进。” 店小二回头看去,两位锦衣老者正从店门口内缓步走进。 老板显然认识这二位老者,谦卑而极度讨好的笑容浮现脸上。 “二老能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蓬荜。。”老板显然词穷了,不过究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油条,脸庞厚度非常可观,没等词用尽,他便转首朝店小二一声喝斥,“上铁菩提。” 当老板脸容转向二老时,又是一副夸张的讨好笑容,变幻之速,令人目瞪。 店小二赶忙去张罗,瞧见老板的姿态,对这二位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了。 二老姿态从容,理所当然般的享受着客栈老板近乎谄媚的招待。 这二位老者的身份,对于像客栈掌柜这样的人,已经是需要仰视的存在了。掌柜突然心中一跳,连忙躬身退下,急急去后院堂子里找店小二。 他对着店小二低声喝道:“不要渗铁菩提渣子。这二位可是符宝堂的大佬,万万不能得罪。” “那。。”店小二迟疑道。不渗假的话,这个价卖出,铁定亏本了。 “那什么那,照做就是。”掌柜急喝道,心中哀嚎不已,自己怎么就招了这么不长眼色的伙计呢。 随即又匆匆回头招待二老。 “掌柜的,昨日入住的少年,你帮忙去把他叫下来。”闻天自顾喝着茶,随口说道。 这时节,客栈本就冷清,昨日入住却也有两位少年人,该叫哪一位?“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去叫啊。”客栈掌柜心中骂娘,脸上不敢露出丝毫为难之色,如此解释一番后,垂首道:“不知闻老指得是哪位?” 另一位老者望着窗外的迷蒙晨雾,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把二人都叫出来好了。” 瞥见一旁闻天脸色略冷,客栈掌柜哪还敢推脱,连声应是。 不一会儿功夫。 “踏”“踏”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闻天微一转首,看清顿在楼梯口,露出一脸惊愕相的少年,脸色愈发冷了,轻哼一声。正屁颠屁颠跑来的掌柜本是一脸的高兴劲儿,此刻却是心中一颤,连忙去找另外一个少年。 站在楼梯口的少年转身便欲上楼,透着股慌忙逃窜的劲儿。 “咦,”闻天蓦然喝道,“站住。” 停住身形,那少年一脸的苦色。该死的掌柜,竟以早餐准备好为缘由骗他下来。这下麻烦了,若是他没看错,坐在闻天旁边,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可是与他在邺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于海。 “这位小哥,咱们数次相见,也算有缘,何不下来一聚?”闻天语气突然放缓,柔和无比。 窗外轻风拂雾,那些雾霭衍变出各种虚无却可视的奇妙形体,有如符纹间相互串接并联的衍生变化,同样的难以琢磨。于海喟然一叹,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楼梯上的少年。 少年暗一咬牙,转过身来时已是笑容满面,用手蹭着惺忪的双眼,倾着身体朝闻天歪歪斜斜的走去。 于海盯着少年的面容,双眉微微凝起。 就如一个地痞混混般,少年粗豪的一把扯过椅子,就这么半翘着腿,在符宝堂东番镇上的两位大佬的面前,没一副正形的‘坐’下。 闻天羊须微颤,眼中一抹冷光划过。 少年却是仿若未曾看到,依旧一副未睡醒的模样,朝天狠打了个哈欠后,对着闻天嘻嘻一笑,话语从口而出,不过对象却令人意外的是另外一位老者。 “于老头,这么一大早就起来给小爷拜礼。您一副老骨头若是坏了一丁半点的,祈家那小混蛋计较起来,小爷可担当不起啊。” 听到少年对于姓老者的不良称呼,闻天勃然一怒,羊须飘浮,便欲发作,却是被于姓老者用手安抚住。闻天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便听到‘祈家’。 祈家代表着什么,闻天进入符宝堂二十多年,自然清楚无比。符宝堂就是祈家,而祈家却不是只有符宝堂,这便是两者的关系。在当今越国,若论财富,祈家足可挤进前三,甚至于南轩派都对祈家礼让有加,这其中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当代祈家不但财富更甚上辈,还出了一位名震南越的顶尖高手。
于姓老者一直在符宝堂总部所在地邺城执事,见过无数的青年才俊,每一个都是家世不俗,实力不凡,从外象上看,一个个都是挑不出瑕疵的人物。可就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出身好到令人羡慕嫉妒恨,偏偏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无一不精,邺城秦淮河上那旖旎灯光下的华丽巨船便是他们每日晚间的归宿。面前这人,便是他划归为这一类人中最令他不耻的一个。 他竭力想让自己保持风度,可蹙起的眉头却是怎么也舒缓不下来。尽管如此,他的声调还是一如往常的平稳,甚至在蹙起双眉的下方,勾勒出极淡的笑容来:“呵呵,原来是天宝行的陈大公子,幸会幸会。”陈家?天宝行的陈家?闻天愕然看向少年。 “少来这套。”少年极其无礼的打断。心中却是哀叹连连,他哪知道在这种偏远地方,还能碰到从遥远国都过来的熟人。 对于少年的粗鄙,于海见怪不怪,毕竟在邺城的时候,面前这个少年有那么多极端恶劣的事迹在前。他再度呵呵一笑,“不知最近令姐可还好?” 少年面色一变,几乎吼着出声,“老头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我在此地的事,有一点风声漏到邺城,我一定不放过你。” 闻天双眼厉色一闪,一个区区二级符士,哪怕是陈家公子,在这东番镇上,敢放此狂言,也实在是不知好歹,难怪此人在邺城名声不佳,陈家公子的劣迹,哪怕他久处东番,也是有所耳闻,虎父生犬子啊!若非陈家还有个近乎妖孽般的女子,这天宝行必是三代而衰。于海微微摇头,心中想法显然与闻天如出一辙。 少年却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喊道:“记住了,我现在叫陈冲,不再是邺城里的那个陈维特!” “陈维特。呵呵,倒是一个好名字。”在三人交谈之际,不知何时,楼梯道口上,一个醉意仍显的少年笑着叫道。 “我说了,我叫陈冲。”蓦然回首,陈冲朝楼梯口的少年一字一顿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