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炼制连情汁
别院中，一处厢房内，窗门紧闭。 房间不时的传出时而烈、时而松的杂声，显示着房间主人正在忙碌的做着某件事。 房间内装饰简单，没有多余的生活用具，只有一台泛着墨绿色光泽的石桌，醒目的摆在正中，石桌上错落的摆放着几个物件：三个短颈小瓷瓶、一颗鸡蛋大小的暗红果子、几根类似植物根茎之类的东西以及一些符纸、墨笔。 正对着石桌方向，李谦揉了揉愈加蓬松的发型，脸上冷色渐渐散去，眼眸清冷如水。 他又仔细看了下石桌上的材料，确认没有遗漏后，这才凝神守心，开始作符炼制。 连情汁炼制条件相当苛刻，就算是他也不得小心对待。 很多时候，你只是有能力做某件事，而不代表这件事就一定能成功。 拿起石桌上的墨笔，李谦没有马上下笔，似乎是在静静的感受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就在这静默中，他眉心处开始有淡蓝色豪光隐隐泛出。 这便是符力！符士的专属能量，不同于脉气在身体经脉中的运转增强。符力诞生于灵魂对自身精血的一种玄乎其玄的感应。 有了感应，才能产生那一丝弱小到极点的雾气般能量。这股感应能量初生之时还极不稳定，如果未能进一步的去强化它，则会在一段时间之后自行溃散。 当然，只这一丝能量，还不属于完整符力的层次，却是符力的雏形。这一丝能量，从感应到产生，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有些想要修炼符道之人穷极一生，也不能产生丝毫这种能量。这种状况不算异数，而是甚为平常。 一般而言，十人之中只有一、二人能产生感应能量。 有了这一丝符力种子，却还是不够的。 天地万物莫不以精气为用。而精气的运行必然有其特殊的轨迹，或者称之为‘符’。通过自身与外界精气的交会，不断感悟、吸收、转化，使得这一丝能量补充壮大，继而在眉心处成形。一旦成形，这一丝能量便不会再自行溃散消逝，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符力。 在眉心光芒溢出的同时，李谦双手也没闲着。两手犹如两条相互纠缠游走的蛟龙，上下盘旋飞舞，形成一个个看似简单却又透着玄奥气息的手印。 随着手印的不断出现，眉心蓝光越来越盛，而令人惊奇之处是，李谦双手上竟然也有淡蓝豪光出现，先是一丝，再一丝、、这一丝丝光芒形成的光晕在他手肘以下部位流转不止，而起先薄如轻烟般的光晕也渐渐厚重起来。 “起。”他右手指向石桌上的方形空白符纸和墨笔，轻喝一声。 随着他的话语一落，空白符纸和墨笔便在一股奇异能量膜的包裹下，缓缓漂浮而起。最后静静的竖停在他面前。 此时，李谦双眼微眯，瞳孔中精光一闪而逝。 双手刹那间分离，右手握笔，左手控纸。 透着蓝色光晕的右手在握住墨笔的一瞬间，连墨笔都似乎成了蓝色光笔。分明是符力强力灌入墨笔的迹象。 墨笔笔端原本是没有墨水的，可此时，在符力的全力注入下，竟好似墨笔笔端蘸满了淡蓝色的墨汁。 这些淡蓝色的墨汁犹如欢快跳动的小精灵，在方寸笔端之中优雅的舞蹈。 全身心感受着符力在笔端处的律动，李谦心中竟也浮现一丝欢乐的情绪。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眉心处窍xue内却是在这瞬息间便构思出连情汁的符构，手上也同样是没有丝毫迟疑。 墨笔信手向纸上点画而去！ 一笔一画间，符力尽数嵌入纸上。而笔画流转之间，也是毫无窒碍之处，就像事前曾练习过千百来遍。 符力在纸上转化为无数个一点、一横、一竖，淡蓝色光芒闪烁不停，转到关键之处，一勾一撇间的符力消耗更烈。而与此相呼应，李谦眉心处淡蓝色光芒便更强烈一分。 只是顷刻间，由这些点线勾画而成的符便是制成。最后一笔落下，纸符上蓝光大盛，映照着房内各处，便似整个房间铺上了一层蓝色光纱。 纸符轻轻的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圆润通透的蓝光，好一会儿，蓝光才逐渐消散。纸符一黯，从空中缓缓飘落而下，落在墨绿石桌之上。 此时看去，纸符没有任何可使人奇异之处，只有仿若深嵌入纸张之中，混若一体的那些墨色线条，令人诧异。这些线条仿若血管之于人体般，给人以一种立体分明的感觉。 李谦更是眼尖，在其飘落之时，注意到纸张上的线条有如活了般的抽动了下。这一抽动，是如此的细微，如果不是李谦有心之下，也是难以察觉。 凭借着与纸符之间的一丝感应，李谦有如亲睹般的‘看到’线条之内蕴含的符力犹如在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在纸符之内循环流转，仿佛永不停息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李谦的错觉。哪怕是天境宗师制作的符也不可能永远存在，只是境界越高，经验越丰，其符的漏洞损耗便越小，符的有效期便越长罢了。 盯着眼前的纸符，李谦轻吐一口浊气，便感觉精神略有些疲乏。不是符力消耗过多，而是此符对符士在符力的精细控制方面要求实在很高，令他也是深感吃力。 不过，还不到休息的时候，纸符制作成功虽是最关键的一步，却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的融合也是不能有失的。 李谦的目光下探，看向桌面上的材料。 暗红色是连情果。 须状根茎则是丹药炼制过程中经常用到的一类调节用辅料，名为须根，主要调和符力在融合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剧烈波动。看这几根须根色泽圆润，显然是须根中的上等货色，晶须根了。 三个短颈瓷瓶虽被密封，但南雀大陆上稍有见识之人，便可知，里面盛放的必是融合水无疑。此水因性质不稳，如暴露在空气中，不出二日便会变质，故而常以密封。 没有迟疑，李谦取出其中一个短颈瓷瓶，打开封盖，而另两个则被他放在了一侧。晶须根，他同样也取了一根。 这二物被他轻缓的放在连情果两侧，成正三角放在石桌上。正三角的中心处，则赫然是纸符。 一切就绪！ 李谦轻吐一口气，眉心处顿时蓝光大放。对比炼符时如春雨润物般温婉的蓝光，此刻就是暴风疾雨了。 李谦双手掐诀，嘴上也不停歇，一连串神秘音符从其嘴中噼里啪啦冒出，有如玉珠滚玉盘，竟然没有一丝停歇，声声相扣。 随后，李谦双手连点石桌上的材料，连情果、晶须根、融合水在淡蓝豪光的包裹下先后漂浮而起，分三角而立，停留在了其胸前一臂处。而那纸符则似有灵性般一跳而起，最后立在它们正中心。 ‘转’ 李谦沉声念到，双手分别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 这一声似乎有着神奇魔力，便见胸前那三样东西开始缓缓旋转，然后沿着以纸符为中心点的圆形诡轨迹开始逐渐加速绕行。 任它加速，李谦此刻却合上双眼。 凭借着远比同阶符士强大的灵魂力量，李谦细腻的感受着胸前那奇异的符力场，然后对一些稍微不对劲之处进行着其他符士难以想象也可能从未设想过的——微调！ 似乎觉的差不多了，李谦双眼猛然睁开，随着一抹精光暴射而去，他再也没有保留。双手用力一合，厉声喝出。 “融！” 一时间，蓝光闪烁，残影处处。 这几种材料悄然无声却又迅猛至极的往中心处的纸符扑去。 然后，蓝光猛然间大放，形成一个纤细但厚重的蓝色光罩。把此几种材料全都包裹进去。以李谦的眼力也是看不出，只能凭借着一丝灵魂感应了来判别。 蓝色光罩时而膨胀，时而萎缩，在这一张一缩之间，其内似乎发生了莫名诡异的变化。 “砰” 须臾之后，蓝色光罩轰然而裂。随着光罩完全碎裂，化成蓝色光点消逝在空中，原来在罩里的物事也完全呈现在眼前。 竟是比先前光罩缩小无数倍后的微型版，此罩说成薄膜更加合适，纤细异常，膜表隐隐似在蠕动，给人异常怪异的感觉。而光膜里头，细细看去，则是泛着晶莹光泽的未知液体。 一旁的李谦对此显然早有准备，右手闪电伸出，一个精致瓷瓶不知何时已在其手。而那光膜则乖巧至极的正好钻入瓷瓶开口之中。 大功告成，至此，李谦才算是松了口气。 用手抚去额头的汗渍，李谦心头微微一涩，不论先前炼符时的精细cao控，还是后边的全力融合，对其都是不小的考验。这连情汁虽只是高级，可难度却是颇高，这次炼制对于心神上的要求比他前两次要高上甚多。 这在先前，是他不曾预料到的。难怪这连情汁能名列十大软肋丹药之一！？ 无论如何，总算是炼制成功了。 收好瓷瓶，略一收拾了下，李谦便走出房间。 迎面山风袭来，李谦顿觉身心俱畅。 只是在他扫了眼大堂方向后，神色便有些阴晴不定起来。片刻之后，其眉心处祖窍xue内原本平静如海的灵魂力倏忽间奔腾起来，只是在出了窍xue之后，在李谦刻意控制之下，灵魂力犹如一位盗贼般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往大堂探测而去。 这份小心劲比他炼制连情汁犹有过之！ “不在？”李谦低声喃喃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老头的固执，正如没人比老头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甚至包括这具身体的主人，他自己。 只不过，他想不通这个一向自闭的老宅男怎么会一反常态，竟然离开了他的炼符房。 …… 祈无涯确实没走，三年之约未过，他不会走。 此时，他站在先前少年所处的山头，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年老的雕塑。其头顶几只黑乌鸦盘旋不去，偶尔从其口中传出凄厉的鸣叫。 这个垂暮老头果然不一般，大义庄所谓的严密防卫，对其来说，竟是没有一点作用！ 良久之后，老者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视线略为下移，看着收拾的相当整齐的土坟，他神色复杂难明。 “答应你的，我都尽力尝试着去做。”他苦笑道，“可人力有时而穷。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 “我一直认为，这世界没有谁能杀的了你。可惜，我错了。你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也是，是个人都会死。就算是你也是免不了的。” “我也要死了。”祈无涯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三年前我就该死。只因你的嘱托，我才活到现在。你可知道，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除了炼符之外，哪怕是睡梦里我都能看见我的妻儿躺在血泊里的情景。这种折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忽然惨笑一声，嘶哑道：“现在只怕你复活了，也是认不出我来。一夜白头，不外如是！” “我来这里，只是跟你说声。我要走了，去做一件事，一件三年前就该去做的事。他们势大，这一走，大概就回不来了。” “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总归是要来见你的。你我生前做了一辈子的冤家，争斗不止，死后也该一起，继续这段未尽之旅。” 说到最后，一直凄凄状的祈无涯竟然眉目舒展，开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