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赵宇(五）
“将军，北面大营起火了！” 一个张宝亲卫一改刚才镇定神态，脸色被北面的火光映射着阴阳交错，略显狰狞，让这个亲卫没有想到的是，粮草大营方向的突然起火并没有让张宝感到意外，而是有些愣愣看着一颗由赵宇掷出，而现在嵌在他厚厚手心茧子中的棋子，张宝的这种状态，这名亲兵从未见过。 围困赵宇与卢晓婉的几十名张宝亲卫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看着张宝，北面大营的起火，只预示着一个结果，被他们围困在其中的两人背靠背紧贴在一起，卢晓婉甚至能感觉到由赵宇宽阔背脊传来的体温，即便是在是身陷重重包围之中，依然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平和，脑海不断回想着自己刚才在战车上那句几近表白心意的话语，突然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可笑的想法，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她将无比地感谢上天，就在卢晓婉感到一丝幸福的那刻，张宝的一声如受伤猛虎般仰天嚎叫让战场的一角顿时安静了下来。 “退去北方，停止这里的战争，你和你的人还有活路。”赵宇松了口气，公孙瓒和田豫虽然晚了些，仍按照计划烧了黄巾军的粮草大营。 “战争？不，不是战争，这是复仇，是我们兄弟三人为了那些失去土地，妻女被欺凌，儿孙被掳去万世为奴的生灵们挺身复仇，从我们割下第一个官员狗头时，就知道这是条什么路，可惜了你们墨家几百年的德行，只知道躲在林子里，现在更当了朝廷的走狗。”北面冲天的火光折射在张宝眼睛中，好似时刻要喷出火来，卢晓婉对张宝的反应相当诧异，据她所知，这个站在清水城对面的叛军头子从来不愿跟敌人多说一句话，清水城派去谈判的三人都被割了舌鼻给扔了回来，但现在对着赵宇，他却像诉苦般地有着许多话语。 “为了复仇，就滥杀无辜；为了发泄怒火，全天下都跟着遭殃，这条路对么？”赵宇没有像卢晓婉那样了解张宝，但他感觉到，张宝话似乎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只是此时此刻，那意义对赵宇来说有些隐约难捉摸。 “对？”张宝指向那些与清水城士兵交战的黄巾军们“你看清楚他们，没交够租子全家就被吊死在树上，家里女儿长得漂亮就要在新婚前夜被拉去官府里糟蹋，这种时候，你们这些假圣人们又在哪里？恩？你他娘的告诉我什么叫对！”张宝喊叫着双手执锤，猛地朝卢晓婉砸来，那锤子下落的速度快得惊人，快到卢晓婉感觉自己一定躲不开的时候，却被猛地被一股力量朝后拉去，她原本站立的地面上，飞溅的砂土下多了一个偌大的深坑。 “将军！”一旁的张宝亲卫看着整个战场的局势被北面的大火翻转了过来，战线最前方的几十名巨汉，因为鼓声的停顿和后方大火开始逐渐散乱，几个落单的巨汉顿时被宗员带领的骑兵用长矛挑翻在地，而清水城北面，千百匹银白色的战马在黑夜和火光中如白色幽灵般快速冲这里奔来，所到之处，已经没有能阻挡他们的障碍，这让那个亲卫慌张不堪，就在他猛得催促张宝一刻，一阵锤风带走了这亲卫的上半个脑袋，而他的嘴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似得，仍然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她对你很重要，对吧？”张宝将大锤在地上蹭了蹭，磨去了残留在锤上的血rou，完全不在乎战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和那名被他大锤抡掉半个头的亲卫，而将眼神，盯向了卢晓婉，其他亲卫哪里还敢做声，如果说恐惧是维护他们对张宝的忠诚要素之一，那这个亲卫的死，让其他人更坚定站在了张宝周围，张宝举起锤子，锤尖处指向卢晓婉，混杂着血rou和沙土的大锤带来的压力，登时让卢晓婉感到难以呼吸。 “给我杀了那个女人，不论你是谁的儿子，今天都要尝尝什么是失去的味道！”随着张宝的叫嚣，周围伺机待发的亲卫们齐齐扑向了卢晓婉，几十柄明晃晃的长刀撩起光芒同张宝的大锤一起，从卢晓婉的四面八方袭来，张宝亲卫的水平不同于寻常士兵，这让她想要逃，却不愿舍下背后的赵宇，此刻每一个细小出路都被刀光封死，与赵宇重逢的喜悦此时已然被死亡的阴影驱赶着荡然无存，这是卢晓婉头一次感到腿软，她只能转头看向赵宇，卢晓婉心中暗叹，或许，这是看他的最后一眼。 直到多年之后，副将宗员依然记得，他在奔向援助赵宇的路上看到的情形，赵宇洒出的棋子在黑暗火光下如万颗流星，穿透了至少一半张宝亲卫的身体，赵宇的长枪挑动着其中一些亲卫的尸体，试图用它们去挡住其他亲卫的刀，但无论是那些被棋子穿透身体的亲卫，还是用 锤不断击飞亲卫尸体前进的张宝，并没有被赵宇阻挡半分，那是在张宝的召唤下，完全不顾自己生命的死士，此时全扑向了卢植的女儿。 宗员狠抽了几下马鞭，但双方距离实在太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刀在卢晓婉所在的地方劈下，随之而来，是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的主人，宗员和清水城所有的士兵，都识得，宗员使出全身力气掷出的长矛，击飞了张宝的一名亲卫，却没有延缓张宝行动半分，在另一名张宝亲卫朝卢晓婉砍下时，赵宇的长枪贯穿了那名亲卫的胸膛，但他的长枪却脱手随着那亲卫的尸体，一同飞到了外围的人群中去。 想到赵宇和卢晓婉的下场，宗员的头发炸裂的起来，身边的东里兄弟已经放弃了保护他的任务，拨飞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人群，想要援助此时已经赤手空拳的赵宇，只是三人都明白。 救人，已经太晚！ 赵宇拧断了两个张宝亲卫的胳膊，连人一起甩飞了出去，卢晓婉的惨叫声让赵宇脑中的电光又闪过了些许，一些埋藏在他内心中，始终不愿回忆起的记忆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此时的赵宇，已经没有了往常的那种平常心，十年前家园被毁，失去父母，朋友的那种让他想要干呕状态此时全面影响了他，赵宇的耳中，回想着卢晓婉在战车上的那句话。 “你心里在庆幸，我没有离开，对么？” 赵宇已经无暇转头去看卢晓婉的伤势，他的面前，张宝的大锤已经到了，那一刻，赵宇有些懊恼，懊恼自己过于清高和自负，那声让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完全有能力和方法避免，而此时，被三柄长刀同时贯穿躯干的他除了懊恼，只有一件事能做。 赵宇张开了双臂，挡在了张宝和卢晓婉之间，他的身躯，同张宝沾满血和沙土的大锤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赵宇的话让满面都是斑驳鲜血的张宝咧嘴一笑，吐出两个字，只差一下，就到张宝满意的结果了，这一次的锤子速度更快，包围圈周围的士兵，都听到了那即将夺去赵宇性命的锤风声。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