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赵宇(四)
鼓声大噪,而卢植在冲出城的那一瞬间,似乎停顿了一下,而这一下停顿的含义,只有赵宇明白,赵宇心中却有着和这位父亲老友同样的想法,有件事,他们忽视了。 人在面对恐惧时,往往只有两种反应,抗争,或者逃命,很不幸地是,东门外,迎面而来的黄巾军眼神变了,如果之前的黄巾军只是为了钱、粮、生存而战,那现在认为自己被上天抛弃的他们,被一种东西在他们心底深处鼓动着,那种东西让他们的外貌和集合在一起的气场都发生了渗人地变化,此时没有逃离战场,反而冲向卢植军的人,都因为心中那牵扯着千万根神经的恐惧而变得如疯子一般,他们的眼睛在夜色与火光中透着亮红色,千万双这样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卢植军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既然活不了,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距离这些疯子最近的黄巾逃兵是第一批受害者,那些平时用来农耕的工具此时成为了要命的利器,飞溅出的血液更加重了这些疯子的杀欲,那些受伤大声哀嚎的黄巾兵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斩成了几段,几个黄巾将领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们大声喊叫着,利用这些人的疯狂,像驱赶一群无脑的野兽,让它们肆意朝卢植军涌去。 射士们的箭并没有阻挡住那些头戴黄色头巾的疯子们的脚步,在第三排的射士还没来得及退入仅距离他们两步之遥的盾阵中,从队伍侧面而来一个个纵跃到了空中的影子就将他们扑倒在地,用刀与牙齿撕碎了这些可怜人们的喉咙。 “左翼顶不住了!”一个传令兵大声喊着,以锋矢阵推进的卢植军左翼同时承受着东面以及由北面而来的敌人,而东北面是黄巾军中军大营的所在,也是整个战场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这传令兵所喊出的结果并没有出乎卢植的意料,副将宗员在卢植的示意下带百名骑兵往左翼支援,而赵宇在没有征询卢植的意见下也随着宗员往惨叫声最大的地方而去。 卢植无暇去感动,整个清水城军队还需要他来调度,平日里不信鬼神的他,心中划过了一次对上苍的祈求,祈求这个老友的孩子,别死在这场战争中。 清水东门左翼,是整个战场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对清水城的守兵是,对黄巾军也一样,由北方调动而来的军队与原本就增驻在这里的人数超过了清水城守军的几倍之多,带领左翼的将领郑由,郭睿早已经与那些尸首瘫在了一起。 一片火光之中,几十名个身形比东里彻稍小一些的壮汉排成一列站在在了黄巾军的最前方,虽说是稍小,但也比寻常士兵粗壮高大了一倍有余,他们挥着带刺的大棒,像扫荡着地上的落叶般将清水城的士兵掀飞到了空中,战线被快速地推向宗员与赵宇所在的位置。 “不准逃!不准后退!”宗员勒住了缰绳,带着原地打转的马冲那些已经落荒而逃的士兵大声喊叫着,直到他的剑,切开了其中一名逃兵的脖子,喷出的血液溅到了宗员嘴里,却没有妨碍他的声音在战场上散开 “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的兄弟姐妹,就在你们的身后,如果现在逃了,你们要让他们来面对黄巾贼的刀吗?!”士兵们渐渐止住了脚步,在战场上,核心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两句关系到士兵身家荣辱的话很快弥补了郑由,郭睿不在的空缺,而对面黄巾军由巨汉组成的人墙,已经一步步推近了不少,就连骑在马上的骑兵到了他们面前,都显得那么矮小,其中一个骑兵速度冲得过快,眼看要撞到巨汉时却被连人带马一起掀飞到了空中,这种骇人的攻击力,让刚刚被激励回头的清水士兵们犹豫不前,巨汉的身后的马车上,两个人按照车上一名军官的指示不断变换着鼓点的节奏,而随着那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左翼战场,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开始朝这里涌来。 “给你多少人,能破坏那辆马车?”宗员望着两百丈之外那辆指挥着在场黄巾军的马车,眉头紧皱着对赵宇说道。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三人片刻就能拿下”赵宇所说的他们,自然是站在最前排的那百名巨汉人墙,说话的同时,东里彻用大盾挡开了两块被对方巨汉抛来的士兵尸体,那力道让东里彻都晃了两下,而他的门盾上,已是一片血rou模糊。 “明明说好了三天后进攻,却提前了进攻时间,卢中郎是怀疑自己人中有内鬼么?”宗员看向赵宇,却是一阵短暂沉默,宗员明白,这沉默已然就是答案。 “有些想念雒阳的梨花楼啊,能一直那样安逸地躺在温柔乡中就好了,替我转告卢中郎,无论我们过去属于哪种势力,能在他麾下为国效力,对兄弟我来说已经知足了”宗员突然说出让周围人摸不到头脑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抢过身后旗手的旗帜,另只手高举佩剑,剑锋直指巨汉形成的人墙,高举着并大声叫喊着名号带着身后百名骑兵朝面前的巨汉们冲去,骑兵们像战场上的一支利箭,朝那厚重的人墙射去,宗员的行为对在场的多数人看来是鲁莽而不智地,所有人都看到了之前那名骑兵的下场,一个军队的副将,不该只是一个勇猛的士兵,如果他倒在这里,那么整个左翼将面临真正地威胁。 赵宇明白宗员的心思,作为清水城军中第二个重要人物,他用自己和部下的攻击在为赵宇争取时间,而这种行为,显然已经达到了效果,大批黄巾军哪里还在乎像赵宇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小兵,哪怕是宗员的一只耳朵,都顶得上在场清水城百名士兵的性命。 “你们两,别让他死了”赵宇的话,自然是对东里两兄弟说的,没有任何顾虑,东里兰已经往宗员飞奔而去,而东里彻将盾斜着与地面合成一个角度,自己反拿着门盾好似一头能掀翻任何事物的猛兽,他行进途中,不断有黄巾军被掀飞了出去,如果不是对彼此之间深度了解和信任,三人的行动绝对没有这么干脆,在东里彻与宗员的大喊将黄巾军的前线扰得一团乱时,赵宇已经下马在人群中朝马车飞速奔去。 马车上的黄巾将那里会意识到,死亡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仍在马车上大声叫嚷着,赵宇的身形越过黄巾军的身边时太过快速,快到那些军人都以为只是一阵风拂过了身边。 百五丈! 百丈! 五十丈! 马车周围的士兵几乎都朝前方涌了过去,宗员方向不断传来人的惨叫与马儿的悲鸣,但这并没有对赵宇产生哪怕是一点点微小的影响,火光之中,一柄长枪已经直指马车上将领的后心! “噹!”长枪枪头在黑暗之中,不知与什么碰撞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火星,赵宇在空中倒翻转了两圈,才重新落在地面上,而他踩在地面的双脚,深深踩在了泥土之中,可见刚才那下撞击,反冲的力道相当大。 “如果你们觉得用一颗假流星和一个副将做饵就能改变命运,就太小看我地公将军了!”一个壮硕高大的黑影落在了那辆载着战鼓的马车前,与此同时,几十名名黄巾军形成了一个圆圈将赵宇包围在其中,看他们的身手,与寻常的黄巾军完全不同,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只铁笼子的支架,将赵宇这只孤鸟牢牢锁在了其中。
张宝! 赵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似乎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嘶吼声,悲鸣声,鼓声同一时间都不复存在,而赵宇脑中已经划过了上百种解决面前危机的方式,但这百种方式的结果,几乎都是一样。 “给我用力的敲,这里不止是你们,更是整个清水城,还有你们大汉崩溃的开始,从现在开始,天下的命运,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火光乍现,赵宇才发现,张宝的右脸凹下去一块,那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受伤所致的缺陷,在一明一暗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恐怖,赵宇知道,当自己的身体轻轻移动的那刻,就是周围几十柄长刀砍向自己的时候。 “砍倒一棵树容易,你们有耐心再看着另一棵成长起来么?” “蠢货,这天下可不是什么树,它是土地,实实在在的土地”张宝用靴子在地上用了跺了两脚“掌握自己土地和命运的快感,不是你这些养尊处优的小白脸能想象到的” “被迫让韩邪优先攻击常山,折损一方人马,也算是掌握自己命运么?”赵宇站在包围圈中纹丝不动,但周围那几十名张宝的亲卫,却仿若有千万斤石头压迫着他们,那是赵宇将自身提高到最佳状态时传递出的压迫感,而赵宇的那句问话,让张宝凹下的面庞冷抽了一下。“碎了他” 张宝靠在马车上,似乎不愿再听到这只笼子的鸟叫出让他烦心的话语,他手指朝赵宇轻轻晃动了一下,几十名亲卫几乎同一时间将长刀砍向了赵宇,只是赵宇却不顾这几十柄长刀的凶猛,径直挺枪朝张宝刺去。 “蠢货!”一阵笑意从凹下的脸上浮现出来,这是张宝对赵宇的蔑视,如果说刚才张宝还对赵宇有一丝战士之间的惺惺相惜的话,那现在,完全就是对一个蠢货的蔑视,自己这个方向,是长刀最多的方向。 张宝不再依靠着马车,而是提着他的尖刺大棒朝赵宇而来,赵宇能感到张宝手中那柄尖刺大锤上绿光萦绕,仿佛附着了无数条冤魂,如果要拼了命去接下张宝的大锤敲击,周围几十柄长刀必然会将赵宇自己戳出无数个窟窿,张宝大锤砸下时,赵宇只能靠敏捷的身法让开,同时避开那些瞅准机会在背后下手的亲卫。 突然,鼓声戛然而止,张宝背后的马车上,两名鼓手望着被砍破的大鼓不知所措,一名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清水城士兵用短刀胁迫着刚才在马车上指挥的将领,那些朝着黄巾军,张宝这才明白,今天对方下的饵,不止是宗员一人,面前的赵宇,更是引开自己的饵而已,而马车上响起的女声和那骤停的鼓声,让这地公将军青筋暴起。 “你心里在庆幸,我没有离开,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