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佳期在望
成章曰：劝墨源玲珑真性情，求太后义子假柔弱 京都揽胜苑。 墨源闻言自是大吃一惊：“什么？有这等事？” 玲珑先是不做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继而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据说是王璐看中了嗣沂王赵侃，撺掇父亲王礼部向皇太后提出退婚的，叶媚的父亲对你从杭州带回闵姑娘大为不满，闻讯后也觐见皇太后了。” 赵墨源顿时神情大乱，脸色惨白。要知道，儿女姻亲在朝中一向被视作是政治联盟的基础，攀亲带故的目的无非是在仕途上相互照应。如果出现悔婚的行为，说明订婚的双方基本上已经到了决裂的边缘。墨源这门亲事又有不同，乃是圣上赐婚，意义非同凡响，女方敢于冒欺君抗旨之罪提出悔婚，则更加说明对方对赵墨源是失望到了极点。 墨源的内心，其实并不在乎王璐、叶媚这两个女子，但却对叶子健和礼部王尚书这两个手握权柄的人，多少还是有所忌惮。对方一旦退婚，自然而然就不再是墨源在朝中的帮手，甚至会成为对手，加上董光、王宇翔等人的力量，墨源自感此事非同小可。 玲珑见墨源神色大变，心中大是不忍，赶忙说道：“你别着急，叶子健来找过爹爹，希望爹爹也能出面一道退婚，被爹爹拒绝了。”又说，“以此推断，欧阳大人也没有悔婚的意思。” 墨源勉强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欧阳倩娇弱而坚强的身影。再望望眼前同样一脸焦急神态的玲珑，不禁心中感动，他攥着玲珑的手，深深埋下了头，愧疚地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玲珑见他颇受打击，一向心高气傲的人竟然软弱到如此地步，禁不住又悲又怒，一时兴起，扶住墨源的肩头，大声说道：“你怎么了？男子汉何必如此？一点挫折就让你失去理智了吗？” 墨源抬起头，眼眶中明显有泪水在打转。是的，玲珑说得对，自己在朝中，目前已今非昔比，根基渐渐牢固，有圣上的器重太后的青睐，他不应该惧怕任何人，何况，最重要的人物，太师蔡宇鑫和参政欧阳山尊并未抛弃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宽慰了许多，自己并不喜欢王璐，叶媚也是从未谋面的女子，这样的人，他才不稀罕做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相伴一生。 有玲珑，有了丹霏表妹和红玉，足够了。 他像不认识玲珑一样，望着这个平日里柔弱到极点的小女子，不明白她为何能在此时变得如此坚强，不仅沉稳镇定，反过来还能劝导和安慰自己。 “怕什么？圣旨已下，君无戏言，哪能说反悔就反悔？”玲珑继续说道，“太后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的，圣上预计也不会。” 听了玲珑的话，墨源的心情彻底安定了下来。他渐渐平复了情绪，用缓缓的语气问玲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玲珑抬眼望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以静制动，随遇而安嘛，不过，下面一步如何走，自己心中还是要有主张。这两天你就要进宫了吧，见到太后该如何说，你考虑好了吗？” 墨源摇摇头，不能说自己六神无主，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叶、王两家退婚的事，的确让他有些茫然失措，他再次用恳切的目光注视着玲珑，那神情仿佛是说，玲珑，你就帮我拿个主意吧。 “还是应该尽快答应完婚。”玲珑说了这句话，不知为何脸又红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双颊发烫，“夜长梦多，别再拖下去了，再说，过于忤逆太后的意思也不好。” 墨源闻言，略作思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闵姑娘，太后面前，只能是尽量不提起了。”玲珑敛起笑容，正色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但她毕竟是青lou女子，会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看笑话的。” 墨源一时沉吟，半晌才说：“我真是很对不住你，可是菲菲姑娘一片痴情，我既已带回京都，却如何能够出尔反尔……” 玲珑一直平心静气，此刻也终于无法忍受墨源这副多情郎君的神态，霍地站起身来，声音不大但语气严厉地说道：“没有人会觉得你是重情守义之人，反过来，你倒是会为此声名狼藉的。还有，玲珑就算首肯此事，你想过爹爹和欧阳大人的感受吗？圣上、太后会否同意？朝中百官不会耻笑你吗？” 墨源语塞。玲珑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说道：“你考虑一下，如何安置好她……对了，爹爹已经在我面前念叨过你几次了，有空的话，你抽时间过去看看他。” “这不是为了爹爹，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说完，她轻挪莲步，朝厅外走去，墨源怔愣着，还在回味她刚才所说的话，竟然忘记了起身去送她。 ………… 皇宫慈宁殿。 太后端坐在椅上，慈爱的眼神紧盯着坐在下首的墨源，须臾不离。多日不见，这孩子又黑了不少，但显得更加壮实了，让人心中说不出的怜惜和疼爱。 “吃了不少苦吧？”她和蔼的语气令墨源如沐春风，也使他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得以安定。 “回母后，儿臣没有吃苦。”墨源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对面的这个笑意盈盈的人，真的就是派遣何观基前往台州刺杀自己父母的人吗？ 他真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的内心，多么希望何观基是在编造谎言，但是，何观基一介小小的侍卫，有多大的胆子，敢于胡言乱语到这种地步呢？ 他的心里一阵绞痛，对方慈祥可亲的笑容，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副可怖的面具而已。他的愤懑和憎恨可想而知，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嘴角始终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这在太后看来，是十分得体的。也对他的优雅和从容更加满意。 “为何到今天才来看母后啊？”太后轻声问道，语气里并未带有丁点的嗔怪，“你回京已经有十几日了吧？” “回母后，才八天呢？”墨源故作轻松地说道，他强压着心里的愤怒，继续说道，“回京后，事情较多脱不开身，一直忙于政务。” “嗯，好。”太后赞赏地点点头，“悠悠万事，公事最大。母后不怪你，以后也要这样做。” 她顿了顿，用探询的口气问道：“这次回京，应该抓紧时间完婚了吧？不要再借故推脱，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墨源正想顶撞两句，忽然就想起玲珑的话，便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垂下了头。 “圣上最近都已经添了一个小皇子了，你这做义兄的，也要抓紧了。”太后仍是一副和善敦厚的神情，这时候她就像一个关怀儿子的慈母一般。如果不是因为何观基的事情，墨源心想自己一定也会异常感动。 “我还小，与圣上同庚啊……”墨源只说了半句，就察觉自己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看你，又说小。”太后装做不高兴的样子，嗔道：“圣上大婚都已经好些年了。再说，你一拖再拖，那些赐婚女子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 墨源心思一动，随口问道：“听说有人要求退婚，是这样吗？” 太后愣了一下，万没料到墨源回京没几日，这种事情就已经听说了，原打算隐瞒，现在看来倒是没必要了，因而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只是圣上赐婚，哪能容得他们说退就退？哀家已经全数挡回去了。如果他们再坚持，哀家就将他们的女儿送到大漠去和亲，看他们还敢不敢胡闹？” 墨源吓了一跳，这母后言语轻飘，心肠可真够歹毒的，估计叶子健和王尚书就是被这个吓退了吧？想到这里，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一时有些木然。 “墨源有哪点不好？配不上她们吗？岂有此理！”太后说着说着竟动气了，忿忿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看来是哀家过于仁慈，对他们太宽容了。” 这一说，明显是在护着墨源，为其打抱不平了。墨源一时无语，等他回过神来时，只听太后继续说道：“你也就不要再推三阻四了，前几天我已让人看过日子，下月初八乃是黄道吉日，就选定这一天办事吧？办隆重点，大家乐呵乐呵。” 墨源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继续说道：“母后，这叶大人和王大人要退婚，墨源倒是非常乐意的。” “哦？”太后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呀？” 墨源早已想好了说辞，挺直了腰板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我情愿让王璐和叶媚她们离开我，嫁个更好的郎君。” “胡说！”太后还在气头上，说话也就没有太多顾忌，“除了你，哪里还有什么更好的郎君？” “母后，我真的是不喜欢那个王璐，咋咋呼呼的，还有那个什么叶媚，儿臣都没有见过，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还是遂了他们的心愿吧，大家都好。”墨源的话几近哀求。 “这几个，都是哀家亲自为你选定的，人都很不错。”太后显然未曾料到墨源会有此一说，但她也不愿别人质疑自己的眼光。 “求你了，母后。”太后的态度坚决，墨源闻言，几乎就要放弃了，忍不住却又坚持地冒出最后一句。 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倒是让太后迟疑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终于松软了下来：“圣上赐婚的，如何轻易更改，就算是，也要圣上首肯才行。” 墨源从未说过求她的话，太后一时有些触动，看着对方诚恳的神情，忽然间她就心软了下来。 墨源喜出望外，随即得寸进尺地说道：“请母后求求圣上，这两个人就不要赐给墨源了。儿臣答应你下月初八完婚就是。” 太后真是耐不住他的死缠硬磨，再次沉吟半晌，最后说道：“好吧，我与圣上说说看。不过，假如圣上不愿，哀家却也是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