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钧一发
成章曰：明金局暗卫终成事，钦差府墨源险遭诛 杭州明金局府邸。 何观基一席似笑非笑的话，令孟南醒犹豫不决。不能说这不是一个选择，杀了他，也许灭掉了一个祸根，但真的就此天下太平了吗？孟南醒不想冒险，对方既然来了，就一定留着后手。那封信函是警示，也只是其中一招，对方也一定还有更加狠毒的招数。 但如果就此相信了对方的话，一旦何观基反悔，不守承诺，自己的处境就将极为凶险，很可能就此踏上不归之路。何去何从，还真是让孟南醒颇费思量。 思索良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接受何观基的条件。一来，对方无非是奉命行事，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恨，调查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将钱联志交予他，至少也算自己有些诚意，给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何况，何观基也罢，钱联志也罢，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杀与放，都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影响。当务之急，是集中精力对付赵墨源，树敌过多，必然应顾不暇，顾此失彼。 想到这里，孟南醒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话的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何大人，你我认识多年，本无任何芥蒂。今日本官就信你一次，将那个钱联志交给你。”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你也知道，本官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所谓季布一诺价值千金。如果何大人出尔反尔，也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他的笑容说到此处全然敛去，一脸的森然可怖，“本官会尽自己全数之力，让何大人下半生难得清静的。” 何观基才没有兴趣听他啰嗦这些，只要能够带走钱联志，他的这次冒险之行就算是功德圆满，再无遗憾了。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孟大人何以如此看轻下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某定然不会爽约，令孟大人失望的。” 话到此处，双方也再无继续谈下去的兴致。当下，孟南醒吩咐下人将钱联志带到客厅中来，双方又再寒暄敷衍了几句，何观基就带着钱联志，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了明金局的府邸后院。 …… 杭州府钦差府邸。 送走了闵菲菲，墨源和皇甫洛面面相觑。看来，这次孟南醒已经动了杀机，蔡卓尔的援兵尚未到来，形势陡然间变得异常微妙，对己方十分不利。 “杭州府已经派了人日夜守候在府邸的大门口，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吧？”墨源首先打破了沉默，用自我安慰的语气，对皇甫洛轻声说道。 “主子，不可掉以轻心。谢轩虽然不会是孟南醒的同伙，但是，我们不能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的手上，那实在太危险了。”皇甫洛忧心忡忡，边说边摇头，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 “那……”墨源有些茫然了，“我们当如何是好呢？” 皇甫洛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是觉得谢轩的手下看守钦差府邸，无论如何都不靠谱。 他正在犹豫，苦思良策，却听得亲兵进门禀报：“两位大人，王显和求见，说是来辞行的。” 赵墨源心里闷闷不乐，一听是王显和来访，正要推辞不见，却听得皇甫洛哎呀了一声，然后也不顾自己是否愿意，一连数声说道：“快，快请进来。” 对于王显和这种没有骨气、变节投靠对手之人，墨源打心眼里感到不屑一顾，极为鄙视，但先生既然未经自己同意，就让对方进来，想必也是有什么玄机的。是以他也没有阻拦，而是缓步走到主人座位上，静静坐下，等待王显和进来。 王显和来到大堂门口，抬眼朝大堂扫视了一番，见到皇甫洛也在场，并不惊讶。整整衣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对赵墨源说道：“属下王显和，见过钦差赵大人，皇甫大人。” “免了，坐下说话吧。”墨源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语气既未表现出官场中应有的客气，也没有刻意显示出冷淡。 王显和没有坐，只是垂立下首，低头说道：“属下明日奉命进京面圣，特来向钦差大人辞行。” 墨源望着对方消瘦蜡黄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反胃，一时竟也无话可说。倒是一旁的皇甫洛见场面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王将军此次进京，一定能得到圣上夸赞，论功行赏，功名爵位，指日可期。“ 王显和见墨源不快，不知事出何因，也就不想再多做逗留，所以对皇甫洛的一番恭维之词，没有做太多的应答，只是连声说道：“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了，实不敢当。” 又道：“两位大人公事繁忙，属下不敢过多打扰，这就……” 着钦差大人的脸色，必定是有什么问题，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他准备就此匆匆离开，以免双方尴尬，徒生不快。 皇甫洛却连忙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王将军不必如此匆忙，不知你手下那些人马现在何处？” 王显和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他的队伍，在十几天前还是盗匪，所以一旦被提及，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但皇甫洛既然提到这个问题，后面必然还有其他的话，所以他却是不能不回答。顿了一顿，慎重地答道：“属下的队伍，投诚过来的共计一万二千一百四十三人，因为有不愿干的予以了遣散，目前共有一万零三十二人，分做四队，都在梅家坞、狮峰一带驻营。” 又说：“下属进京，按照枢密院指令，只带百余人，其余人明日会移交给两浙路制置使谢大人暂为节制。” 皇甫洛心中一喜，说道：“王将军今夜回去，带上钦差大人的手札，挑选精明强悍的一千人马，速速进城，在钦差府邸四周驻扎，你看有无问题？” 皇甫洛这样一说，不禁王显和吓了一跳，就连心不在焉的赵墨源也是吃了一惊，先生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是要用红旗军的旧班人马，来对付明金局的孟南醒吗？ 但让这些人驻扎在自己身边，犹如虎狼在侧，能睡得安稳吗？会不会反受其乱？ 王显和怔了一怔，未及考虑，不便多做猜想，当即答应下来：“这有何难？只是这许多人进城，万一弄出些事情来，会不会……” “这个你无需担心，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皇甫洛心知这样的安排不免冒险，但权衡利弊，事情紧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好，属下这就赶回去，争取天亮前带人赶到城内。” 王显和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出门去了。 墨源尚在犹豫之中：“先生此举，是否欠妥呢？这帮匪众真能为我等卖命吗，万一有什么差池，岂不得不偿失？” 皇甫洛却是很有信心地说道：“主子无需多虑，这帮人归顺过来，现在是心神不宁，猜忌很多，委以重任，反而不会生乱，至少对明金局那边来说是一个威慑，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又道：“蔡卓尔的人马这几日也许还在路上，远水不解近渴，权宜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墨源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府邸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嘈嘈嚷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疑惑间，一个士卒小头目进来禀报：“大人，不好了，府邸大门口的民宅失火了，火势相当猛烈。” 墨源一听，陡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堂外走去，嘴中不停地叫唤道：“快，快些组织人出去救火，千万别让这火烧起来……” 府邸外民房鳞次栉比，真的一把大火无法控制，损失就相当惨重了。 皇甫洛闻言一惊，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待到感觉这其中有些蹊跷，准备喊住主子时，赵墨源早已出了大堂，不知踪影。 深秋时节，天干物燥。钦差府邸外的这场大火，借着晚间的秋风，却是蔓延的很快。熊熊的烈火带着浓重的烟雾，让所有来到现场的人都禁不住有些心惊rou跳。火是从府邸西面的一间小平房首先燃起来，很快就引燃了四周的商铺和民居。这里是老旧城区，木质结构的建筑居多，风助火势，很快向东边的府邸大门处扑了过来。时辰尚早，居民大多还未就寝入睡，一听街巷上的响动，纷纷从家中店铺中涌到街道上看热闹，更多的人则手提水桶，脸盆，朝起火的几处房屋奔了过去。 墨源急慌慌走到府邸大门口，欲出门查看火势，就被守门的士卒横身拦住：“大人，外面乱作一团，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墨源横了对方一眼，不由分说，拨开对方就往外走，士卒不敢再做阻拦，连忙招呼几个门房中的士卒一同出去，护在了赵墨源的身边。 火势好大，西边漆黑的夜空竟然被映照得一片通红，四周弥漫着烟雾的刺鼻味道，到处可听到救火人的嘶喊声，一帮帮手持灭火工具的人群不停地从府邸大门口向西边跑去。往日寂静的街道此刻变得混乱而嘈杂。 有十数个黑衣打扮的人从东边墙角处现身，继而很快奔到了墨源等人的身前，护卫的士兵发现这帮人一色的着装，手中没有水桶，笤帚之类，而是攥着长短不一的兵器，刚要喝问，对方已经动起了手，几个士卒不及提防，只是三两下，就已成了黑衣人的刀下之鬼。 赵墨源心中一阵紧张，知道是遇到了刺客，连忙转身朝大门里跑去，但他的动作哪有这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迅捷，离大门口尚有五六步远，就被一个黑衣人追上，对方一柄朴刀，呼啦啦从空中落下，直奔墨源的右肩砍来。 墨源情知不妙，却是不懂得如何躲闪，心道此命休矣，双眼竟然合上了等死。心中想道，悔不该冒险出门，中了对方引蛇出洞的圈套。 那把朴刀带着劲风，闪着耀眼的光芒，眼看就要砍到他的肩上。这时只听一声怒吼，一柄斧头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在空中一拦一挡，这刀就直接砸在了斧头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墨源吓得跌倒在地，抬眼一看，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年轻人手持一柄斧头，已经与持刀的黑衣人缠斗到了一处。这年轻人长的虎头虎脑，一脸憨气，一边与对方打斗，一边提醒倒在地上的墨源：“大人快往门里去，这外面危险……” 墨源见到这张脸，这才想起对方是何人。他就是自己在京都拆迁民居时偶然遇到的那个关大容。自从将他收到京都府做了衙役之后，这小子还真能干，凭着敢打敢冲，渐渐出人头地，成了自己身边得力的护卫，这次南下，也理所当然跟随而来。 赵墨源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大门处奔去。 却见大门口处，赫然站立着两个黑衣人，手中分别拿着短刀长剑，正在迎候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