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蟾宫折桂
成章曰：太师力挺董公子，赵倨钦点状元郎 皇宫需云殿。 “圣上，微臣有话要说。”蔡宇鑫想做最后的努力，微微上前一步，打断了赵倨的话。 赵倨的脸猛然拉了下来，在场诸臣大感意外，人人心惊rou跳。蔡太师今天这是怎么了？平素他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跟圣上较劲的，一条道走到黑，真是不智之举啊。 董光感动得都要哭了。 “圣上，这李墨源回答的确很妙，但董政的策论似乎更高一筹。” 御史大夫何巨贵终于看不下去，接过话头说：“既然是加考，就应以后一场成绩为准。孔明天资聪颖，非后天可以模仿学到，虽然德才兼备，但也并非之完美无缺。譬如用人失误造成失荆州、失街亭，没有容人之量排斥魏延，过于谨慎,缺乏魄力等等。相反谢安则是淡泊名利而又不清谈误国，忠心为主又不求显达富贵。他虽无名作问世，怕是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著作等身。依微臣看，应是李墨源胜出。” 一开始看到双方的策论文章，何巨贵也是定董政第一，李墨源第二，现在他才认为李墨源应当夺魁，说明此公还是相当公正的。 听了何巨贵的话，赵倨连连点头。 “圣上，即使是李墨源第二场胜出，双方各有胜负，也只是一个平手而已。”眼看李墨源就要成为新科状元，蔡宇鑫心急如焚，他孤注一掷，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太师难道还要再考一场？”赵倨很不高兴，但看着对方一反常态的激动样子，想到他平素日理万机，又实在不忍当众翻脸。 “这样吧，今日时辰不早，贡生们都在候着结果呢！”赵倨心中退了一步，说；“将二人殿试的原卷送来，就在书法上见个真章吧，立竿见影，不耽误时辰。” 这一说，蔡宇鑫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个半截。李墨源的字他见过啊，董政的字如何能比？ “圣上，不可……”情急之下，他是彻底失态了。 “蔡太师！”赵倨霍地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啊？给脸不要脸还是咋地？赵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蔡太师今日也太离谱了。 蔡宇鑫顿时噤声。众人也都觉得太师做过头了，董光父子不知就里，只道蔡宇鑫为董政上位拼死相谏，都感激得心中滴血，心道，好啦好啦，蔡太师，我们心领了，您自家小命要紧…… 礼部官员奉旨将二人试卷即刻呈上，董政的字歪歪扭扭，赵倨看后嗤之以鼻，甩到一旁，及至看到李墨源的试卷，他大感惊讶，猛然将案几一拍，一声巨响让大殿中所有人顷刻间魂飞魄散。 “看看，你们都看看，李墨源这笔字，在场的诸位，除了太师和周李龙，还有谁能写得出来？”他把试卷不住地用力摇晃，纸张发出啪啪的声响，格外尖锐刺耳。 “不用再说了，朕就钦定李墨源为今科殿试文才口才书才的三才状元！” “圣上英明。”一众人等全都跪倒在地。 李墨源喜不自胜，匍匐在地，口称：“谢圣上恩典。” 这才是最后的结果，这才是最为公正的结果，也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结果。尽管一波三折，但无论如何，自己终于笑到了最后，李墨源心花怒放，意识竟是一片模糊。 须臾，赵倨说：“李墨源，董政、王沛然，你们都别跪着了，平身吧。”口气竟是和缓了许多。 李墨源这才敢抬起头来，及至看到赵倨的脸，先是觉得似曾相识，再看到站在对方身后侧的何观基，猛然想起上元节馨香楼发生的事情，不禁大吃一惊，禁不住脱口而出：“黄……” “黄什么？你是名副其实的新科状元，无需惶恐。”赵倨才不想众人知道自己微服巡游的事，及时抢过话头，止住了李墨源继续说下去。 “是，多谢圣上。”李墨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遮掩过去。 众人也是一怔，这李墨源怎么跟圣上长得如此相像啊？ 京都太师府。 蔡宇鑫刚回府，在他的书房坐下，三小姐就兴高采烈地来了。 “爹爹，女儿都听说了。李墨源中了状元，他的文才过人，女儿说的一点没假吧？” “父亲什么时候说过他文才不好了。”蔡宇鑫有气无力地答道。神情黯淡。 爹爹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三小姐突然察觉到气氛异常，李墨源中状元应该是好事啊？对了，他上次说什么榜眼，莫非…… “爹爹不希望他中状元？”蔡玲珑满心狐疑。“那又是为什么啊，您不是答应女儿了吗？” 既然答应为女儿谋划，那李公子应该是考得越好越高兴才对呀。 “玲珑，李墨源不能中状元，他中了状元，你的婚事就泡汤了。”蔡宇鑫直起腰来，端起手边的茶盏狠劲喝了一口，又像是跟茶盏有仇，喝完后随意往桌上一丢。茶盏左右摇晃，与杯盖碰撞发出凌乱的声响。显是心情坏到了极点。 “那又是为什么啊？”女儿百思不得其解。 “听你二姐透露，圣上有意招今科状元为驸马，为自己的那个宝贝皇妹安平公主择婿。”蔡宇鑫恨恨地叹了口气。“跟谁争也不能跟皇家争啊。这样一来，李墨源就另有归属了。” “什么？”蔡玲珑花容失色。“招驸马？那女儿的事可怎么办哪？” 就是。蔡宇鑫心中答道。正因为有这层利害关系，他早就想以和亲的名义将安平公主嫁给北鞑皇帝。以便在今科的举子中为女儿物色一二。但赵倨终是舍不得，竟然将太尉之女赐为和硕公主远嫁他乡，为这事太尉将自己恨之入骨。自己收下董光重礼，答应一定让董政状元及第，甚至事先弄到策论试题，亲自cao刀做好范文，让董政预先背得滚瓜烂熟。金殿之上，他又三番五次触犯圣上龙威，冒死要将董政扶上正位，却不想赵倨一意孤行，执意要钦点李墨源，圣上屡破先例，李墨源又才气过人，竟然弄成了今天的局面，真是功亏一篑啊。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功败垂成感到惋惜。 “如今也只有以静制动了，还是那句话，跟谁争也别跟皇家争啊。”蔡宇鑫灰心丧气，话说的有气无力。 不是父亲不为你考虑啊，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个李墨源人品俱佳，蔡宇鑫在需云殿一见就喜不自胜，不由地赞叹女儿的眼光。可惜了，如今他高中状元，看得出圣上又是青眼有加，他日必然是东床之选。自己本意是看在董光送来重礼的份上。卖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同时将李墨源收赘为婿，现在不但算盘落空，还顶撞圣上，在同僚面前失去了颜面。最重要的是开罪了李墨源本人，对方一定从骨子里恨透了自己吧。自己怎么就做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了呢。这可不是原来的自己啊。 蔡玲珑适才芳心大乱，焦急万分，但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她悠悠地对父亲说：“事情变得虽然麻烦些，但也并非无可挽回。” “哦。”蔡宇鑫禁不住站起身来。他自以为木已成舟，走投无路，听得女儿此言，不禁大为震惊。就连自己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也已觉得黔驴技穷，再无良策，难道蔡玲珑这样一个孱弱女子还能有什么高招？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不是在需云殿见到李墨源，亲眼目睹了对方洒脱俊朗的身姿和力压群雄的才华，即使有今日的挫败他绝对不会懊恼得无以复加。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自己的女儿又非凡脂俗粉，假以时日何愁找不到一个理想的乘龙快婿。但现在的他，如同遇到了稀世奇珍却无法据为己有，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得到李墨源，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女婿，成为自己纵横朝堂的助手，成为他蔡家未来荣耀鼎盛的希望。 或者说，比起蔡玲珑，他现在想要得到李墨源的心情更加迫切。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珍贵。何况李墨源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风流人物，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他日必成大器。 蔡玲珑沉吟良久，一直都没有做声。蔡宇鑫真是急了。这关口，女儿的定力真是非同小可。 “不是还没有招驸马吗？”蔡玲珑见父亲焦急的模样，嫣然一笑，俏丽的脸庞更加楚楚动人。“爹爹你哪里会知道圣上有招婿的意思。只要李墨源有了婚约，就算是公主也不可能让人家毁约退婚的。” “你是说先下手为强？”蔡宇鑫恍然大悟。“是啊，谁说圣上要招李墨源为妹婿了？父亲怎么就老糊涂了呢？”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自嘲自己怎么陷入了这样一个先入为主的泥淖里不能自拔了呢？天下人不是只知道李墨源孤身一人，尚未婚配吗？谁都可以捷足先登啊。 这个三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他豁然开朗，眼前一批光明，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颓废与沮丧。“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方昌义。” 说完转身就走，出门时回过头来，对着身姿婀娜的小女儿说道：“玲珑啊玲珑，你真是不应该姓蔡啊。” 这下玲珑倒是糊涂了。“我不应该姓蔡那该姓什么啊。” “你应该姓……八面。八面玲珑。哈哈哈……” 打完趣急匆匆地走了。 皇榜一出，京都沸腾。李墨源连中三元，又是圣上亲封的三才状元，这样的荣耀不说在本朝没有，即使科举体例问世以来，怕也是独一无二，怎不令人羡慕得垂涎三尺。 一夜之间，李墨源大名远扬。在市井里巷，有关他金殿夺魁的故事越传越奇，最后竟然成了文曲星下凡的翻版。在当朝读书人的眼里，李墨源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值得他们心生敬仰，顶礼膜拜。就算在普通人家，李墨源的才高貌美，也成为了茶余饭后的最好谈资。 方府突然就变成了人潮汹涌的菜市米铺，又像是一个张灯结彩的戏台子。喝彩声、爆竹声、锣鼓声响成一片。经久不息的喧闹到入夜之时也没有停歇下来。 李墨源却已从最初近乎崩溃的兴奋中缓过神来，他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心中虽然仍是翻江倒海，面上却开始沉静得令人生疑，这个年轻后生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本领非同小可啊。 在来来往往的贺喜者眼中，李墨源面露微笑，平易近人，绝无半点少年得志、趾高气扬的迹象，他因此又博得了老成淡定、卑躬谦逊的好名声。 方昌义却再也不愿压抑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笑逐颜开，仿佛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岁。整日周旋于来来往往的各种人物之间，精力充沛，更加体现出一个成熟之辈令人钦佩的成熟和练达。 看着舅舅喜形于色，李墨源心里时时有一种隐隐的冲动，他感觉这是自己和表妹的最好时机。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从过府的刘侍郎口中，他已经察觉到刘家的急不可耐，毕竟能攀上如今的方家，不是人人都有缘分的，他们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现在希望趁热打铁，尽早联姻。 如果婚期一定，李墨源就将永远失去表妹，这将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这种痛苦他和表妹谁都无法忍受。失去眼前的机会，就将铸成千古大错。 他在又一拨客人离去的当口，直接了当地向舅舅表明了心迹。在表妹未来的幸福面前，自己的脸面实在是一钱不值。 方昌义的表情一落千丈。笑容渐渐褪去，只留下李墨源曾经见到过的冷峻。他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外甥，思忖良久，最后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这根本不可能。” 李墨源像被一双大手一把拉入了地狱，眼前漆黑一片，很久很久都模糊难辨。心就像被人生生剐出来，猛然丢入数九寒冬的河水中，又冷又痛。 “不说方家提出来悔婚不现实，就是你表妹，也是不愿与你成亲的。” “什么？”李墨源几乎被舅舅的这句话击倒，他肝胆欲碎，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在地。 “表妹她不愿意……”他心中喃喃有声。 “何况，蔡太师已经派人向我提出，要为你提亲。”方昌义补了一句。 李墨源心神大乱，震惊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