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相教
阮凤仪和墨言出了皇宫乘着马车回将军府，两人并排坐于车内聊着天，厚实的木质车箱完全隔绝了街市的喧嚣。对自己的大娘，墨言有着深深的敬重。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驾车的马夫道：“大帅，有个孩子挡住了去路，说要见您。” 阮凤仪疑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站于车辕之上，飒爽英姿立刻引来阵阵欢呼，阮凤仪举目望去，仪仗之前果真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他紧握银枪，举目平视，细嫩的腰杆挺得笔直。阮凤仪心中赞许，想不到此人小小年纪竟然不畏墨家仪仗，要知道阮凤仪此行的仪仗都是墨家精英，都是经历了铁血考验，身上的杀气十分浓烈。 阮凤仪高声道：“孩童，何故挡本帅去路？” 那孩子竟然不跪不礼，用稚嫩的声音回道：“我乃是杨链，杨子奎之子。” 阮凤仪闻言脸色顿变，心道：这人若真是杨子奎之子，论起辈分来，我应称呼他小叔子，辈分还小他一等，只是如此多人，叫我如何放下颜面？阮凤仪正左右踌躇时，墨言掀开帘子笑着走了出来道：“杨家小子，还识得我不？” 杨链见着墨言，惊喜道：“恩公如何在此啊？” 墨言招呼杨链上车来，杨链犹豫了一会，终是大步走上了马车。 三人围坐车内，一一见了礼，自然礼不可废，阮凤仪呼杨链为小叔，墨言呼他为叔叔。而杨链依然叫墨言为恩公。 “小叔子，就算今日不来，我也会去看望叔叔他们的。只是近日事务繁忙，才缺了礼数。”阮凤仪笑着道。 杨链人虽然小，但是却已经精通人情世故，他道：“人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大帅位高权重，还是直呼我杨链吧。” 阮凤仪哈哈一笑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墨言问道：“叔叔何故来此？” 杨链皱着眉头道：“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我一家就被遣送回京。到了京城后，多亏娘亲辛苦周旋，才免去父亲的责罚，我一家也被削去官职，贬为平民。后来，大魏王驾崩，魏国夺权生乱。墨国柱上书朝廷要出兵魏国，朝廷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答应墨国柱西征，连带五百万担粮草。可是太仓城粮草被焚，别的国柱大人又不肯出粮，致使墨国柱无奈停戈。丧失这难得的机会，自然引来皇上的雷霆之怒。其他几个国柱大人怕皇上怪罪，就把罪责都怪到了几家管事人头上，而我杨家也受到了牵连。娘几次进宫周旋求情，最后竟然被软禁在了皇宫内。爹和我几次求人去救，但都没有什么用。前几日听大帅要来，我便让爹来求求大帅，可是爹爹说什么也不肯来，说墨家帮我们太多，不应该在劳烦你们了。只是我实在很想念娘亲，求大帅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帮我们，让我们一家早日能够团聚。” 阮凤仪闻言心中有些顾虑，这时墨言道：“大娘，其实杨家此次犯错与孩儿有关。”说罢墨言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阮凤仪听完后，道：“既然此事是因救我言儿而起，那再怎么麻烦我也会帮着你们的。孩子，你就放心吧。”杨链闻言，深深叩了几个头，连声感谢。 杨链办完事情后，便中途下了马车。墨言见大娘一直锁着眉头，问道：“大娘，是不是此事很麻烦？” 大娘笑了笑，打趣道：“再麻烦也没你惹的事麻烦啊。只是粮草之事甚为敏感，关乎军纪法度，若是墨家参合进去，其他几家国柱肯定会借题发挥的。” 墨言想了想，道：“要不让我进宫去把杨链他娘救了出来，让他们远走高飞算了。” 阮凤仪瞪了一眼墨言，道：“言儿，此等事情以后莫在大娘面前提起。” 墨言连忙低头认错。 阮凤仪叹了口气，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问墨言道：“孩子，告诉娘你看到了什么？” 墨言回道：“忙忙碌碌的百姓。” 阮凤仪点点头，放下帘子道：“朝廷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没了朝廷的管制百姓就难以安居乐业。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了朝廷的法度，更多的人才能快乐地生活。我们墨家世代固守西疆，就是为了让百姓不收战乱侵害，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应该只是看到自己的得失，更应该顾全大局。” 墨言闻言，心中有甚多疑惑，正想问，阮凤仪仿佛累了一般划划手道：“这些你以后慢慢会懂的。” 墨言不再多问，扶着大娘靠在椅子上，自己走出了马车，坐于车辕之上，墨言看着来往人群渐渐陷入沉思。京都的喧嚣在墨言的面前渐渐变得模糊迷幻。 到了将军府，墨英早早等在门口，脸上有些怪异。见到墨言，墨英正想招呼，墨言拉住墨英轻声道：“娘在休息，让她多睡会吧。” 墨英闻言点了点头，拉着墨言来到一旁，等阮凤仪醒来。墨言看墨英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大哥是否有事？” 墨英犹豫了一会道：“平和王府来人了。” 墨言闻言一惊，道：“不是玄儿有事吧？” 墨英道：“不是，只是按惯例送了礼来。” “那大哥的意思？” “此事，你说应不应该告诉娘？” “娘火气未消，咱先别告诉她。” “也好，现在娘正在气头上，迟些再告诉她罢。只是这回礼之事？” 墨言犹豫了一会，终是叹了口气道：“我去罢，反正今日天色已晚走不了了。我就代大哥去趟吧。若是大娘问起来，就说我出去跟朋友告别去了。” 墨英闻言，拍拍墨言的肩膀道：“如此就委屈兄弟去趟了。” 墨言笑笑道：“没事，我也正想玄儿呢。”墨言话是这么说，心中已是苦水泛滥，他实在是怕了大哥那个厉害的小姨子。 在墨英的安排下，很快墨言带着两个提着礼物的小厮就出了门，前往平和王府。 回想第一次前去平和王府，墨言不禁有些黯然，经吓人的通报，墨言很快见到了平和王，同在的还有墨言的嫂子和那个墨言不愿见的李柔。一开始场面就有些尴尬，而墨言又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没一会平和王和他的小女儿就先后借故离去了。墨言看着清瘦的嫂嫂心中不免内疚。 “嫂嫂，身体还好吧？” “恩。嫂子没事，你哥呢？最近怎么样？” “我哥他还好，嫂子，是我连累了你们。” “哎，这事也不能怪你啊。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 “嫂嫂，千万别这么说。”墨言心如刀绞，并把大哥交代他的话传给了李燕，她听后竟然失声哭了起来：“相公有如此心，妾身死也瞑目了。” “嫂嫂，您要保重身体啊。对了，玄儿呢？怎么见不着他？” “我母亲带他去峨眉山贺寿去了。说是带他去散散心。前几日刚走。” “喔。”墨言有些失望，道：“早听说亲家母是江湖中有名望的任务，果真如此啊！” “我母亲本是峨眉无字辈真人，现今在峨眉山中除了掌门外，辈分就数我母亲了。” “峨眉清修真人也可以嫁人的吗？”墨言虽然觉得如此问有些不妥，但心中好奇不免出口相问。李燕微微笑了笑，解释道：“峨眉弟子分正室弟子和俗家弟子。正室弟子要戒俗欲，历清修。而俗家弟子却是不忌讳的。我母亲本事正室弟子，因为我父亲的关系还了俗。当年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峨眉山现在就算是我母亲的娘家吧。” 墨言回忆起艾娜，心中不免酸楚，看来她现在还在墨言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啊。几年不见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藏羽翔日日跟在秦雅心后面，她肯定受了不少的欺负。 “这次峨眉山掌门仙寿也是下任掌门人选的选定日期，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啊。”李燕道。 墨言对江湖之事兴趣不大，淡淡聊了几句，就想借故离去。可是嫂子却硬拉着，让他留下吃饭。墨言无法推却只有硬着头皮留下了，遣了下人回去知会一声。 墨言觉得很别扭，坐在饭席上全然不知味。嫂嫂很热情地给他夹菜盛饭，全然不把一脸郁郁的父亲和meimei放在眼里。 “那个……”平和王忽然停下吃饭，抬头看了眼墨言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小子墨言。”墨言有些慌张。 “喔，墨家小子，你师从何门何派啊？” “师门？我十岁到我外公家那里住了。” “不知你外公是？” “藏问天。”墨言一字一词道。 “原来是藏剑山庄啊，也算是名门了。当今江湖第一公子藏羽翔便是藏问天的义孙。” 墨言触及心中往事，苦水泛泛，放进嘴里的饭菜已然淡淡无味。 “为什么师出同门，品行功夫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柔淡淡道。 “meimei！”李燕生气地喝道。 墨言抬头感激地望了一眼李燕。 这时平和王道：“人要有自知，要知本份。希望你以后少給墨家，给朝廷惹麻烦。”看来墨言最近的事情已经传进了平和王的耳朵里。 “是。小子明白。”墨言压着心中的火气，淡然道。平和王人老成精哪里会看不出墨言心中所想，哼了一声，放下筷子出门去了。 平和王走后，墨言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嫂嫂，各位亲家，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告辞！”说罢，大步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