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见一个人
第十五章想见一个人 那日去见叔叔，等到夜里，也不见人，秦辰只得走了。他知道，叔叔不愿在这个时候见他。后来，也联系过，只不过，既然叔叔有心不见，那是怎么样也联系不上了。 一拖二推的，终还是上了法庭。那样肃穆的地方，秦辰是第一次去。他瞧着西装笔挺的律师，瞧着穿了制服的审判长、陪审团。那么些人，因为他们，聚在一起。或者，在他们眼里，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叔叔依旧没有现身，辩方律师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李墨满腹信心地坐在秦辰身旁，嘴角一直挂着笑。 辩方如何说，却终是没有说破那最深层的原因。仅凭他们手里那些，是不足以动摇秦辰和秦萧的继承权的。所以，这官司，在李墨眼里，纯属无意。 不过，当事人愿意，他身为的律师的既能赚到钱，又能赚到名声，这样名利双收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当然也是秦辰胜诉。只不过，秦辰的脸上，始终没有笑容。从开庭到结束，他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如同一个木偶。 离开法院前，秦辰疾步朝叔叔的代表律师走去，将一份签过名盖过章的文件交给他，让他转交给叔叔。 李墨站在秦辰的身后，忍不住出声：“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秦辰没有动，看着被拦在警戒线外的记者，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讲话的声音，按快门的声音，发动引擎的声音…… 都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他只是觉得累，好像过去二十几年，哪怕是备战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精疲力竭的时候。 “李墨，你从来不打不清不楚的战，想来你已经查到我这么做的原因了。” 说完，秦辰就往停车场去，这个时候，他想见一个人。 车子一直停在路边，秦辰坐在车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一遍看文件，一遍等，他只是想看看她，并没有打算出现在她的面前。 “秦先生，五点半了。”前座的司机陪着等了一下午，好几次差点儿睡过去。他不知道秦辰要等谁，偏生要在这路边儿上等着。只不过，他有很好的职业cao守，不该问的事情，决计不会多问半个字。 秦辰放下手里的文件，揉着脑门上的xue位，让自己放松一下。隔着玻璃，瞧着车水马龙，瞧着人来人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准确地认出她来，只是他觉得，总归是有关系的两个人，认起来，该是不难的才对。 迎面走过来一群学生，穿着校服，并排走在一起，勾三搭四的模样。秦辰闭上眼睛，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穿了校服与同学一起走路回家。那个时候，学校里商店里的阿姨每次看见他，都是一脸欣慰的笑意。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什么。 如今想起来，原来都是有关系的。千丝万缕的，像一张大网，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 他摇下车窗，听见远去的一个学生突然大声喊：“啊！你喜欢申叶叶。” 多么美好的年少时光！曾经他也是这样，那个时候，爸爸mama都还在世，每天都能同桌吃饭。他曾经也拥有过这样幸福的家庭。只是如今，这一个家，只剩他一个，从此以后，他孤军作战。 几米开外，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布包，往秦辰的方向走过来。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尤其是鬓角，几乎已经看不见黑发了。看样子，精神也不太好，脸色发黄，黯淡无光。 秦辰几乎认不出她了。才这么几年，变化也太大了一点。他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用了十分的力气。 妇人抬手看了腕表，加快了脚步，走过了秦辰的旁边。她并没有看见车窗里的秦辰，这一条路，她走了无数遍，根本不会再留心路边的风景。 胸口，一团子气凝聚起来，秦辰拿起手边杯座上的咖啡，一口饮尽。 司机说：“真是不当心，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什么？” 司机指着天桥上一前一后的一女一男，说：“那个男的跟着那个女的，估计是想偷东西。” 顺着司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秦辰看见一张侧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儿。立刻的，秦辰打开了车门，往天桥跑去。司机见状，也跟了上去。 尤凝正转下天桥来，一路疾走，提着一口气，只是想快点走到人多的地方去。从她下了公交之后，就知道刚刚在车上盗窃被她撞破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后。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回头去看，一回头，只怕会招来祸事。 秦辰见尤凝惨白的脸，加快了脚步朝她跑过去。直到他跑到她的面前，尤凝也还是低着头。秦辰拉住她的手，却惹得尤凝更加恐慌。 “啊！”尤凝一惊，忙不迭地甩了他的手，本能往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看见是秦辰，愣了半天才闭眼吐出那一直提着的一口气。 跟在尤凝身后的男子，看见秦辰和秦辰身后的司机，狠狠地刮了一眼缩在秦辰怀里的尤凝，下了天桥。 突然之间，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可是尤凝的心依旧砰砰跳得很快。她紧紧抓着秦辰胸前的衣服，攥得手心都出了汗。 秦辰拍着尤凝的后背，安抚她：“没事了，小凝。来，先下去。” 尤凝点着头，跟着秦辰一起下了阶梯。走完最后一个阶梯，尤凝突然顿住，两只眼睛转个不停。 秦辰示意司机先去车上等，耐心地站在尤凝身边，不做声。 “我不要马上就回家，秦辰，我现在不要回家。先带我去别的地方，万一，万一那小偷还在附近跟踪到我家，那……”尤凝不知所措起来，敏感地看着周围，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一把刀子就从莫名的地方捅进了她身体的某个部位。 “小凝，小凝，你放松一点，放松，别紧张，那人已经走了，不会有人跟踪你的，你放松一点。” 尤凝的脸色比原来还要白上几分，眼里积聚的泪水，眼看就要滚落下来。她一再地往秦辰身边靠过去，寻求一丝温暖，一丝心安。 一眨眼，泪水还是掉了下来。尤凝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发狠地看着，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才罢休。再待在这个地方，尤凝怕自己会崩溃。 她一把推开秦辰，疾步跑了，不管什么方向，什么地方，总之，她要离开这里。跑得太急，脚下一崴，整个人跌在了地上，手心、手肘、膝盖，都被擦了一层皮去，渗出一丝丝的血。那鲜红的血，覆盖在尘土上，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尤凝却是不管，挣扎着要站起来。一崴一崴地，要离开。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个疯子，满脸的泪水蔓延着，一身的尘土。 秦辰看得揪心，跑上前把尤凝揽进怀里，紧紧得，一点不放松。尤凝挣扎了几下，听到秦辰的声音之后，终是安静了下来。 卷翘的睫毛上沾了泪水，扑扇扑扇的，又几滴泪水落下来。 秦辰把尤凝抱进车里，让司机买了一杯咖啡回来，然后驱车离开。 尤凝睡过去之后，司机才轻声说：“也不知什么事情，吓成这个样子。” 秦辰听了，也感叹，素日里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吓成了这样？或许，还有些别的事情也说不定。 尤凝是靠在秦辰肩上的，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睡过去，总比醒着害怕好。只是，看她紧蹙的眉尖，似乎睡得也不安心。 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她了，原本以为，不在杂志社工作了，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却不想，可以在今天这样意外地遇见。 忽然之间，尤凝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秦辰听得并不十分清楚，认真听了，才发现是“不要”二字。 这估摸着，该是做噩梦了。秦辰用手托起尤凝的头，这才发现，尤凝的眼角已经有了泪痕。于是，他不停地叫她，拍她的脸，晃她的身子，最后尤凝醒过来，扑进了秦辰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无论秦辰怎么问，尤凝总是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摇头，任由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他知道，一个小偷，定不能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去医院处理完伤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月亮的夜，黑漆漆的，哪怕有灯光，还是嫌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