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变化 一
“父亲，我会让你为我而骄傲。”柯万翻身上马，一副明亮的铠甲，身后飞扬着长长的披风——上面是鲜艳的红色——颇有领主气势。他的头盔顶有竖着一红色羽毛尾巴，和盾牌上雕刻的那只赤狐遥相呼应。 “我一直都为你骄傲，柯万。我一直都非常非常爱你，希望你平安回家。” “父亲，除了是你儿子，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理由爱我。”他策动战马，和身旁艾德勒、侍从安德以及乌曼达一起跟随大军。喇叭奏响，战鼓雷鸣，顷刻之间吊桥放下。温林顿·爱丽丝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离开雪熊城，长枪高举，旗帜飘飘。 孩子长大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教育不了孩子。道格拉斯目送他们离去，心里不禁苦想。 吉莉莉在他身边，满脸苦恼触目可知。道格拉斯叫裁缝比照她的尺寸、出身和性别缝制了新衣服，但她喜欢穿的，或者是想穿的却还是那身女仆装和麻布衣，腰系针带。毫无疑问，她想在道格拉斯身边当一个称职的侍女。但一直以来，道格拉斯都是自己动手，极少用得到侍女的帮忙。 大量精锐士兵上战场，但雪熊城再坚固也需要人守卫。管家西顿已将每一位适龄男子都派去守城，城内留下一支由老弱伤兵、几名侍从和未经训练、甚至尚未成年的农村孩子组成的警备队。 诸侯们手下最后一个步兵消失在闸门之下后，吉莉莉开口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大人？” “我们有我们的责任。”道格拉斯面色沉重地穿过庭院。我总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他心想，也许这就是艾德勒把我当成她不讨厌的人原因之一吧。艾德勒的两位兄长在幼年时代不幸夭折，所以艾德勒出生之后，伊瓦娜伯爵一直把她当儿子看待。不久，她父亲过世，母亲嘱咐她成为艾琳家族的男人，而她jiejie替她出色地扮演了这一角色。 我把忠诚给了艾德勒·艾琳，却没给受到我伤害的卡琪和她母亲任何安慰，甚至艾德勒虐待她们，最后把她们赶到乡下时，连个道别都没有说。巴哥特的朋友被残忍杀死后，艾德勒要我伤害她meimei时，出于保护次子的目的，我只能表现得乐于顺从。直到那天以后，我和巴哥特连一面都见不到了。这一切的一切，只因我总是懂得履行责任。 他信步走到圣堂门前，它矗立在花园里，由七面砂墙砌成，映照着七色光芒。他们进入时，里面已挤满了人，看来道格拉斯并非惟一渴望祈祷的人。他跪在女神的大理石彩绘雕像前，为柯万点上一根香烛，为那边的孩子们也点了一根。请保佑他们平安，帮助他们获得胜利吧，他祷告，并将和平之心带给杀戮的灵魂，让长眠于地下的人们终得安息。 他祈祷之时，圣堂的修士带着香炉和水晶走进来，所以他多待了一会儿参加仪式。他不认得这位修士，他看上去非常虔诚，年纪很大了，他用浑圆愉悦的嗓音祝福女神，工作完成得恰如其分。妻子温妮已过世两年多，她若健在，定会耐心地听他倾诉在发生的事，体会他的感受，她一定能教他如何摆脱纠缠的梦魇，赶走那不该有的阴影。妻子温妮、少女卡琪、甚至是初恋维娜，她们总是那么开朗快乐，但如今只剩我一人，我却是什么都不懂。我甚至连自己责任所在都不清楚。如果连这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来履行自己的责任呢？ 起立之时，道格拉斯的膝盖已僵硬不堪。走到外面，一曲歌谣随风传来。吟游诗人坐在酿酒房外，四周围了一圈听众。深沉的嗓音婉转嘹亮。 道格拉斯也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他耸起宽阔的肩膀，把粗壮的手臂抱在前胸。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跑来跑去，拿木棍尖叫着互相打闹。为何孩子都这么喜欢打仗游戏？歌谣已近尾声，声音愈加高亢。 “先生，我明白等待是多么的痛苦彷徨，”吉莉莉道。“我能体会你现在的感受，所以我觉得战斗比等待好。战斗时，你不会觉得如此无助。你有马有剑有斧子。穿起盔甲，任何人都不能轻易伤害你。小时候，我就经常在想自己是个男孩子该多好。现在我想通了，我可以生个儿子当骑士，这比我自己当个骑士可能更有自豪感。” “骑士沙场死。”道格拉斯提醒她。 吉莉莉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他。“就如贵妇在产床上陨落。没有什么东西是唾手可得的。” “生产小孩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道格拉斯起步走过庭院。“我有六个孩子，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旗帜，没有号角，但激烈程度却分毫不差。从怀孕，到生产……你母亲一定给你讲过那要承受多大的苦痛。” “我不认得我母亲，”吉莉莉说。“她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也许我生小孩的时候也会死在那里。” “还不止，”道格拉斯道。“吉莉莉，生产难，但更难的在后面，有时候你应该冷体会到你父亲的辛苦。” “我父亲死了，谁来保护我呢，是你吗？先生？”她的微笑苍白又无力。“为什么这么问？我父亲一直这样说，他告诉我：等你长大了，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的叔舅，你的丈夫，甚至你的儿子，他们都会全力保护你……然而目前他们都不在我身边，我以为你能代替他们呢，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低头。“我将尽力而为，吉莉莉。” 当天稍晚，急促的脚步声冲走他的思绪。有士兵气喘吁吁地闯进房里。“大人……黑狼军……开始朝这里来了。” “别慌，先喘口气，小伙子，慢慢说。” 他照办。“一支长长的部落武装纵队，”他报告，“正准备跨过安德鲁要塞。部落的旗子上是蓝色飞马旗。” 领军的是黑狼王的附属之一，斯特保·飞马族长。飞马氏族骑兵打着耀眼的旗帜从西南方出现。他走上城垛观看，西顿也在城上。“一只先遣队，没什么打紧，”他保证。“黑狼王的主力尚在南边很远的地方。我们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