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战始 二
乌曼达双手各持一斧，这时他两斧用力一敲，发出巨响。“为了胜利！” 艾德勒骑马绕圈，检视战场。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岸边是滑软泥泞，低缓上坡，升向国王大道，再往东去，则是多石的破碎地形。丘陵有些许林木点缀，不过此间树木多半已被伐尽，辟作农田。 道格拉斯听着战鼓，心脏在胸口随着节奏怦怦跳动，在层层的皮衣钢甲下，他的额际冷汗直流。他看着巨魔戈登策马在战线上来来去去.高声喊话，指手画脚。左军的组成也多是骑兵，然而并不若右翼那样是由骑士和重装枪骑兵组成的钢拳，而是北境贵族的杂牌部队：仅穿皮甲的弓骑兵、大批毫无纪律的自由骑手和流浪武士，骑着犁马、手持镰刀和祖父辈遗留的生锈刀剑的庄稼汉，小巷中找来、并未完成训练的预备兵……以及艾德勒和她的部队。 “等着喂鱼吧。”道格拉斯在她身边低声呢喃，说出了艾德勒没说的话，她不由得点头同意。埃锐文大人难道失却了理智？左翼不仅没有矛兵，弓箭手很少，骑士更是稀罕，尽是些装备低劣、未加防护的人，况且还是由一个行事不经大脑、全凭意气用事的残暴粗汉所率领……如此可笑的一支军队，埃锐文元帅竟期望他们守住左翼？ 她没有时间仔细思考，鼓声愈来愈近，咚咚咚咚，潜进她的皮肤之下，令她双手微微抽搐。柯万拔出长剑，刹那间，敌人已出现在前方，从丘陵顶端漫山遍野地冒出来，他们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后，整齐划一地迈步前进。 该死，印象中本该穿着简陋装备武器的野蛮人，现在却穿着精良的武器铠甲，在三年的时间里变得训练有素。这危险度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瞧瞧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人，道格拉斯心想，不过他知道埃锐文元帅的精锐之师比较多。敌军的首领们骑着披甲战马，领导士兵前进，掌旗官举起家族旗帜与之并肩而行。他瞥见叛变的霍华德家族的七彩鸟旗帜、卡利班家族的三星芒旗、赛萨斯的飞天白虎旗、……其间居然有朱丽叶家族的灰底绿色藤蔓旗。黑狼族的黑色旗帜四处可见，旌旗在风中飘荡，翻飞于长竿之上，黑色的夜狼仿佛也在旗帜上奔跃。 军号响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而悠长，有如来自北方的冷风，令人不寒而栗。王族军队的喇叭随即回应，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宏亮而不驯，只是道格拉斯的心中却觉得比较小声，且有些不安。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搅，涌起一股恶心，眩然欲呕；他暗暗希望自己可别因反胃而死。 当号声渐息，嘶嘶声填满了空缺。在他右边，道路两侧的弓箭手洒出一阵箭雨，蛮人开步快跑，边跑边吼。王族的弓箭如冰雹一般朝他们身上招呼，百枝，千枝，刹那间不可胜数。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转为哀嚎。这时第二波攻击已从空中落下，弓箭手们纷纷将第三枝箭搭上弓弦。 喇叭再度响起，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巨魔戈登挥动巨剑，吼出一声命令，几千个人的声音随即回应。道格拉斯一踢马肚，放声加入这个嘈杂的大合唱，随后前锋军便向前冲去。“河岸！”当他们策马开跑，艾德勒吼道，“记住！守住河岸！”开始冲刺时，他还在前方带头，但乌曼达随即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凄厉呐喊，从他身边向前窜去，柯万狂吼一声，也跟了上去，其余人纷纷跟进，把道格拉斯留在他们扬起的烟尘中。 正前方，一群敌军枪兵组成半月阵形，有如一只两面生刺的钢剌猬，躲在绘有夜狼纹章的高大橡木盾后方，严阵以待。巨魔戈登率领一队精锐的重装骑兵，成楔形阵势，率先与之接战。面对大排长枪，半数的马在最后一刻停止冲刺，闪避开去。有的则是横冲直撞，枪尖贯胸而出，当场死亡，道格拉斯看到十来个人因此倒地。巨魔的坐骑被一根带刺枪尖刮过脖颈，它人立起来，伸出镶蹄铁的双脚便往外踢。发狂的战马跃入敌阵，长枪自四面八方向它捅来，但盾墙也同时在它的重压之下瓦解，蛮人脚步踉跄地闪避这只动物的垂死挣扎。战马轰然倒下，吐血身亡，巨魔却毫发无伤地起身，高擎双手巨剑，展开疯狂攻击。 柯万趁敌方的盾墙上的裂缝还来不及合拢，也冲了进去，众人紧跟在后。艾德勒尖叫：“跟我来！跟我来！”不过除了誓言骑士康德·西西弗，以及他弟弟普特郎·西西弗等少数人跟着她，他们大都已跟着柯万和乌曼达冲到她前面去了。他瞥见乌曼达的坐骑不幸中枪倒地而死，他人则跳开脱身；有个骑兵被钉死在蛮人的长矛上；柯万的马扬腿踢断敌人的肋骨。这时，一阵箭雨洒在他们头上，究竟从何而来，他说不准，总之对杂牌军和黑狼军一视同仁。它们或从盔甲上弹开，或找到暴露的血rou。道格拉斯举起盾牌，躲在下面。 在骑兵的冲击下，刺猬逐渐崩解，蛮人纷纷后退。道格拉斯看见有个矛兵愚蠢地朝乌曼达直冲过去，结果被乌曼达战斧一挥正中胸膛，穿透盔甲、皮革、肌rou和肺，顿时毙命。斧刃卡在对手胸膛里，但乌曼达马不停蹄，又用左手的战斧将另一个敌人的盾牌劈成两半，右手的尸体则绵软无力地随马弹跳颠簸。最后，死尸滑落地面，乌曼达高举双斧，交互撞击，发出慑人的呐喊。 这时他自己也冲入了敌阵，战场瞬间缩小到坐骑周围几尺。一个步兵手持长矛朝他胸膛戳来，他长枪一挥，将矛格开，那人向后跳去，打算再试一次，但道格拉斯调转马头，把他踩在马下。柯万被三个敌兵团团围住，但他砍断第一支向他刺去的矛头，反手一剑又正中另一个人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