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棒槌
听到有人喊山，众人心里大喜：嘿，总算找着棒槌了！大家一起向喊话人那边聚拢过去。 把头王义听到喊山的声音，马上回应道：“什么货？” 那边仍是回答：“棒槌！” 一听这话，大家的兴奋劲儿就飞了一半。压山第一次开眼儿时，得到这个回答意味着发现的棒槌是四品叶，也就是四片复叶。因为“四”跟“死”是谐音，不吉利，所以只能喊山的人只能回答“棒槌”。 而第一次开眼儿如果是二角子，即两片复叶，大家则会欣喜若狂。因为二角子在传说中是开山的钥匙，第一次开眼儿遇见二角子，就意味着此行能抬着大棒槌。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得照惯例贺山，纷纷道：“快当！快当！”，但语气里明显少了一份欢喜。 菊花和秦浩然跟着大家聚到发现棒槌的地方，从人缝儿里探头往里看，果然看见一棵四品叶的大棒槌，那叶子油亮油亮的，还顶着一蓬绿盈盈的肾形参籽。 以前她俩打猎时，偶尔也会见到人参，不过都不大，最大只抬到过灯台子，就是三品叶。看到这个大四品叶，让她不由得手痒起来，很想亲自动手抬一回。可惜这样的事轮不到她头上。因为大棒槌都要由把头或者是经验丰富的老参把式来抬。小参才可由发现者自己抬，像她们这样的新手，根本没有资格动手。 依照惯例，大家全体跪在棒槌跟前，以草为香，磕头感谢山神老把头的保佑。 十几号人都围在一起，这人一多了，蚊子小咬的也蜂拥而至，直往人脸上扑。王义挥手在眼前驱赶着，吩咐道：“这儿蚊子小咬太多，太闹腾，点火沤烟。”马上有人答应一声，熟练地在上风口点起个小火堆，用青蒿草沤烟。烟一飘起来，状况马上好多了。 把头王义拿出工具包，准备抬棒槌。此时参棵子上早被系好了棒槌锁，一头绕着插在一旁的索拨棍上，另一头绕在旁边的小树棵子上。这样两头一搭，参棵子就被架得稳稳当当。这样抬棒槌时，参棵子不容易倒伏。 王义先用手扒掉地面上的的杂草和树叶子，露出泥土来，从棒槌杆儿开始往下挖，露出芦头，再向下挖到“路”。 “路”即参的颈部，而长在“路”上的小分岔叫做“丁”，大概相当于参的手臂。这时就可以根据参“路”的长短，和“丁”的数量和生长状况，来凭经验估计参的年份大小了。 这棵棒槌的“路”大概一寸半长，上面还长了两个“丁”。王义初步判断了一下，对大家说：“这棒槌还行，也不算太小，最少四五十年，盘子得稍开大点。” 说着便动手开了个大概一米见方的盘子。然后他拿鹿骨扦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一点一点地扒拉着。 虎子在旁边儿看得特着急，心想：照把头这种挖法，那可得挖到啥时候去呀？自己可没这种耐性，要是自己挖，可能会跟挖山胡萝卜似的耐不住地干脆直接用手往外拽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参须子差不多都会断光的，而棒槌断了那么多须子后，也就根本没有什么品相可言了。参贩子们也不会收的，最后的下场可能只好自己带回家泡参酒了。 所以像王义这样谨慎对待的方式才是对的，毕竟这是打算用来卖钱的大货。 一直挖到中午，王义才终于完完整整地把这棵棒槌抬出来，看起来还不算小。行家就是行家，那么多细细的参须子，又长得要命，一个不留神就会弄断的东西，可经把头王义的手抬出的这参须，竟然完好无损，一丁点儿都没挖坏！这耐性、这本事还真是让人万分佩服！ 棒槌一抬出来，王义便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叹道：“唉，想不认老都不行，连抬个小棒槌都累得腰酸背疼的，这要是真遇上大货，那得累成啥样啊！” 帮伙里的其他人赶紧帮忙打参包子，把剥好的新鲜树皮筒子展开，铺上刚从岩石上揭下来的苔藓，上面洒了些参坑里的原土，然后把棒槌放进去摆好，又盖了些土和苔藓，才把树皮筒子包起来，最后用新鲜的楸树皮捆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大奎问王义道：“把头，这四品叶要不要去砍个兆头？” 王义想了一下，说：“算了吧，才四五十年的还砍什么兆头？起码得上了七八十年的再砍。再说咱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砍个兆头也比别人麻烦，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压山吧。” 这时，老李来山场子送饭了。大家席地而坐，直接在山场子里吃饭，连戗子都不用回。省了这一来一往的折腾，起码可以省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饭后大家继续压山，刚开始没多远，铁头就又发现了一棵四品叶。王义和包爷等老参把式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据说如果第一天放山就接连两个四品叶，就意味着这是山神老把头的警告，再不下山就要出事。 若换了其他老参把式，为了避开这个说法，即使看到四品叶，也会故意假装没看见，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棒槌的位置，一直等到不是四品叶的棒槌出现了抬出来后，这才再回去原地抬。 可是铁头这个二愣子发现棒槌时就只顾高兴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一张口就喊出了“棒槌！”，等后来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虽然第二个还是四品叶不太吉利，但喊都喊完了，就只能抬出来了。王义面色难看，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安排了大奎去抬。 虽然同样是四品叶，可这棵棒槌却实在是年份太短了，也就五十年左右的参龄。显然是这一两年才刚长成四品叶的，虽然叶子变成了四品叶，可实际上根却比灯台子大不了多少。 冬子小声的和虎子嘀咕道：“我听说遇到‘巴掌’不用抬，得留着再长一长。而且看见‘巴掌’不用喊山，只要是‘巴掌’就肯定是没长几年的，‘巴掌’里没大货，‘二角子’倒是必须得喊。 参籽儿落地长出的先是‘三花’，长得好的第五年能成‘巴掌’，特好的直接就能长成‘二角子’。要是没赶上好年头，可能还要当两年的‘三花’，才能成‘巴掌’，从‘巴掌’长到‘二角子’快的要一到五年，后面再长成‘灯台子’也要个十年，由灯台子长成四品叶最快又得十几年，长成五品叶甚至得几十年或是上百年，六品叶就更稀少了。所以，五品叶和六品叶就称做大货。 而四匹叶就不一样了，长到这时候叶儿就长得慢了，主要是长根儿，棒槌从四匹叶长到五匹叶可指不定得多少年！快的可能三五年就行，慢的可能几十年过去都还是四匹叶！ 现在抬出来的这个，年份这么短，看来就是才长成四匹叶的。” 放山人是以俗名区别人参的成熟程度的。1-5年，地上部分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5-10年，可长出一枚完整的五片掌状复叶，俗称“巴掌”；10-20年的长有两个杈，每杈五片叶，称二角子或二甲子，也称它为“开山钥匙”，意为找到小捻子就是找到了拿大货的线索，附近很可能有许多“棒槌”；30-50年，野山参长有三个杈的掌状复叶，俗称“灯台子”；50-80年，长出四个杈的，称四品（或批、匹）叶；而五个杈的，称五品叶，得长80-100年，遇到它就称它为“一堆”，从它这里放眼看去能找到大大小小很多的野山参，有六、七十年的儿女辈，也有三、四十年的孙子辈；再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称六品叶，但很少见，要长100-300年，参龄都在百年以上，极为罕见，可谓珍稀国宝，放山人习惯称其为“一片”，寓意见此元老，整片山坡会有无数子子孙孙，犹如族群。 因为人参长到六品叶就很难再长叶了，故六品叶就已是极为珍贵。再往上那就更是参宝了。长到300-500年，可长成七品叶；500-800年，能长成八品叶，八品叶的野生人参在茎杆生长有两层叶子，上下两层各有四个枝叉，加在一起共有八个枝叉，每个枝叉上有五片叶子；而长到800-1000年，则是传说中的九品叶了。 人参和黑熊一样，冬天是要冬眠的。野山参每年的生长期很短，一年当中6、7、8三个月是生长旺季，9月中旬初霜，至翌年5月中旬终霜，休眠期长达240多天。如此短的生长期，使得野山参每年生长增重仅1克左右，遇到年份不好的时候，甚至还会缩水变成负增长，这也是野山参如此贵重的很主要的一个原因。 因为这棵四品叶的参比较小，大奎很快就抬出来了。反正之前连草香折断的事儿上都没走，现在出了这种两次都是四品叶的情况，也就忽略不管了。大家仍然继续压山。 虎子见到别人已经找到了两棵人参，且不管是大是小，起码都是个棒槌呀！可自己连个影子都没发现，心里特别急。他飞快地扒拉着自己身前的青草棵子，期待能有所收获。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毛都没找着一个，大家的情绪渐渐低落了下去。王义和包爷也都急得嘴上起了火泡。 这天大家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休息，有喝水的、抽烟的、还有出去解溲的。排好棍儿正压山时是不许解溲的，因此都得趁着休息时解决。菊花也独自往与那些人相反的方向去方便去了，秦浩然自然是暗自给她留意着，以免有人不注意往那边去撞上。 好几天没开眼了，一个个的都蔫头耷拉脑的。忽然，有人喊山道：“棒槌！”竟然是菊花清脆的声音！ 王义腾一下站起来，大声接山道：“什么货？” 菊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只听她答道：“片儿货！” 片儿货？帮伙里的众人一听完就彻底沸腾了起来，全都激动万分。他们一边兴奋地贺着山“快当！快当！”，一边脚下生风地往她那边赶。 野山参靠自然播种，据说棒槌鸟吃了参籽不消化，它排泄出的粪便在哪里，就在那里长人参。而松鼠吃了参籽后，由于消化则吃一个瞎一个。有一部分放山人则持相反的看法，说是松鼠吃参籽儿是先把硬壳去掉后搁在嘴里含着，当含到两腮突出半球形时，松鼠就去找个石缝、树洞或是草丛把参籽吐出一堆，贮存在那里。据说，参籽儿在松鼠口腔里加温催化后，出芽率较高，所以会长出一丛人参。放山人挖到一堆人参（人参家族）叫“拿个堆儿”。这个人参堆儿，除了少数是人参籽儿自落而成堆外，多数是松鼠贮存下的参籽儿而自己忘记了地点才长成堆的。 成堆成片的人参中，以五品叶为首的成片人参叫“堆”，而以六品叶为首的成片人参则叫“片”。菊花现在的回答，说明她发现的那片人参中最大的是六品叶。大家哪能不沸腾呢？ 听清了菊花喊山内容的众人，一个个的纷纷胡思乱想着：这一片“片儿货”能有多少棵呢？也不知道把头带来的棒槌锁够不够绑的？这次竟然找到了一大片“片儿货”，这运气简直太好了，大家这趟回去后再不用为钱发愁了！ 那几个初把郎则想：向山神爷老把头叩首祈求平安顺利时，把头说是让大伙儿手心向上，向神灵示意“拿货”，看来还真灵验！这不就真拿着了吗！还一拿拿一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