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魂语
数百年前，幽族鼎盛之际，几位影侠无意间得到一幅画卷，上面写着龙与翼的传说，并且印刻着龙之九子的图腾。起初无人相信，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影侠锲而不舍，历尽万难找到了其中一柄龙骨之刃。而后，梵尘想尽办法从影侠手中弄到一份复制的画，让幽族九位祖先牢牢记住龙骨之刃的图腾。 清什亦对九子图腾印象深刻，那些独特的形态，早已被她铭记在脑海里，因此，梵尘将短刀翻转的瞬间，她就惊讶地唤出“嘲风”。对于自己克星的样貌，她即使化成灰都忘不了。 “这是……嘲风？”她秀眉紧锁，声音低沉。 梵尘垂眸摇头，走回床边坐下，将短刀低至她眼前。 “仔细看。”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不过是一柄出自巧匠之手的精良短刃，真正的龙骨怎会是如此形态？可是凡人锻造的短刃，竟在其上刻着龙子嘲风的图腾，而且藉由此图腾，这柄短刀对幽族产生类似千年桦木之刃的威力，若被它刺心——” “或许就会像六百年前一样……”清什呢喃低语。 “没错。所以你一定要向玄音问明它的来历，以此为线索，尽快找到真正的嘲风。”梵尘说完，将刀柄放在她手心里。 清什垂眸看了看刀，又抬眼望向他，沉默无语。 “我先走了。有任何消息随时告知我。”梵尘站起来，指尖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浅笑道：“还有，你的归属誓言我要定了，下次我会直接带你去进行仪式。” “依循圣上所愿。”清什幽声回应。 梵尘笑笑，翩然转身，行至门边。 “等等——”她蓦然想起件事，随即唤住他。“那个夕禾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小声问。 “她颇有姿色，不能浪费。”他说完，迈步离开音兰居。 “颇有姿色，不能浪费……他该不会是——这个好色之徒，真是本性难移！”清什一边呢喃自语一边下了床，拿着短刃前往玄音的厢房。 刚绕过游廊，就见玄音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而来，转眼间就行至清什身前，目光忧虑地上下打量她。 “还好么，清什？”他的声音里充满疼惜。 她望着他苍白的容颜，轻轻点头。他露出一丝欣慰笑容，垂眸之际看见寒光凛冽的短刃。 “这支短刃，源自何处？”她幽声问。 “十多年前，本王率军平定北方之乱时，无意间拾起这柄短刃。因其锻造精良，实为极品，本王就带在身上。后来就一直珍藏在音兰居中，长久以来，本王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他说着，轻柔地从她手中拿过短刀。 他比之前从梦境中醒来时沉稳了不少。他的眼神气息已悄然变幻，但如今他用回“本王”的自称，足以证明他在逐渐适应复归的记忆与灵力，在混乱与未知中仍铭记他今世的身份，广林王。 “玄音。”她凝视着他眼睛轻声呼唤。 他的目光落回她双眸，竟瞬间柔情四溢。他知晓，无论自己表现的多么沉稳平静，他凝视她时的眼神，再也无法从容。 “玄音，我是……幽。”她迟疑了一下，终是坦诚相告。继而，清什缓缓讲述了幽族的历史以及她的故事。当然，其中梵尘的结局，是被她杀死于风幽之战。 “如此说……你已在世间生活七百多年……”他似自语又似询问，眼神有些飘忽。 “我苏醒的比较晚，在人间生活了几十年便迎来幽族的灭亡，在雪山寒冰了躺了六百年，没能看到世事变迁。”她浅笑回应，见他反应还算平静，颇感欣慰。 “那么你的记忆……”他欲言又止，目光聚在她眼中。 “我虽长眠于雪山，但元灵并未如你这般被神印封住，所以一切的一切，依然清晰地刻在记忆里。玄音，你称梦中的神像为天尊，我想，他应是龙与翼陨灭之后诞生于世间新神，而你，或许是神座下的什么人……我也无法预知，毕竟在遇见你之前，我不相信世间还有幽族之外的异类。”清什缓声道出自己的猜测。 “你一直在寻找六百年前救你的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清什望着他，微微点头。她不能提及梵尘，因此之前她对玄音说，风幽之战后，有神秘人救了重伤的她，将她埋在雪山之下。于是她醒来后，一边游历世间，一边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个人，你认为会是谁？”玄音继续问道。 清什并未立即回应。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对梵尘的身份有所察觉。为了守住梵尘的秘密，她绝不能提及同族。 “或许是像你一样的神秘异族，也可能，是你。所以，快快解开神印吧，让我知道是不是最初的你救了我。”清什说着，略显顽皮地笑了一下，她巧妙地将重心转移回玄音身上。 玄音看出这是她玩笑般的无心猜测，但她的无心，却让他心乱如麻。梦中，他放弃承天尊之名去救她，而后落入轮回，难道那时，他救的正是风幽之战中被影侠刺伤的她？可火海之中的诀别又是什么？梦中的场景，原是错乱的时空，清什说她不曾遗忘自己有生以来的记忆，那么她所忘记有关他的故事，莫非是在更早之前…… “玄音？”她望着面前目光飘渺的俊美男子，轻声呼唤。 他恍然回过神，眼中渐渐映出她的容颜。 “王爷，你已知清什是幽女，汲血为生，杀过人，如此，王爷是否还能留清什在虚渊阁？”她目不转睛地凝望他，语气极为舒缓。 玄音将短刀送回她手心，垂眸点头。 “王爷请放心，我已用魅心术让圣上忘记今夜所见之事，齐威和侍女们也会遗忘这段血腥的记忆。”她浅笑轻吟，眼中含着暖意。 “你的魅心术——” “对王爷丝毫不起作用。最初，我是不愿魅惑你，而今你三印已解，完全可以抗拒幽族魅心之术。” 玄音听罢，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依然不离她的脸庞。 “对了。”清什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遂将短刀刻有图腾的一面转向他，低声说：“这就是龙子嘲风的图腾，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凡人锻造的兵刃上，若真正的龙骨现世并落入影侠手中……” 玄音微蹙眉头，指尖轻抚刀面上的纹路。 “本王认识一位铸剑师，算是世间奇才，就住在天都。让他看看这柄短刀，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清什，随本王去城郊拜访他吧。” “现在？”清什仰望蒙蒙亮的天，微蹙秀眉。 “他只在夜里见客。快点吧，太阳升起，他就要闭门睡觉了。”玄音浅笑道，旋即迈步前行。清什身姿盈盈地走在他身侧，微笑着握紧手中的刀柄。 清什非常享受与玄音并肩同行的时光，悠然漫步于天都街巷，加之薄雾笼罩，恍若身处世外仙境，又仿佛许久以前，他们也曾如此，远离尘嚣，逍遥于天地间…… 走了一会儿，清什便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再绕过条小巷，就看到一座简朴的宅院，古旧的大门半敞，玄音直接走进去，清什紧随其后。 “稀客啊，阁主怎么有空儿来鄙人这陋室了？”说话人的声音有些沧桑，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 玄音并未回应，神色也有些冷淡，直接从清什手里拿过短刃，递至他身前。 他瞥了一眼短刀，又望向清什，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清什被他这一笑弄的毛骨悚然，竟不由地向玄音身边靠了靠。此人诡异得很，称玄音为“阁主”，明明青春年少，却有着难以捉摸的神态，目光极为沉静，而玄音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奇怪，看来两人之前应是有些不愉快的渊源…… “世间极品。”他边说边拿起短刀，端至眼前。“不知阁主从何处得此宝物？” “战场。”玄音平静回答。 “刀有刀魂，魂有魂语，为何而生，为何寂灭，它都会告诉你。”他幽幽地说着，指尖抚过刀面上的图腾。“这柄短刃实在罕见，鄙人难断其来历，只能倾听它的魂语。阁主可愿知晓，它为何而生？” “但讲无妨。”玄音沉声道。 “背叛。它是为背叛而生。”他说着，唇边浮起一丝苦笑，继而将短刀递回玄音身前。 玄音尚未抬手，清什的指尖已触及刀柄，她一把握住短刀，望向少年深邃的眼眸，浅笑生魅。 “人亦有魂，既然你能听见刀之魂语，那么，你能听见我的魂语，知晓我为何而生么？”清什未用魅心术，只想有意刁难他。方才他所言，总觉得像是江湖骗术师的常用伎俩。 “姑娘说笑了，rou眼凡胎怎能看清世间究竟，鄙人不过是个铸剑师，对此般冰冷之物怀有深厚执念，故相较之下，理解会更多。”他平静回应，眼中漾着柔和笑意。 “清什，走吧。”玄音说着,并未多看那少年一眼，旋即转身前行. “阁主慢走，不送。”他恭敬行礼，步履轻快地走回屋内。 清什跟在玄音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寂静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