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回家吧
大夏历2566年五月，天气正式回暖，在近三十万百族独立军的“护送”下，蛮族王国第七整备团及其下属分布正随着统帅巫凉戈，一点点的沿着大公路一路向北。 大军降下了旗帜，士兵们低垂着脑袋，他们的手上空荡荡的，武器都被缴了。 没有人出声，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车轮的辘辘声响，来时地动山摇的一路黑压压的大军，走得却是这般的悄无声息。 相形之下，那些执行“护送”任务的百族军队却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只见他们阵中，漫天的旌旗正迎风招展，盔甲鲜明的百族骑兵战士精神抖擞地来回巡视各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蹶不振的蛮族败兵们。 黄昏时分，前导的骑兵们传来一阵欢呼，几个骑兵奔过来叫道：“国境线到了！殿下，国境线到了！” 白跑的公子扬起马鞭策马上前，只见在金色的夕阳下面，大路旁那荒芜的野草丛中立着一块布满了青苔的石碑，正面用人类的文字刻着：“大夏国境界碑”，石碑的背后，则用蛮族的文字刻着：“巫神王国国境界碑”。 ，墨羽翻身，下马。 他抚摩着石碑上的青苔，心头泛起了感慨：就在两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单纯只是不想碌碌无为的少年，那时候，蛮族和百族展开了谋算。长老怀着解放百族的理想借助着白家的贪心，发动了这场历时两年的战争，战火在这片土地上燃烧了整整两年，蛮族从这里进入百族，足足两年。 想着，他面前不由浮现出了许多面孔：未曾谋面的白堤将军，他定是一个刚毅果决的人；在人类铁骑下哀嚎的百族，在百族棍棒下挣扎的人类，在人类和百族刀枪下死去的蛮族；他想起了那个长老，用自己的生命和打破百族身上的枷锁，想起秦川，那个用生命配合长老演完所有戏只是因为相信的男人；他想起了秦勇，他本该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自责，将匕首捅入自己的心脏。 自己最初叫的上名字的，从神庙一直追随自己的百族，还剩下几个？ ——战争真是个可怕恶魔，它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摧毁、践踏一切纯真的感情，只留下残埂断壁和泪水伤痕。 他回过身，身后是如云的军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更多的确是生疏的： “谭飞！”“到！” “庞仁旭！”“到！” “庞德萨！”“到！” “罗阿大！”“到！” “丹佛斯！”“到！” “李乐！”“到！” “笑遥生！”“到！” 环视四周，他在心中默默喊了一句：“墨羽！” “到！” 墨羽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孔，有人流出了泪水，有人在低声哭泣。 泪水也模糊了他的眼睛，依稀间，他仿佛在其中看到了秦勇的脸，他记得，他认为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可以当将军。。 举手端正地行了一个礼，他平静地说：“不应该忘记他们，那些本来应该和我们一同在此分享荣誉和喜悦的朋友们，一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 他陡然提高了声量： “让历史记得，我们曾有过如此光耀的一刻：朋友们，我们已经光复了百族全境，今日起，百族真正的成为百族人的百族！” 一瞬间，四面爆发出巨大的声浪，犹如暴风似的欢呼： “百族万岁！” “自由精神万岁！” 紧接着，三十万士兵同声齐呼，又是一声巨吼，声音如同狂潮似的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震撼了整个草原，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魔公子殿下万岁！” 此时此刻，无数人已经热泪盈眶：一个梦，做了千万年的梦，千万人前赴后继，千万年的渴望，属于百族人的解放与独立，终于在今天实现。 其实百族并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墨羽要的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他要的是一个信仰自由精神自由却又和谐统一的集体。对日常事物的处理，百族千百年现行的制度其实蛮不错的。墨羽要做的仅仅是落实各地的生产秩序，放置再有任何原因使得民众在忙碌一年后连吃饭都是问题。某种意义上，人民真是善良的可怕，只要让他们能吃上饭，他们的要求其实不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军队的维持。百族没有任何财力物力去供养一只三十万人的军队。鉴于这所谓的三十万其实大多数都没有真的上过战场，墨羽决心保留骑兵和工兵的建制，其余部队以预备役的形式存在，闲暇训练，战时出战。需要指出的是，墨羽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百族的成年男子，基本都可以说是一名严格意义上合格的士兵。 而建立好了这些的墨羽终于送松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一眼百族的土地，看着飞驰而过的马匹和在田野中忙碌的人。他没由来的心中升起一阵欣慰和明悟——我们的征战从不是毫无意义的，将士们为了自由与理想献出生命，为了尊严不被践踏付出一切，为了路边盛开的花朵和人脸上绽放的笑意，他们，我们，一同奋战。 “葭，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墨羽开口，问。 墨葭在他身边，有些出神。 她映像中的百族还是两年前万仞关守卫战时候的百族。她可以想象墨羽对这里的情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随着墨羽的视线，她看见的是一片碧绿的田野，人们在忙碌，孩童在玩闹，就连枝头上的鸟雀的鸣叫，都似乎带着几分喜色。 她开口：“怎么会不喜欢呢？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这一切吗？” 她回过头，看到的确实墨羽有些泛红的眼，她听到他说：“不是啊。” “我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些，我只想着不能平白受冤，一定要做出些什么，所以，我在阿乐和笑遥生那里一副胸有成竹当样子，好像知道有一天我真的能以英雄的身份返回大夏。” “我只知道，比起什么也不做，实在没有更坏的事情了，所以我备粮，整兵，我想着兵强马壮总是有用的吧，没想到，真的起到作用了。” 他说着，竟咳嗽了起来：“咳咳，葭，你不知道当他们一个个用充满信任的眼光看着我时，我有多忐忑，有多不安，我害怕第二天就被拉下，马去，被指责玩弄他们的感情。” “可你成功了。”墨葭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如今你是整个百族的王，之前声名显赫的什么大商青铜军神和蛮族的巫凉戈麦斯尼之流都被你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统帅，最年轻的奇迹缔造者。” 她满怀自豪的告诉面前的少年：“你是最棒的，是我们的骄傲。”尽管，她是那么的想把那个们字，悄悄的去掉。 墨羽抬起头。 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真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彻底卸下统帅责任的墨羽轻声笑道：“我们回家吧。” “百族的事情交给带上面具的阿乐和他身旁的笑遥生，万仞关的事情自有付帅将军他们去管，那遥远的大商发生什么与我们无关，大周有怎样的风景与我们无关。” “葭，我们，回家吧。” “然后，再也不出来了，好不好？” 墨葭芳心微颤。 “好啊。” 随后，她似乎听到一声冥冥中的轻叹： “如果一切都和想的一样，多好。” “余光是你，余生也是你，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