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震惊
刚近房门，胧兮就感到气氛压抑。刘堰站在桌边，而下人统统一言不发地立于一侧，神情焦虑而无奈。 当和刘堰对上面，胧兮发现他正绷着阴霾遍布的脸，眼中的怀疑随着自己的出现而明显加深。 这是他面对自己，从未出现过的脸色。 随即，低沉的声色响起：“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桌上放着只敞开的锦盒，里头列着一对相思豆以及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胧兮侧头看去，大惊。 “这是什么？” 刘堰不屑地背过身去，抬袖指着后方，冷冷地说道：“哼，这是什么东西？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胧兮猜到了几分。既然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那么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可在无法指认的情况下，她只得定定神，淡然地回答：“这些东西，我确实没见过。不是我的。” 回身。刘堰冷着面，一言不发地将一枚锦囊扔在胧兮跟前。 隐约有冷风刮过面颊，锦囊的样式隐约有些眼熟。 胧兮扒开锦囊一看，里头别有洞天地套着只小锦囊，可上边绣着的，却是男女交合的图案！这令胧兮极度吃惊，忙拆开小锦囊，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符纸。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含无破绽地在房间里出现，教自己百口莫辩。 “这是方士的媚符，是江湖上女子用来迷惑男子的常用手段，你怎么会有？”刘堰步步逼近，质问着她，失望透顶。 胧兮将锦囊放在桌上，抬头看向刘堰：“我说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说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你还信么？” “不是你的？可是这个锦囊明明是在你的褥子底下发现的，这个盒子是在柜子里找到的，里面放的统统都是媚药！还有桌上的这个香炉，你可知你昨日焚的，是什么香？！你教我如何信你，如何信你？” 刘堰补充：“我只在你房中睡了一夜，无意间就发现了那么多东西，你教我如何信你？” “你也开始，像她们一样，不惜代价地学习这些卑劣的手段了是吗？！” 他已经完全不信任自己了，他只信自己看到的，只信那些极具迷惑的凭证。自己的辩驳已变得毫无重量。以前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的！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 事情仿佛越来越复杂，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胧兮以坚定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对着刘堰，以无言作否认。 刘堰沉默片刻，道：“好，你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我信。但是，早上那会找你的人，她是谁？” 胧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对了，红鸾。 未等胧兮开口，刘堰便替她说道：“据说那个女子是天香坊的花魁红鸾。而你是什么身份，怎能与此类女子有所瓜葛。并且她还给了你一些东西，你倒是说说看，她给了你什么？” 刘堰更近一步：“或者说，她教了你什么？” 胧兮对上他的目光，昔日清澈的星眸，此时竟也血丝散布。她何尝看不出他强掩下的疑虑与痛苦？他在质问自己的同时，何尝不是百般矛盾？他希望从自己口中听到一丝否定这一切的线索，但…… 胧兮从怀中掏出早晨红鸾给她的，还未来得及细看的锦囊，她将它放在桌子上，另一只锦囊的旁边。 一经对比，她发现，两只锦囊的样式是相似的，不同的，只是颜色！心，顿时漏跳一拍，难道说…… 刘堰眉间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低首缓缓去取那只锦囊。 胧兮预感不好，仿佛掉入了一个神秘的陷阱，暗中的黑手正cao纵得步步为营。 思路竟无法整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推进去的？！ 微微颤了颤身子，胧兮正欲去做一个极力阻止的动作，最后却又无声地打消。 锦囊被打开，不愿承认的猜测被证实。别有洞天，同样的小锦囊，相若的符纸。 胧兮惊恐地睁着眼睛，摇着头：“不……不可能。” 没有理由，红鸾不可能害自己！ 刘堰向来痛恨巫蛊媚术，而今这一切竟发生在自己最爱之人身上！ 他再次震怒，将锦囊重重抛在桌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胧兮心底冰凉，冷静地说：“褥下的锦囊不是我的，柜中的木匣也不是我的，炉里的香更不是我焚的。而我身上的这枚锦囊，确实是红鸾给的。但她给我的时候，只告知，这不过是一枚同心锦囊，保夫妻和睦。” “那你和她怎会有交际？她是风尘女子，教坊娼妓坊中打滚的人。还有，夫妻和睦？呵，她是人尽可夫的女子，你要向她学习夫妻和睦的方式？” “迷香，媚药，惑术，娼妓坊中常用的手段。我还打听到，有段时间，你与她来往频繁，是不是？有没有？!” 袖风一荡，刘堰开始迁怒其中，咄咄逼人。 这些事，一件件，一点点，让他的真心，让他的信任，方向渺茫，无处着陆。曾经的胧兮，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害怕，那个本以为可以执手一生的纯然女人，竟变得如此居心叵测，似一个不解的谜。 “是！”泪水夺眶而出，胧兮认去了刘堰所有的猜疑。 她又否认：“我没有学用任何不当的手段，我所做的，只是为了挽回我们之间的一切！” “那这些东西呢？又是怎么回事？巫蛊媚术实乃祸害世人的卑劣手段，你就是利用这些挽回我们之间的一切么？！” 风雨再度来袭，交替在二人之间，风口浪尖，飘摇不定。 “我没有用这些东西！”胧兮朗声辩驳，泪水不止。 刘堰脸上的肌rou一下一下痛苦地抽动。 “我有这般不堪嘛！你只相信你看到的，倘若你够了解我，够信任我，哪怕这些东西一样地出现，你也不会把我和这些划上等号！” 刘堰的眸光隐隐泄出悲哀：“我愿信你一生一世。但最近所发生的事，让我觉得你神秘得可怕。我并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天，亦不晓是何时阴下的。 他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 “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些事，你明明可以解释，却不愿解释；有些事，你明明不能去做，却偏偏去做。胧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良久，胧兮幽幽启唇：“还是因为那件事情么？你依然不能释怀。” 刘堰微愣，熟料当即的诧异立刻转为愤怒。 “我当然不能释怀！我仍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苦衷，令你连亲骨rou都可以牺牲！” 此言犹如一霹雳，打在心尖溅起层层剧痛。 原来，世事凉薄。 原来，自己于他心里，早已滑向了那个不堪的方向。 原来，曾经冷眼俯瞰的变迁，只有亲历过，才解其中真味。 为何要陷自己于这种悲哀？胧兮竟感到了后悔！ 与其在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人面前这般难堪，还不如从头来过，她宁可历史都是空白。 她一步步接近刘堰，泪光闪烁着坚毅。 “是，我亲手把我们的孩子打掉了，还有这些东西，你既认定，便是我的！” “我是个心冷肠凉，居心叵测的女人，敢问现在是不是已经不配待在贵府了？” 刘堰怔住，意识到对她的残忍，突然只想逃避。 “你不用走，我走。” 他断然从房间里离开。 纵不远走，也已天涯。徒留胧兮面对残局，徒留现实延续着悲哀。 春幕谢，夏悄逝，天边残月冷如勾。月多变，阴晴圆缺，一日一式，恰比人世悲欢与离合。一双人，一样的默契，分开坐在各自的窗边，望着同一轮明月。 刘堰一声叹息，月缺了一个边角。 胧兮一声叹息，所缺的边角又盈回。 圆缺有序，人心凌乱。 现局已废，前途犹在。 忽明忽暗的真相，分明是有人捣鬼。胧兮却怠于再去作任何努力，既你已认定，我又何须证实？而刘堰，他又何尝不愿相信胧兮，但一想起有些事，仍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过，为了这事，胧兮去找过无隐。 “这一切是你设计的么？”二人在风中对立，胧兮的语色颤抖着崩溃，她质问着他，脸色苍白憔悴如瘦月。 她也不确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她太过迷茫。胧兮求证于无隐，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事与他有关。 无隐轻轻敛起剑眉，淡淡反问：“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获得我想看到的局面，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刘堰来得快。你遇到的那些事，并非是我的作风。” 胧兮质疑地看着他。 “当真如此？”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胧兮，你总有一天会看清。”无隐面带漠然。 胧兮踉跄了一步，秀发有些凌乱，她如身陷泥淖，挣扎不出。狼狈的污泥，溅得她浑身上下都是。 “有人要害你，你知道么？”无隐的视线未曾离她半分，像是提示。 胧兮惊觉抬目，愕然视之。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