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流霞流仙裙
幻痕似不屑发出任何声音,凝聚的魔力统统向松倾咆哮而去。松倾亦非等闲之辈,劈开掌力,回敬幻痕。 两条极光接触的刹那,数道强烈的劲风在他们身边弹开,若陨星沉入深海,起溅殁世的骇浪。 “啊----”未能经住他们震开的强大气场,胧兮被震落天际,她惊呼着。 一抹涅白在浩瀚的夜空中无限地下坠,看上去是这般渺小。 “胧兮!”然而幻痕稍一分神,本是平分秋色的斗法松倾便稍胜一筹。幻痕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只得先专心对付松倾,可是胧兮…… 这时,不知从何处掠出一道白影,紧紧地接住了胧兮。 “胧兮,你没事吧?” 听闻那熟悉的声音,胧兮抬眸。 “溪音!” 上面的幻痕见状,方放宽了心,聚回方才的气势,迅速摆脱了劣势。 溪音抱着胧兮落到地面,他瞧见她嘴角淌着鲜血,顿时心疼不已。他伸手替她拭去血,眉宇间似有熨不平的心急:“胧兮,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夜空中,一红一蓝的极光在激烈对峙。胧兮还未来得及答复溪音,就又有劲风袭来,溪音紧紧地搂住胧兮。 “师父实在是太过分了!”循着星空,向正与幻痕交战的松倾望去,溪音不满地朗声,他甚至打算,即便松倾陷入险境自己也绝不出手。 “幻痕,你还记得当年那些事嘛?!”松倾一边将掌力推向幻痕,一边壮着理向他质问。 幻痕只是微凌了眼神,还是不屑给他任何回应,面对松倾,那双暗红的眸仁只有无底的死寂。 一颗流星滑落天际,在这样的夜晚,已不似绚烂。 “幻痕,你怎么不说话!”得不任何回应,松倾竟显得有些慌乱。 两道极光互不相让地相抵冲击,偌大的星河散发着死寂,凉薄的星尘随劲风呼啸着悲哀, 在这未知的时间与空间里,似藏着不可原谅的回忆。 终于二人坚持不住撤回了掌力,却不想被那余留的后劲重重地弹开。又是一阵劲风殃及地面,好几间屋子被弹开了窗户,溪音运气替胧兮挡掉劲风。 关注着这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胧兮和溪音两人几乎窒息,想要制止,却不知从何下手。 退开几步,松倾与幻痕的距离又隔开了些,同一时间,他们踩星踏云稳住后劲冲击,然后在这夜空中御风而立。四目相对,每一念仇意都像会在四周迸开硝烟。不言而喻,心照不宣,又是新一轮的交战,只见一红一蓝的光束在夜幕中不断交替,通明如白昼。 地上的曲梁城自然免不了遭殃,不断的劲风已使得满城哗然,大大小小的火星更是闹得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怎么行?若不及时制止,那么曲梁很可能会在一夜间满目疮痍。胧兮从溪音怀里起身,朝着星空喊道:“爹,快收手吧,再这般下去,会殃及无辜的!” 耳畔传来这悲戚的哀求,音色,语气都是这般熟悉。幻痕的记忆疾速回转到某个曾经,也是在同样寂寥的月色之下……叩击声在内心最柔软的一隅倏然响动,转眸之时,几乎忘记了对面这个自己所不屑强劲对手。 发现幻痕有所松懈,松倾岂能放过,趁着这时,松倾释放掌力对幻痕猛然劈去。 猝不及防,余光虽瞥见这取巧的一击,也曾本能地侧身躲避,可这并未完全躲开。尽管避开了主力,仍有部分余力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幻痕的左肩。 只听得一声沉吟,幻痕踉跄后退了几步。 “爹---”胧兮屏住了呼吸,溪音跟着一怔,这回他算是确认了,胧兮对那个与松倾过招的人喊的是“爹”。但未等他们做出任何措施,幻痕便已聚回心神,死死地盯着松倾,眸中的怒火似要将他烧成灰烬。 眼中冷芒犀利,依旧没有任何言辞,亦是无视松倾唇角的得意,唯有将细胞中的重重怒意统统注入正在凝聚的魔力之中。星云再现,劲风重起,松倾也是不甘示弱,于是在新一回合的交战中,局势演化得更加剧烈。 胧兮与溪音看得发瘮,却无法干涉。 地面上又弹起一拨相比方才更为强烈的劲风,令整个曲梁的睡梦不得安宁。 不断震开的光雨环在幻痕与松倾的四周,瞬间幻灭。 “溪音,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得去阻止他们,不然整个曲梁都要完了!”焦急的胧兮一边挡着劲风一边对溪音说。 “现在他们释放的功力太多强烈,就算是我也接近不了他们,更何况你还负伤在身呢!” “可是……” 星光开始暗淡,月华开始失色,不知为何,因为厮杀而蔓延的气场似不知不觉浮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宿怨。 溪音心头莫名一紧,今天的氛围似有些不对。 互相冲击又瞬间即逝的已不再是单纯的光束,亦有无尽的仇恨在这杀戮的执念里不断放大。 “幻痕,你莫忘了我曾发下的毒誓!我要让你付代价!!代价!!!”松倾吃力地将掌力推向幻痕那边,眉目已然有些扭曲,他试图用咆哮掩饰自己将至的劣势。 但幻痕回应他的还是那份冰冷的沉寂。 周围,连空气都开始压抑,仇恨的气息在身旁缭绕。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密密麻麻的蝙蝠,令人毛骨悚然的棱棱扑翅声,彻底肮脏了月夜。 又是一阵剧烈的法力冲击,只听得从遥遥夜空中传来一声闷响,闷得压抑,响得惊心。顷刻,一片不知出处的灰雾诡异地涌出,吞噬了原先因为厮杀而撞击出的耀目星火。 星月尽失,笼罩在上空的灰雾似企图隔绝所有生机,野心勃勃地将恐惧沉落于大地。 “溪音,这是怎么回事?!”胧兮骇然。 “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他们今晚的交战过于激烈?!” 两人正怔忪之时,又见空中一人被震出几仗之外,仔细一看,那人却是松倾。 “师父!”溪音见状,毫不犹豫地施展身形冲上云霄…… 震出几仗的松倾,使出余力使自己停在原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满腔的热浪,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丧失。 “谁敢伤害我女儿,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幻痕不知于何时移至松倾跟前,终于冷冷地开腔。这是他今日对松倾说的唯一一句话。 松倾盯着着幻痕,捂着胸口,不断喋血。 幻痕不再言语,掌心又运转起内力,不言而喻,他是准备取走松倾的性命。 “师父,快走!”就在这时,溪音闪电般地出现,携起松倾如风一般消失在幻痕的视线中。 熟料幻痕并无放走他们的意思,不屑地眯起了眼,挥着掌力就要向他们追去。 “爹,别追了!”身后传来那个唯一能触动他温柔的声音。 转身,看着胧兮,幻痕眼神里隐隐透露出心疼。 “伤势怎么样了?”他问。 胧兮摇摇头,表面自己无碍。 又问他:“那爹呢?” 幻痕不置可否,抓住胧兮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快速地替她检查了伤势,倒是看他送了一口气:“没有大碍,这几天你自己好好疗伤,我先回去了!” “可是爹的伤……” 未等胧兮说完,幻痕便已远远地飞出天际。 “爹----”试图抓住他的手,却只有一缕空空的细风在掌心掠过,哎,他怎么……胧兮在担心之余仍有不解。 另一边,邯郸赵王宫---- 赵王刘昌正设宴款待刘堰。然而,一切如旧。 醍醐流霞凉寐夜,玲珑碎玉暖深宫。佳人,美酒,纸醉金迷,一层不变。 在座宾客寥寥几数,多半是不曾受刘昌排挤的兄弟,刘丹刘淖之类自然不在列。不过这也使刘堰徒得几分自在。
殿内,一曲赏毕一曲又起,皓美人侍刘昌身旁,风情无限地为他接连倒酒。 “七弟,这次怎么不见七弟妹一同前来啊?”刘昌将饮完酒的酒樽递与皓美人。 “此次毕竟有要务在身,胧兮一介妇道人家前来多有不便,还劳王兄挂念。”刘堰说着,顺势向刘昌敬去一杯酒。 “唉,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你们新婚燕尔的,你将弟妹一人冷落在家里,她得多寂寞啊!” “王兄取笑了,臣弟成亲已有时日,哪还称得上新婚燕尔呐!” 话锋徒然转到胧兮身上,皓美人听得出刘昌仍然是惦记着,于是她不声不响地接过酒樽,斟满酒。 不过没关系,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你的弟妹,更何况你七弟也是堂堂平干王,可不会随便让你扣了绿帽。 “殿下,看您说的,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依臣妾看,这七弟七弟妹定是鸾凤和鸣,如胶似漆的一对!” 刘昌依然笑着,随即吩咐皓美人说:“爱妃啊,替本王取来给七弟弟妹准备的礼物!” “臣妾领旨。”皓美人欠了欠身子,一副温驯模样。 少顷,皓美人携着两名宫侍进来,两宫侍手中拿着一个托盘,左边的托盘盛着一块剔透无瑕的玉佩,右边的托盘整齐地叠着一件雪白的衣裙。按照皓美人的旨意,两名宫侍向前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摆在刘堰跟前。 “这……”刘堰先用意想不到的目光看了看刘昌。 刘昌微笑着点头示意。 刘堰这才转移目光去关注这两件礼品。一件是质地上乘的美玉,另一件是缝纫精细的衣裙,对于玉佩刘堰已见怪不怪,倒是这件衣裙……刘堰看着嘴角不禁流露欣然,虽未展开,但光看这样子就知与胧兮的气韵十分相匹。 “敢问王嫂,这件衣裙?” 皓美人笑道:“这衣裳是本宫特令人为七弟妹设计裁制的,名曰流霞流仙裙,七弟可中意?” 流霞流仙裙?名字倒是挺美,只是这白衣胜雪,流霞是何意? “流霞流仙裙?” 似看出他的疑惑,皓美人嫣然一笑,道:“七弟请看。”移步,她亲手展开那件流霞流仙裙。刘堰眼前一亮,心中顿然一阵惊喜,原来这件流霞流仙裙不光如雪般洁白飘逸,更有那裙裢处所绣的一双小巧彩蝶最为唯一装点。裙未动,蝶似飞,鲜艳欲滴,栩栩如生。 在无垠的雪地里邂逅色彩便是惊喜,鲜艳经过冰雪的折射,俨然全无之前的俗媚。 当然,不止这样---- 皓美人让宫侍替她提着这流霞流仙裙,她又执起方才压在裙下腰带,让那抹折叠的霞红缓缓流开。这条长长的腰带色质上乘,在殿内灯光的映衬下,也是灼灼撩人,皓美人轻轻地将腰带拢在裙腰,熟练地挽了个结,两道红霞顺着腰际长流而下,在皓雪之上,相映生辉。 裁月皓作衣,染雪白为衫。迷梦晓庄蝶,流霞浮动香。 刘堰微微勾唇,以雪月为胧兮裁衣,以彩蝶为胧兮纫佩,以流霞为胧兮束腰,他试想着,竟当场有几分陶醉。 “多谢王兄,王嫂。”刘堰起身拱手言谢,目光依然离不开那件流霞流仙裙。 “七弟不必客气,这件礼物为兄就料定你会喜欢。下次带七弟妹来邯郸,可别忘了要让她穿上这衣服,也好让我们也一睹风采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七弟。”皓美人一旁附和。 当刘堰踏出殿门返回寝宫时,望着宫内除宫灯之外没有一丝光亮的外景,不禁狐疑。开宴之时,外头还是月明星稀,怎么这时忽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