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漠然的重逢
醒来之时，先入意识的是一阵青梅酒的醇香---- 胧兮缓缓地睁开眼睛，逐渐恢复了意识。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某处的记忆迅速还原，她惊得直起身子。 侧头，心跳节奏漏跳一拍，她紧紧屏了口冷气。眼前这位挟持自己的人，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有着雕刻般的俊容，深邃泠然的星眸散发着冰冷。盛着青梅酒的杯腹环着他修长的手指，举手投足间又有着仙家之人应有的悠然。 无隐向胧兮投去目光，神情如冰似没有任何温度可以融化。他看到她的惊愕，看到她的不满，但最让他忍无可忍的，是对自己的漠然。忘了，她看上去像是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这一刻，让无隐感到自己强烈的存在感受到了忽视。眉宇间，怒意的波澜微微起荡，但看似还有所酝酿。 这时，胧兮已确定自己现处之地就是上一次被无隐挟来的地方。诧异之余，不禁觉得可笑。他又想干什么？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泛起，胧兮摇着头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她这是什么意思？只见无隐剑眉一蹙，放下酒盏，宛若疾风般地闪在胧兮跟前。不曾开口，胧兮便已被他死死地抵在了墙边。 “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猛然，无隐携着怒火开口斥问。他用力地捏着她的下颔，似有意叫她疼。 没变。呵，他真是一点都没变。 本能的反应，泪水从秀颜上挤出。她看出他的不甘，看出他的痛苦，尤其是他的无助就如同那日的刘淖。很可悲不是吗？那些极端强势的言辞恰恰彰显了他不敢暴露的软肋。 “为何不先让我尝尝青梅酒？”忆及往事，胧兮释然地挑眉言道。 无隐一怔，斜眸瞧了瞧桌上醇香四溢的美酒。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是他当初决心与她在一起的那幕，手心的力度似有所松弛。他斜了斜眸子，重新面对她的平然。突如其来的挫败感让他不由怒火中烧。 “像你这样的女人，本君就该杀了你！”无隐拧回力度，胧兮禁不住**了一声。 “杀了我？那为何不当初就杀了我！”胧兮说话开始困难，在与这个人相近之时，依然有种无力到跌入深渊的感觉。 四目相对，强势与柔弱，同样含着倔强。无隐心头像有一只蛊虫咬着，无法摆脱又无法控制。在她的眼神里，多的是陌生，少的是爱意，不变的是痛苦和惊吓。他悲哀地质问她：“你就这样轻易地自甘下作，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 自甘下作？呵，他连掩饰都让人觉得那么牵强。 “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在乎什么？在乎你的感受是吗？我告诉你，就算是自甘堕落也相较自取其辱要强！”胧兮同样悲哀地言道。 “为何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丝毫的爱意。”无隐幽幽地补充道。 听着这句不宜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胧兮苦笑无言，唯有移开目光直直摇头。 “你爱上他了是吗？”无隐霸道地扳过胧兮，命令着她答复。 “够了！”胧兮拍掉无隐的手，忍无可忍地高声驳斥。“无隐你听着，我现在不在乎你就如同你当时为了约荻不在乎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一样！” 无隐微愣，随即用力地钳住了她的双手，吼道：“不要再提那个该死的女人！” “你让我走！”胧兮不甘示弱地打断他的话。约荻也好，无隐也好，该丢弃的，她要统统忘记。 “我不想再卷入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让我走！你废了我的法力，毁了我的仙根，从今往后，我会离你们远远的，决不再沾丝毫瓜葛！放开！”带着决绝胧兮使足劲儿挣扎了一番。额前凌乱了几缕青丝，恼怒，厌弃，过往之事既不能改变那就该避开。 法力与仙根？这才是无隐抓住的关键，凭着这份假想的侥幸，他不屑地一笑：“是么？” 胧兮惑然，可未等她反应，瓣唇已被无隐死死堵住。他粗鲁地亲吻着她，这雨点般的爱意夹杂着发泄。以往所为之事哪怕连自己都不能原谅也好，而这一刻，他对她，只怀有无尽的，深深的占有欲。 “嗯……”瓣唇阵阵生疼，胧兮不满地挣扎着。殊不知，口中竟被迫含入了一样东西。一股越过自身承受能力的强大力量开始从身体里扩张，血管有节律地起伏膨胀。 这是……胧兮吃惊不已，脑子飞快地转着。 “这是无隐的内丹！”胧兮吃惊地反应出。 他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该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吗？ 片刻之后，无隐收回内丹。放开胧兮，起身。 胧兮揪着衣襟，吃力的喘息着。待神志稍稍清醒，又忆及无隐方才的轻薄之举，胧兮携怒起步，欲速速离开这个房间。 岂料，行至桌旁之时手腕却被无隐死死扣住。她欲挣开，那力度便更紧一分，胧兮咬唇回首，撞上无隐的星眸，只有漠然和愤怒。 无隐蹙了蹙眉，不言语。 “放开。”胧兮冷漠地重申。 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阳光斜入窗棂，无声地爬上裙角，没有风，浅蓝色绣裙纹丝不动。 无隐心头一怔，有脆弱叩击上意识，更有一声失望的脆响。恍惚感到原来眼前想要抓住的东西，是这般苍白无力。手上的力度渐渐松开，他彷徨。 胧兮趁机狠狠甩掉他的手，目光恰好落在那壶青梅酒上。容忍降到了底线，积压多年的怨气化为冲动，只听得“啪”的一声，气恼的她甩手掴翻了酒壶。顷刻，碎片横飞狼藉，清泠的青梅酒渗开一地，愈加浓烈的醇香煞是醉人。 “无隐，你究竟要如何？！这么多年，够了！”胧兮眼含悲恸地补充道：“你的是非恩怨，我无心招惹。”语色微颤，曾经所谓的完美，事实上却那么狼狈，她的表情是厌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无隐面容上阴霾遍布，转身向背，口吻却出奇地平静：“我没有真的废掉你的仙根！”说完他又回过身。 胧兮震惊：“什么？！” 这变化令无隐十分满意，他得意地翘起唇角，道：“我震碎的只是一张叶脉……” 然而，那日的无隐暗中信手捻过一片叶子，在出掌之时施了障眼法。 “我利用那片叶子施了障眼法，让约荻误以为我震碎的是你的仙根。然后在你体内施加了封印，你因为封印而无法使用仙术，而我方才以内丹之气破了当日的封印，你现在恢复法力了，不信你试试。” 胧兮听得目瞪口呆，这…… 他执起桌上的那杯免于一幸的青梅酒，颇有意味地向她递去。 胧兮颦着眉瞧了瞧那杯青梅酒，无限惊疑。 “嗯？”无隐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眸仁微移，泠俊的面容稍稍昂起，似笑非笑地期待着某个回应。 少顷，胧兮长叹一口气，正欲开口说什么，却有一人夺门入室。 “哼，果然，你们-----。”约荻冷笑着，本盯着无隐的目光移至胧兮。“本公主就猜到你们会再行苟且之事。” 胧兮不由打了个冷颤。因为看见了约荻，这个不可一世又曾对自己下过狠手的女人，她本能地向后退退。 “不仙不魔就是不仙不魔，你果然还是那么下作！”约荻轻蔑地看着胧兮。 胧兮无心理会她不堪的言辞，只是不知道她又会对自己做什么，只得说：“约荻公主，你说我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只是我早已无心掺与你们的是非纠葛，你今日之见，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你给本公主住口！你这个贱人！”约荻厉喝道。她一边正指着胧兮一边怒不可遏地疾步向前，扬手就要掴去耳光。不料，无隐此时却抢先伸手，死死地截住了约荻。 约荻吃惊地别过头，面色倏然一沉，斥道：“无隐，你敢忤逆我！” 忤逆？！无隐神色一凌，这二字似乎伤及了他的自尊。他不轻不重地放掉约荻，又不冷不热地言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约荻气得发抖，美丽的双眸似要恶狠狠地将眼前的两人盯出窟窿来，目光重新锁定胧兮。 “你这个贱人！本公主今日就杀了你！”只见约荻绚丽的衣袂随着戾气地直直腾起，房内紧闭的门窗被齐齐刷开，胧兮屏住了呼吸。眼看那致命的一击就要落下，无隐冷着脸闪在她面前，一掌挥去，轻而易举地挡掉了这份危险。 随着门窗晃动的幅度平息，阳光泻入屋内，视线倏然清晰。 “无隐，你！”平生头一次，有人敢阻止她做事，这个人竟还是被自己视为寄其篱下的夫君。是，她不爱他，但她无法容忍他对自己的违抗，更何况是为了一个自己一贯轻蔑的女人。约荻阴着脸咬牙切齿，生怕在场之人忽略她的存在。 “无隐！本公主再说一次，本公主要你亲手杀了这个贱人！” 胧兮心头一紧，不敢眨眼地盯着无隐的背影，畏惧着他的行动。 “够了！”意外的是无隐并没有遵从她的意思。他一字一句地郑重警告：“约荻，你给本君听好了，你要敢再伤她一根毫毛，本君就让你生生世世不好过！” 约荻气得面目扭曲，她戳着无隐：“无隐，你竟敢这样和本公主说话！” 无隐愤然地打掉她的无礼之举，忍无可忍地掐住了约荻的下颔：“你嚣张什么？！你以为你这个公主做得很理所当然吗？！若不是我当年打败了钧风，你父皇的权势和威严不过是被架空的虚壳！否则你也不用嫁给我，嗯？” 局势偃烈得更加紧张，一旁的胧兮不知如何是好。偏偏是这两个人的冲突，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介入。 “无隐，你放肆！你竟敢对我父皇这般无礼。你可知道，若你被仙界除名，你便会不仙不魔，不妖不神！” 无隐狠狠地推开她，星眸泛寒，厉色相对。 “哼，不仙不魔，不妖不神？若不是我打败了钧风，你也随时会不仙不魔，不妖不神！” 约荻心下一慎，强掩着怯意，仍是不依不挠地威胁道：“本公主要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好好处置你！让天庭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这个胧兮……”她作势就要离去。 “你尽管去宣扬好了！”无隐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那就让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嫁给我？” “无隐！” “哼。”无隐朝她掷去冷吟，“我告诉你约荻，你最好给我收敛点！若有一日你真把我惹急了，我就让你，以及你整个家族，都不仙不魔，不妖不神！” 这不像是在吓唬她。约荻噤声，怒火中烧的眸子顿生几分委屈，她站在远处，睖着无隐，不敢惹他却也不甘就这样离去。 胧兮在一旁捏了一把又一把虚汗，可这之余却也有几分讶异。 气氛由激烈转入尴尬，正当胧兮想着如何脱离这个难堪的环境时又一个令她意外的人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