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云迭香
“住手！”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刘堰箭步而上，牢牢地扣住芸嫣扇落至半的手，然后狠狠甩放。 俊颜浮上愠怒，他怒视着芸嫣，早就听说苏文是当朝出了名的佞臣，他的义女能是什么好货色？ 刘堰的语色不携任何温度，凌声怒喝：“本王好心留你在府里以便作更好的打算。可没想到你却如此仗势欺人！苏芸嫣你给本王听好了，这里是平干王府不是你们长安苏府，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芸嫣又吓又气，一时说不出话。 说着，刘堰转身，身后却不见了胧兮，只看到远处，一抹月牙白的身影正小跑而去，萧儿随后。 正欲跨步追去，不料衣袖被人拽住。芸嫣拉着刘堰，装出一副不甘心的可怜样，道：“王爷，好歹芸嫣也是皇上赐的婚，这个胧兮这般挑唆你我之间的关系。难道芸嫣就要白白被人欺凌么？” 刘堰抽回手，冷言道：“被人欺凌？恐怕芸嫣小姐只有欺凌别人的份吧。本王要提醒小姐的是，现下小姐住在王府，本王只当你是客人，还望芸嫣小姐自重！”语毕，轻甩袍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芸嫣小姐。”方才霞漪一直未吱声，这才上来安抚她。 蓝天之中，几缕丝云凌乱。如同某人心里的某些思绪。 曲廊里，胧兮扶着手畔的廊柱，轻阖双眸，泪珠悬于翘睫之上，光彩盈盈，宛若花间的含露。 她捂着闷闷的胸口，心里泛起熟悉的慌乱害怕。 “胧兮姑娘，你没事吧，方才她是不是把你打得很痛呀！”萧儿搀着她，焦急地说。 正在这时，刘堰追上了她们。见刘堰来了，萧儿自觉退到一侧。 胧脸颊倏然抚上一只温柔的大手，她睁眸。刘堰看着那五道红痕心疼不已，柔声问她：“还疼么？” 胧兮无言，摇首。 刘堰顿时又感到十分气愤：“这个苏芸嫣！我现在就让她向你道歉！” 胧兮一把拉住他，语色悲戚，幽幽言道：“算了。” 刘堰轻揽她入怀，深怕她会再受到什么伤害。胧兮紧握住他的大手，重新阖起双眸，动情地说：“你没放开我的手就好，你没放开我的手就好。” 刘堰也紧住她的手，道：“走，我陪你擦药去。” 风起，拨来大批的云，地上的阳光瞬间疏散，乾坤已不似方才那般清朗。 芸嫣带着满脸的阴郁难堪快步在王府里走着，旁边的霞漪也似心里忖着事。 当她们横穿花径之时，听到从某处角落传来的一番谈话声。竖朵一听，谈话的内容还与她们有关。 “这谢天府里来了这几个女人，也不似以往清静了。”说话的是一名小厮。 接话的是一名婢女：“可不是么？尤其是那个芸嫣还有霞漪，老是一副大小姐的架子，太折腾人了。” “不过我听说芸嫣的义父可是朝廷权臣，厉害得很呢！” “嗨，算了吧，她那个义父充其量也就是个宦官，不然，怎么会是“义父”呢？”那婢女故意将义父二字加重了语气，同时又发出一阵笑。 “哦，原来如此，那就难怪那个芸嫣只能做个侧妃了，哎，连宦官的女儿都那么嚣张。” “我看那个霞漪老是巴结那个芸嫣，估计也是个没有背景又想攀龙附凤的人吧。还好咋们王爷不要她们，不然咋们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话里尽是不屑。 “可不是么，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 听着听着，芸嫣用指甲掐得袖口起褶。霞漪则是咬牙切齿，两人本生得漂亮的脸蛋被愤怒扭曲得不成样子。悻悻而去之时，却各自怀起了鬼胎。 白昼一如既往地被黑夜替代，但夜色却不似昨日的澄净，厚厚的云层压抑着星与月。不一会儿，天就飘起了小小的湿雨。王府的廊灯被一一点亮，远远望去，如同栖息有致的萤火虫。 胧兮今日跟萧儿学做了几道点心。这日下午，每样都做了几个，待刘堰晚上回来便送到他房里，送完之后也不多留，回房去了。 胧兮一路行来，寒风于曲廊内飘来点点湿意，涌入鼻畔的皆是平淡无奇的雨味。此时，她的内心没有任何起落，只想着快点回房以避开这即将风雨交加的夜。 她领着萧儿拐过一处转角--- 就在此刻，胧兮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下一怔。 曲廊内，不变的是依然飘来的湿意，但平淡无奇的雨味似平添了几许鬼魅的芳香。胧兮的脚步放缓，驻足。 萧儿见状，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天冷，还是快回房吧。” 胧兮轻拧秀眉，神情携着些警惕，道：“萧儿，你可有闻到什么香味？” 萧儿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似乎还真有。但这又有何不妥之处。这几日，府里不到处都有么？于是她不屑地开口言道：“姑娘，是有。估计是那几个女人路过时留下的。” 胧兮没有马上接下她的话，而是凝神沉思起来。 “胧兮姑娘？”萧儿动动胧兮。 片刻，胧兮似想到什么，猛然抬眸，二话不说，朝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哎呀，胧兮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啊？等等奴婢！”萧儿边说边追。 萧儿跟着胧兮走了一段路，脚步开始变得虚浮。她见她丝毫无慢下之意，不禁感叹今日这胧兮姑娘怎么又那么好的脚力。 她俩拐过一处拐角，香味愈加浓烈，而就在正前方。轻移着一抹冶艳的身影。胧兮松了一口气，加快步伐。 即将追上之际，胧兮一如既往口吻淡淡的话使得那身影停步：“霞漪姑娘，请留步！” 霞漪好似被吓了一跳，慢慢转身。胧兮稍稍打量她，只见她一脸精致的初妆，一身撩人的曲裾，手里还捧着一个盛着糕点的盘子，更令人注意的，是她身上的那股醉人的芳香。这么晚了，她这般打扮给谁看呢？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霞漪笑盈盈地说：“哎呦，是胧兮姑娘呀，这么晚了……” 看着她的笑容，胧兮何尝听不出她话里的不悦，于是便接下她的话：“是啊，都这么晚了，霞漪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我……” 胧兮直径走到她跟前，不紧不慢地继续言道：“如果胧兮没有记错，这条路是直通王爷房间的吧？” 霞漪微愣，随即淡去了先前的笑容，曝露出原本的不悦，好像是谁要坏她的事一样，道：“胧兮姑娘，霞漪冒昧，姑娘方才也是从王爷房里出来吧。霞漪再怎么说也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只是去送点心而已。怎么，姑娘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胧兮没有马上回应她的话，而是淡然勾唇，侧头与萧儿说：“萧儿，你先回去。” “姑娘，这……” “没事的，我马上回去。” “是。“萧儿移步而去，走两步还不忘回头瞧瞧，她不明白胧兮的用意。 待萧儿走远，胧兮侧身行至楼栏便，盯着远处随风荡动的鬼魅树影，淡淡启唇：“云迭香。” 霞漪心虚一颤，揣在怀里的糕饼滚落至裙裾边，丽颜上浮上惊恐与不安。 胧兮回身，倚着廊柱，道：“霞漪姑娘，用这种东西来达到某个目的，不觉有愧么？” “你……你……”霞漪的呼吸变得错乱，错愕地看着胧兮。 胧兮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她是想问自己为何会一清二楚？她心内冷笑，好歹这几百年自己也不是虚度的，江湖上的旁门左道何尝瞒得过她的眼睛？ 云迭香，江湖中一种偏门的迷香，用以促成男女欢好之事，但只对男子有效。因此曾流入后宫为一些争宠女子所用。 霞漪貌美，虽只是汉宫的一名宫女，却自命不凡。总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被皇上召幸成为贵人，但只可惜事与愿违。直至此次皇上让卫皇后在后宫选两名相貌端正的宫女给刘堰做侍妾，于是霞漪有幸被选中，而另外一个就是脉红。 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霞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被送回去。所以，便出此下策，今夜在衣服上熏染了云迭香。 风呼啸而过，廊灯轻荡，幽幽的光变得更加微弱。 良久，胧兮才又开口：“霞漪姑娘，云迭香虽能使你达到目的，但却极伤身。若进府的女子纷纷效仿姑娘，那你认为王爷还有几年可活？” 霞漪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淡然的女子，心里感到慌乱和害怕，若是她将此事传扬出去。。。。。 她“扑腾”一声下跪，携哭腔乞求道：“胧兮姑娘，霞漪也是迫不得已啊！霞漪以往在受尽欺负，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归宿。若是王爷执意不要我，霞漪往后就没法活了！”说着，又抹下几滴泪来。 霞漪楚楚可怜的媚态带点矫揉造作的假意。但虽如此，她的身世听来倒确是辛酸。 胧兮起手相扶，而后，意味深长地言道：“今夜之事，胧兮不会相告他人，否则也不会将萧儿支开了。但请姑娘往后务必自重。” “多谢胧兮姑娘。” 看着霞漪的背影渐渐淹没于曲廊尽头的黑暗之中，胧兮拧眉摇首，这个霞漪，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