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人财两空

    后来我得知，我爸这个想通了，指的是准备要去做作意。

    做生意要有合伙人，我爸的合伙人就是一个叫张成的人，矮矮胖胖的家伙。他是我爸以前的老相识。

    没有本钱怎么办？两个各找一半的本钱吧。

    我爸对我妈说，把咱家的猪卖了吧。

    我妈说，等再长几个月再卖可能更合算。我爸说，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现在是要有本钱，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啊？赶紧抽空把猪给卖了。

    过几天就看到一群收猪的人，到了我们家，先是用食物诱骗猪去吃，然后几个小伙子齐上，把猪摁倒在地，然后上绑，家里的猪发出令人厌烦的哀号。然后这群人就把猪抬进一辆卡车的车箱里面了。接下来就是收猪的老板，一张张地点钞票，然后把钱交给我爸。

    我爸笑眯眯地接到钱，送走了收猪的一伙人之后，我爸对我们说：“现在本钱有了，老子可以去做生意了，你们呀，就等着以后过好日子吧。”

    我跟我姐听了都很开心，好像我爸马上就要做生意发大财，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似的。

    但mama略微有点不开心，我妈说：“这头猪可是花了我一年的心血啊，又是喂饲料，又是打预防针，可累死人了，就这样卖掉了，也不知道这一千多块钱，到底能不能翻回本啊？”

    我爸板起脸道：“你这人，净是瞎cao心。不是老子吹，到时候钱多的，你数都数不过来。”

    我妈转忧为喜：“哎呀，要是真这样，那可真是件不错的事情。”

    我爸拿了钱，又整了几套衣服就出发了。

    我爸不在家的日子里，我觉得特放松，我每天都不用担心自己随时有被打的危险。我jiejie也跟村里的姑娘们，跳皮筋跳到很晚才回家。我mama也放松了不少，平时了不怎么骂我们了，还跟我们开几句玩笑，有时候想到我爸将来以赚很多钱回来，还开心的哼起了小曲。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得到我爸的消息，我们心里有时有点小小的不舒服，我mama也不哼小曲了，总不时的叹气：“哎，说是去做生意，这么长时间也没消没息的，真不知道到底赚钱了没有啊？真是急死人了。”

    每逢下雨打雷的晚上，我们听着窗外的雷声感到特别害怕。我们找我妈寻找安全感，后来我发现，我妈也很害怕雷声。这时我就在想，要是我爸还在家该多好，虽然我经常挨打，但至少有他在，我们不用害怕雷声，也不用害怕家里有鬼。

    但是我们知道，我爸是要去赚大钱的，我爸说要将来带我们去动物园玩的。

    有时候，我妈在地里面干活累，或者感到生活困难的时候就爱唠叨，有时候唠叨着，唠叨着就哭了，骂我爸是个没有良心的，自己一拍屁股出去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家了，说什么这种男人最不可靠了，自己平时太难了之类的事情。

    慢慢地我们都开始有想想我爸了。想让我爸不用赚太多的钱，只要能赚回一点钱回来就行了，我们就知足了。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可是，我爸迟迟仍然没有回来，而且没有消息。

    但消息有时候就是突然而至的。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脸色黑瘦的男子，到了我们家问我们：“这里是陆国庆家吗？”

    我们神经就顿时一紧张，我妈“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是，咋了？”

    那个男人说：“你老公，出事了！”

    我们听了这话，顿觉得五雷轰顶。

    我妈当时就支撑不住，头一晕，瘫坐在椅子上。

    我跟我姐赶紧去扶我妈，我妈的泪马上就出来了，而且哭着说：“我就知道这事不保险，我就知道这事不保险！说着说着就真出事儿了，嗷——嗷——嗷”

    我姐抬头问那男子：“我爸出什么事儿了？”

    那男子看我妈难过成那样，补充道：“嫂子，你也不用太难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段时间，咱们不是在一块做生意嘛，你老公开车拉货的时候，货车翻沟里了，他被压在了车底下，还好没有大障，不过他现在在医院里面等着做手术呢？你看你们家属什么时候把钱送去，那里还等着开刀呢。”

    我妈听后，哭得更厉害了：“家里哪还有什么钱？钱都拿去做生意了，现在家什么钱也没有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男子看这样情况就说：“哎，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事已经发生，你们就想想办法，手术费也不多，就四五千块钱的样子，你们要是拿不了出来，可以先到亲戚那里借借看，看能不能借到。”

    我妈又哭道：“我就知道你干这行当不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他去了，还说什么赚大钱，赚狗屁！”

    我妈这样当面骂人，那男子被整得挺没脾气的。

    那男子也没有办法，又说到：“嫂子别这样，我跟成哥，已经打算给国庆垫支一千块，你看你们家属能不能凑过3千5百块就行。”

    然后他又尴尬地那里站会儿，想说什么又没有什么，我妈就一直哭。那男的又说：“嫂子，情况就这个样子，国庆现在就在县人民医院手术室，到时候你去找就行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了。

    我和跟我姐安慰着我妈，我说：“我去找奶奶，跟他说。”后来我到奶奶家把这事情说了。我奶奶也哭了：“我就知道这个瘪子大本事没有，毛病一堆，还学人家发大财，ri他妈di，现在好了，整成个这玩意。”

    我爷爷说：“赶紧，家里还有多少钱，全拿出来，老子再到外面去借。”

    后来我姐过来跟我说，我妈已经回到外婆家酬钱了。

    第二天，我爷爷奶奶，外公，姨父全都到了我们家。总算凑够了那手术钱。我们坐着班车到了县人民医院去看我爸。

    当我们手术后进了病房，当我看到我爸头上，胳膊上，腿上全是绷带的时候，心里特别的难过。我们围了过去，我妈又哭了。

    我爸看到我们也哭了，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我爸哭过，我也从来没有看到我爸如何脆弱过。

    我爸说：“太难了，赚钱太难了，哎，钱没有赚到，人弄成了这样了。”

    我妈哭道：“不做了，咱们不做生意了，咱平时生活有吃有喝怪好，做啥狗屁生意呢。”

    我爸开始诉说着自己做生意的一路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奶眼也红红的，然后不住地骂我爸：“看看你瘪子，那本事，那么大一个人，连自己都管不住了，你看看你。”

    亲戚们都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

    等大家都退出病房的时候，我还问了我爸一句：“爸，那你……你还带不带我去看海豚了啊？”

    我爸当时脸一横，伸起手就要来找我，然后又“啊”一声惨叫。

    我爸骂道：“你个混蛋，老子都成这样了，你小子还想看海豚，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啊你？”

    我当时心就落到了最低谷，我就知道，这海豚是没有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