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驴车
克斯默德醒过来时,满眼看见的是一片灰褐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一张铺着褐色被单的床上,他的一边脸颊紧贴着床,而他侧头所向的则是一面褐色的木质墙壁。 艰难地爬起身后,克斯默德靠着那面墙壁勉强坐稳,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低矮的房顶,昏暗的光线,还有一个挂有布帘的狭窄门口。 另外,克斯默德发现自己的腰腹处被缠上了绷带,右边的大腿也是,明显是有人给他包扎过了伤口。但身处这样的环境,克斯默德却有很不好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可能已被永夜联合的人抓了起来,然后关在了这里。 “有人吗?”克斯默德深吸了一口气后,朝门外喊了一声。 好一会儿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掀起布帘走了进来,克斯默德立刻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女人。她戴着黄色的头巾,穿着棕色的连衣裙。从她的动作看得出来,她明显是上了年纪。 “哎呀,你醒了!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了不少!”那个女人看到克斯默德坐了起来,笑着说道,炯炯有神的双目中流露出一种喜悦的光彩。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克斯默德惊疑地问道。 “我叫凯丝,现在的身份是乌迪尼拉德村的一个农妇,我是农民艾布特的妻子,而这里是我家,这个房间是我儿子以前睡的房间。”凯丝解释道,“昨天黎明时分,我丈夫将我们收获的一些庄稼运到日瓦车则,一如既往地全部转售给一个杂货商人后,像往常一样回家。除了也像往常一样带回了一些第纳尔外,他还把你给带了回来。在车上的干草堆里发现你的时候,可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原来,克斯默德在失去意识前跳上的那一辆马车,其实是乌迪尼拉德村一个名叫艾布特的老农民用来运庄稼用的驴车。在克斯默德的身躯重重地落在了驴车上后,老农民艾布特立刻就发现了不妥,并马上停下车来察看。 当他发现克斯默德倒在自己的驴车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无论他怎么呼喝,或者用手拍打,都无法让这个陌生人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这个平凡的老农民,一时间惊慌至极,不知所措。 他曾想把克斯默德直接拖下车,扔到街上去,然后自己什么也不管,一走了之。但他看到克斯默德脊背上和大腿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又不忍心将他扔下不管。他用手指探了一下克斯默德的人中,察觉到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却还持续不断,说明他还死不了。 犹豫了一下后,老农艾布特便趁周围还没有人发现他这里的情况之时,用他车上的大堆干草将克斯默德的身躯覆盖了起来——这些干草本来是艾布特用来包裹庄稼,防止它们在运送途中磕碰撞击遭到不必要损坏的,而这时却有了新用途:将克斯默德掩藏起来,不让外人发现。 艾布特驾着驴车,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驶过长长的大街,接着穿行过日瓦车则的城门。 那天早上,朝阳如常一样升起,将无尽的光和热撒向大地。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日瓦车则中的许多人都看见了艾布特的那辆驴车在大街上疾驰而过,但他们无一能发现驴车上掩藏在大堆干草下的克斯默德的躯体,那个在越来越暖的阳光照射下,却越来越冷的躯体。 虽然有不少人对这辆驴车感到惊奇,但他们只是惊奇于这辆驴车的行进速度。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能跑这么快的驴车,而他们平时见到的驴车,都是慢慢吞吞地前进,甚至比人走路都快不了多少。老农艾布特的驴车,无疑刷新了他们对于驴车行进速度的固有观念。 艾布特战战兢兢地驾着他的驴车前进,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生怕有人会突然冲出来,将他截住,然后从他车上的干草堆中,将那个全身多处受伤的来历不明的小子给扯出来。那时候,如果这小子要倒大霉,那么他自然脱不了干系,也要吃亏。
老农艾布特虽然不住在日瓦车则,但他多年来经常进出日瓦车则,和日瓦车则的许多人打过交道,也对日瓦车则这座城镇有不少的了解。据艾布特所知,日瓦车则的马利加领主,是一个十足的人渣。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领主统管着,日瓦车则才会像现在这样藏污纳垢。 在阳光照耀下,日瓦车则表面上繁华祥和,一派欣欣向荣,大多数人看上去都营养良好,而且对生活比较满足。工匠们的生意红火,还有许多移民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都想试试运气,期望在这里大显身手,发财致富。 然而实际上,日瓦车则却是一个伪装在繁荣祥和表面下的罪恶城镇,只有当黑夜来临,这座城镇才会显露出他的真面目。艾布特听说过许多来自日瓦车则的传言,关于灭绝人性的奴隶贩子以及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的故事,在这座城镇经常发生。 艾布克不知道现在躺在他车上的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敢确定他就是个好人。但他现在受伤昏迷,如果他不管他,那他也许很快就会命丧街头。不管他曾经是谁,他现在都只是一个生命垂危,需要帮助的可怜人,因此这个老农才不忍弃他于不顾。而且这个老农的妻子年轻时是一个医生,那种救死扶伤的责任感,也多多少少从她传递给了他。 罪恶虽然猖獗,但良心也不会就此泯灭。老农艾布特保持着他的良心,并鼓起勇气,对克斯默德伸出了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