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獴股布达
山鸡在林子里“喔喔”地叫。 阔力从崖壁它的巢里飞了下来,它掠过森林的上空,林里的山鸡喑哑了。阔力无心于山鸡,它有更重要的任务。 它飞到挹娄家的门口,探进身子往里看了看,“噶噶”地叫了两声,见没人回它,它就一蹦一蹦地,顺着完达(梯子)下到屋里的地上。 它看到屋里的五个人,仍旧沉沉地睡着,它就蹦到拐把炕上,但一看,睡在拐把炕上的是挹娄的额呢及礼芝和他的阿米凑栏汗。 原来,昨晚,挹娄、张广才和公孙渊先回来的。进了屋,没说几句话,就倒在长炕上睡去了,待及礼芝和凑栏汗回来,一看三个孩子都睡着了,也就不叫他们了,他俩就在拐把炕上睡了。 长炕和拐把炕的炕沿是连着的,阔力就沿着炕沿向长炕走去。途中遇到了凑栏汗伸出来的大长腿,阔力原地拔高跳,跳到那边炕沿上,继续往长炕那边走。 挹娄他们头冲着炕沿,一顺水的三个小脑瓜。第一个是张广才,阔力歪着头看了看,想一想该不该叫他。张广才有时候玩得太晚了,就睡在挹娄家,第二天,阔力把他和挹娄一块叫醒。那种情况是,他先遇到谁,就叫谁。而今次,也不知阔力是咋想的,它越过张广才,甚至拉开它的大高腿,人样地从张广才的身子跨了过去。 阔力来到挹娄的身边,看到挹娄半张着嘴,“呲呼呲呼”睡的正香。阔力“噶噶”叫了两声。挹娄竟然伸出胳膊来挡阔力,但他哪能挡得动阔力? 挡不动,就一个翻身,另一只胳膊搂着了阔力的一条腿。 阔力抬腿挣了两下,没挣动。实际上,阔力是没有拼力争,要是拼了力,能把挹娄带飞出门口。 挹娄反拐过来的那只胳膊的三角肌上,是又见到挹娄、埋怨他时留下的“紫豆子”。现在消解些了,但还有亮光。阔力低下头,侧着脸辨析一下,用它的尖勾的喙在紫豆子上挡了一下,挹娄大叫一声翻转而起! 吓得阔力一下子蹦到地上。 挹娄这一声,把屋里的人都吵醒了,大家以为发生了什么。 张广才问挹娄怎么了?挹娄说阔力又来啄我的肩头! 张广才去看,哪有又啄?肩头还是那么一个紫豆子。 挹娄的额呢和阿米从被子里挺坐起来,他阿米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他额呢披上了衣衫,嘴里嘟囔着,“阔力都来了,该起了。” 公孙渊挺坐起来,一看是虚惊一场,就又想躺下去睡,张广才对他说,“起来吧,再躺,阔力也不能让睡了。” “凭什么?!”公孙渊没好气地说,把他的衣衫扯过来,蒙在了头上,“太阳还没出呢,人就起?” 那时,有这一说,叫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张广才对挹娄说,“讷乌,咱俩去吧。” 公孙渊一下子掀开蒙在头上的衣衫,“虎”地坐起,“你俩干啥去?!” “练弹子儿啊。”张广才说。 “我也去!”公孙渊就把衣衫往身上穿,“你不说带着我吗?” “那你不起来,谁有什么招儿?”张广才说。 “我起我起。”公孙渊慌慌地说。说着就把衣衫穿整齐了。 回头一看挹娄还光着半个皮鼓,在哪里躺着呢。 公孙渊指着挹娄,告状般地对张广才说,“你看他呀……” 张广才冲阔力一招手,说,“阔力,上!” 阔力一下子跳到炕沿上,展开巨大的翅膀一忽闪,把挹娄身上盖的衣衫一下子吹了下去,他就全光了。 张广才和公孙渊哈哈大笑。 挹娄连忙四下里划拉什么,要盖在羞处,可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张广才赶紧拿起一件衣衫给挹娄裹上,扭头对阔力说,“那翁·巴尔君的身子,是你随便看的吗?” 公孙渊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一边。 ……三个孩子一只鹰走出屋门,挹娄对阔力说,“去把乌日启力牙、奇拔、克罗地、久休他们几个叫来。” 挹娄以前可没这么吩咐过,不知阔力能不能听得懂,他也提着几分小心。可是,阔力飞了起来,飞到了乌日启力牙的家门口,挹娄才松了一口气,和张广才相对看看,两人都是赞许地点了一下头。 公孙渊说,“它去找了?” 挹娄点了一下头,说,“嗯哪。” “真是灵禽也,”公孙渊称赞道,“能听懂人的话!” “这不算啥。”挹娄无所谓地说。 很快,阔力把乌日启力牙、奇拔、克罗地、久休四个小伙伴找来了。昨天,张广才暗中嘱咐他们四个,有公孙渊在跟前,你们都得管挹娄叫那翁·巴尔君,而且,还真像对神一样,对挹娄。做得好,公孙渊走后,再给他们每人一颗珍珠。所以,四个孩子见到挹娄,都唯唯诺诺的。 他们太喜欢给他们的珍珠了,昨晚,都是手攥着那颗珍珠睡的。 见到挹娄,他们问,“那翁·巴尔君,有什么吩咐?” 挹娄去看张广才。 因为,他不知道张广才是怎么安排的。他们还叫自己那翁·巴尔君,这得叫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广才说,“有道是‘晨练鸡鸣,夜练三星打横。’咱们一刻也不能忘了咱的看家本领啊,还得把‘弹子儿’练起来呀!” 一听说玩弹子儿,都来了精神,大家纷纷选择地方,划线,找标的。这回找来一个猪嘎拉哈(猪的髌骨),把嘎拉哈吊在一颗树的横枝上,丢丢当当的,打它。 在他们准备的当口,公孙渊问张广才,说,“‘阿洪’是你的小名,还是‘奴仆’的意思?” 公孙渊这么一问,把张广才问愣了。他“哦哦”了两声,才想到挹娄动不动就叫他“阿洪”。 “阿洪”的原意是“非血缘关系兄长”的意思,但是,如果挹娄要是那翁巴尔君的话,不能和自己那么亲近,但也不能叫自己为“奴仆”啊——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按公孙渊的说法,“小名”比较好,就说,“小名,小名。我小名就叫‘阿洪’。你也可以叫我‘阿洪’。” “那好哪么地?叫兄长小名,”公孙渊说,“那可是大不敬。” “没事,”张广才大咧咧地说,“我们都这么叫。”
“那,”公孙渊试探着问,“‘讷乌’也是那翁·巴尔君的小名了?” “嗯——”张广才捋着这一根须子,头脑反应就快了,“谁敢叫那翁·巴尔君的小名啊?那可是胆大包天了!‘讷乌’也是那翁·巴尔君的意思,是那翁·巴尔君的别称,你也可以叫他‘讷乌’。” “我也可以?”公孙渊仍旧试探着问。 “可以,”张广才说,“致近的人,都可以这么叫他,咱俩以后就叫他‘讷乌’好了。” 公孙渊很是高兴,能和挹娄套上“致近的人”,他感到无上荣光。 在挹娄的指挥下,游戏场地很快就布置好了,挂上那个猪嘎拉哈。 张广才又让把昨天那只狍子的吹吧找出来,看看还没革干。吹,吹不大起来,就那么有些憋瞎地挂在树上。 大家都不大理解,咱们在一起玩儿,还用挂那玩意干啥? 张广才用肃慎语斥责他们,“别忘了,咱这是陪着客人玩儿,你们练了五六年,敢情的!就让客人干瞪眼看呐?” 大家才明白张广才的用意。 而且,刚开始玩儿的时候,一律打狍子吹吧。那公孙渊也打不着。 日上两杆了,才“噗”地打了一下,把他高兴得不行又不行。可是,随后,挹娄他们六个人,每人都打了一下那个挂在横枝上的猪嘎拉哈。 最后一下,是挹娄打出的,那嘎拉哈被前几个人打的丢当乱晃,挹娄还是一下子命中,把嘎拉哈和陶子同时打碎了。 公孙渊愣在那里:不仅打得准,力量还那么大!神力! 这时,挹娄他额呢走出门,叫他们吃饭。乌日启力牙、奇拔、克罗地、久休他们四个要往家里走,及礼芝没让,“说你们都来吧,我做了老些‘獴股布达’,都来吃吧。” “獴股布达”是用“哲克特”(一般认为是小米)混着鹿rou煮的rou粥,甚是香稠。因为,“哲克特”不好弄,鹿rou,也不是那么好弄的,两下加在一起,感觉上就加了两成香度,加之它本来就很香,就超出感觉上和记忆上的香。所以,挹娄他们一听说做“獴股布达”,几乎都跳了起来。 公孙渊不知“獴股布达”是什么,他咧着嘴问张广才说,“不是昨天那……” 他怕还是“大rou饭”。 张广才说,“不是。你擎着吃吧!小心别吃撑着!” 公孙渊二意丝丝地进了屋,但一闻到“獴股布达”的香气,他的食欲就上来了。 最终,公孙渊吃了三大碗。那碗是什么碗?是桦皮碗,比一般的大碗,都大一圈! 他们一个个的,捧着着肚子,往完达上爬,还没等爬出门口,就听到有鹿哨传来,听了一会儿,张广才对挹娄说,“猜,是谁?” 挹娄眼睛一亮,“是他?!” 张广才点点头。 挹娄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他要会会老对头红鼻子闳亥击筑,看他没死,究竟活成个什么样子?是闳亥击筑使他和张广才颠沛流离这么多天,有几次差不点儿死在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