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破空狂魔在线阅读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个年轻人兴冲冲的走向大船的尾部,走了才十几步,却见雷武阳一脸兴奋的奔了过来,他并未注意到堂妹身边多了两个人,隔着还有一丈多远,便急不可耐的大声说道:“月阳,你看到了吗?那个割他们篷缆的黑衣人,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

    雷月阳抿嘴笑着用力点着头,然后指着身边的顾枫和檀纯问道:“武阳哥,你再瞧瞧这两个人是谁?”

    雷武阳这才发觉堂妹身旁的一对青年男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微诧,感觉似曾相识,再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咧嘴笑道:“顾枫,你是顾枫对不对?哈哈,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一定是小纯,咦,你们俩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呀?这么多年也没个信儿,你们都呆在哪儿?干些什么?快些说与我听。”

    四个儿时的玩伴,久别重逢,各自的心中,都充满了甜美温馨的回忆,当即亲亲热热的凑在了一块,叙说着离情别绪,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无形中感染了周围的人,把血腥和凶险,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咦,雷大哥、月阳姐,这两位是你们的朋友呀?”陈霜不知何时走到了几个人的近前,她的身后还跟着神情局促的陈魁,少年的目光,时不时的向纵情谈笑中的檀纯,投去极为短促的一瞥。

    “霜儿姑娘,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雷武阳热情的说道:“喏、这个毛头小伙子叫顾枫,那个小丫头哪叫檀纯,他们俩跟我和月阳,是小时候的好伙伴,我们四个在一块,呆了有三四年哩。顾枫、小纯,这位姑娘姓陈名霜,后边的那个是她的弟弟叫陈魁,他们姐弟俩可是我们雷家的大恩人啊。对了,你们俩还记得当年那位,跟竹jiejie一起来的岑雪玄岑大叔吗?他也在这艘船上,刚才就是他下到岸上,把你们解救出来的呀!”

    “怎么不记得?”顾枫抢先答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方才瞅着觉得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真是的,怎么就没想到是他呢?武阳哥,你快带我们去见岑大叔吧,我要当面谢谢他,救了我和小纯,还有我娘。”

    檀纯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扑朔迷离,由于深受姑姑的影响,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视毕士英、喻英隆和岑雪玄三人为自家的大仇人,对他们怀有根深蒂固的敌意,只是在她的心灵深处,对昆仑游侠的敬重还是多于仇恨,因而当她热切的目光,注到雷武阳的身上的时候,重又恢复了愉悦的心情,只觉得心头鹿撞,面颊发热,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左右着她,眼眸中刹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只见她一手拉着雷月阳的手,一手挽住雷武阳的胳膊,满脸兴奋的说道:“好哇,好哇,咱们这就去!”

    这一切,少女陈霜都看得真真切切,她的心底禁不住泛起一丝酸涩。这一阵子,她的芳心,一直在夏完淳和雷武阳之间,痛苦的徘徊和挣扎,自己到底是该守着那份虚幻苦涩的初恋情怀,还是忘记过去,投人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她举棋不定、犹豫迟疑。可眼下,凭着女孩子的敏感和直觉,她早已经从檀纯的眼神举止当中,体味出一些颇不寻常的含义,而武阳似乎对其也十分亲近。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尽快作出决断,势必将遗憾终生。

    对雷家怀有深深敌意的檀淼,有心喝阻儿子和侄女,不要与雷家的任何人来往,却又觉得有些放不下脸来,毕竟,刚刚受了人家的恩惠,马上就翻脸,也未免太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她的身上创伤累累,体力虚竭,实在没有精力去干涉儿子和侄女,只好凑到守在丈夫尸体旁边,面如死灰的阴素梅的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个开解劝慰的话。

    还不等兴高采烈的几个年轻人走到船尾,忽然听道船舱顶上,有一个人振喉喝喊:“各位江湖上的朋友,敌人的另一条大船追上来了,大伙快点准备迎战,这里离陆地已经不太远了,只要咱们能登上陆地,就不怕他们啦!”

    喊话的人,正是昆仑游侠岑雪玄,六少连同船上的众人,闻听此言纷纷凑到船舷边,放眼湖面。果不其然,那艘挂着“大清天音教”大旗的船,正一点点的向他们逼近。船上的江湖人物顿时紧张起来。又听船尾有人粗声大嗓的喊道:“大家伙不要害怕,我们白头兵有法子对付他们。毛二,快带上你的水鬼队,去把那条混帐船,给我凿沉喽!”

    原来,太湖义军经常与清兵的水师打水仗,面对敌方的高大战船,以他们的小渔船,若是硬碰硬的打,注定要吃亏。所以他们训练了一支近百人的水鬼队,专门潜入水中,凿击敌人的战船,令其失去战斗力。然后再将其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这一次,来西洞庭山寻宝,为了防备遭到官军水师的围捕,扒平大王带来了三十名水鬼,那个毛二便是水鬼队的头领。几番恶战之后,尚存的水鬼还有十七个人,听扒平大王的一声令下,以毛二为首的十八个人,各自脱去身上的衣裤、鞋袜,只剩下一条短裤,腰里都别好了凿子和榔头,嘴里叼上吸气的管子,在头领毛二的带领下,顺着船舷边的绳索,悄无声息是滑入水中,身体全部潜进水里,只探出一尺多长的吸气管在水面上,快速朝着敌方的大船游去。

    正当江湖群雄挤在船尾,等着观看敌船进水下沉的时候。猛不防,随着一连串震耳的轰鸣声,一团团火焰迎面飞来,在江湖人物的一片惊呼骇叫声中,他们所搭乘大船的篷帆被打得千疮百孔,着火冒烟,还有不少人被发散开来的枪砂射中,跌翻在地,惨叫不止,船上的江湖人物登时乱了套,惊恐万状的人们,纷纷向船头拥去。

    天音教的大船上,长白魔君公孙立极,面目狰狞,一双凶光灼灼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江湖人物所乘之船,火光闪烁,烟雾腾空,厉声命令道:“继续打,把它给我打沉喽!”

    船舷旁、船舱上趴伏着的二十几名火铳手,有的在填药,有的在瞄准,他们手中的长杆鸟铳,不断的喷吐着火舌,一篷篷炽热的枪砂,铺天盖地的泻向江湖群雄的大船。

    这些火铳以及枪手,都是公孙立极从归降的明军神机营中,精心筛选而来,非但个个枪法精湛,而且是对清廷死心塌地的效忠。他们所使用的火器当中,还有几杆最为霸道的铁王眼铳,威力极大,一枪抵得上普通火铳的三枪。

    就这样,几排枪过后,江湖人物所乘的那条船,已经是面目全非,无处不在冒着烟,燃着火。桅杆上的帆篷,更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航行的速度锐减,掌舵的几名白头兵,早已死在了乱枪之下,失去控制的大船,倾斜着缓缓前行。

    好在此时,毛二率领的白头兵水鬼队,已经潜至敌船之下,一齐动手,抡锤凿击,没一会儿,便在敌船的水线下方凿了十来个窟窿。湖水以极快的速度灌入该船的底部。

    这下该轮到天音教群魔慌了神儿,大呼小叫着,手忙脚乱的堵塞漏洞,往外舀水。可是这边刚刚堵住,那边又开了新洞,船的行驶速度刹时减慢了下来,并且开始一点一点的下沉。

    而江湖人物所乘的大船,火势则是越来越大,已经吞没了大半侧的船身。并且倾斜得也愈加厉害了,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置身高处的昆仑游侠,向对岸望了望,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大约还有二三十丈远,遂向聚集在船头的江湖人物和白头兵喊道:“这船就快不行了,大家快跳到湖里去,往岸上游,走得一个是一个!”言罢紧跑几步,到了船边,看了看喻英隆和四少都在,便道:“跳吧,没别的出路了。”说着头一个跃下了船舷。

    陈家姐弟、雷氏兄妹,自然是唯岑雪玄的马首是瞻,见状不暇思索,便接二连三的涌身跳入湖中。四明山的义士们,以及扒平大王手下的白头兵,个个都精通水性,当即不再犹豫,纷纷翻过船舷,纵人湖水之中,奋力向岸边游去。

    武阳和月阳则在水中,向船上不断的呼喊着顾枫和檀纯的名字。顾枫、檀纯心有所系,连声答应着,拉起尚在迟疑的檀淼跃下了船头。

    眼瞅着灼人的烈焰就要烧到眼前,女魔头阴素梅再也顾不上死鬼丈夫,高高纵起,凌空掠下船舷。她的水性并不怎么好,本来是难逃沉底喂鱼的厄运,但是她心性凶悍,情急之下不管他人的死活,凭着超人的内力和轻功,憋住一口气,脚尖在足有两人多深的湖底,铆足了劲,猛蹬了一脚,生生跃出了水面,同时双脚轮番在正拼命前游的众人身上头上踩踏,硬是掠过湖面,第一个上了岸,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被踩的人少不得一通恶言咒骂,却也拿她没辙。不幸挨中了一脚的檀淼,呛了口水,剧烈的咳嗽了半天,气得是直发昏,朝身边的儿子数落道:“你看到没有……那个恶婆娘的德行……就你傻乎乎的……背着她的男人上船……她可曾顾着你了?”

    顾枫仍认为自己的所为没有错,但是却没有心思跟母亲争辩,一边向前游着,两只眼睛一刻不停的,在人头攒动的湖面上,搜寻着心仪之人的影踪。

    最惨的要算是星门四象了,除了老四娄宿会两下狗刨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半点水性不识的旱鸭子,他们在四处起火,渐渐下沉的大船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就好比是几只热锅上的蚂蚁。

    头发、衣服都在冒烟的牛宿,哭丧着脸对师兄说道:“老大,这硬挺着可不是个法子呀,光棍还不吃眼前亏呢,要是实在没有别的出路,干脆就降了吧?”

    斗宿也急得的抓耳挠腮,烦躁的抱怨道:“他娘的,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都怪你和老四,哭着喊着要来这个鬼地方找什么财宝,这可倒好,半两银子没捞着,小命都要保不住了,我可给你俩害苦了。投降?寄人篱下,听人家的使唤,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呀?还不如痛快一死的好!”

    这一番话,娄宿听在耳中,心里头老大的不高兴,呲着豁牙,翻了翻眼皮,怄气的说道:“老大说得对,还是死了干净,咱们这就跳下湖去,能扑腾到岸上的算是命大,到不了就自认命苦,也怪不得旁人。”他自忖凭着自己那几下狗刨,尚有一线逃生的希望。

    奎星宿的扫帚眉拧成了一个大疙瘩,阴沉着脸呵斥住师弟:“老四,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的。老大,这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啦,再不低头就都得死啊!依我看咱们不妨暂时归顺他们,日后一旦有了机会,再回咱们的太白山也不为迟呀!”

    雀斑脸牛宿一听,正对自己的心思,顿时来了精神,急忙上前推波助澜道:“是呀、是呀,师兄,二哥说得对呀,不是说忍一时之气,省百日之忧嘛,这缩头乌龟该当也得当啊,大丈夫得能屈能伸才行啊,今天虽然憋屈了点,日后自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哇!”

    豁牙娄宿见自己的一向敬重的师兄,都已经同意投降,不敢再唱反调,附和道:“三哥,你就别往远处扯了,这些个道理老大还能不明白吗?老大,到底降是不降,您就说句痛快话吧,再呆一会儿,人都烤焦了,就是想投降,怕是人家也不会要了。”

    斗宿用手狠狠的抓扯着自己的黄头发,瞅了瞅三个同伴,跺脚道:“降、降,就当一回缩头乌龟吧!”

    牛星宿见师兄点了头,连忙跑到船舷边,铆足了劲,扯开了嗓门喊了起来:“喂,天音教的人,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啦!”

    奎星宿担心对方不肯答应,也凑过去运气发声道:“这条船上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我们四个人都是三垣宫的,身手都不差,就请你们高抬贵手,收下我们吧!”

    公孙立极听在耳中,知道发话之人内功不弱,想了想,摆手示意铳手们停止射击,命令道:“把船靠过去,让他们跳过来。木叶,劳烦你去照看一下。”

    蒙古僧木叶上人点了点头,快步走向船边。长白魔君则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湖面,手指在湖中拼命游向岸边的江湖人物和白头兵,杀气腾腾的吼叫:“火枪手准备,给我瞄准水里的人,凡是与本教作对的,杀无赦,开火、开火!”

    在火枪的轰鸣声中,湖面上泛起团团血雾,被击中的人,不是沉入湖底,就是浮尸水面,令人惨不忍睹。还是水鬼队事先凿漏了天音教的魔船,令其航速大减,无法进行追击,否则的话,水中的江湖群雄,必将面临灭顶之灾。而毛二带着水鬼队返回时,恰恰处于火铳的射程之内,结果,十八个人中只有六个上了岸。

    登上陆地的江湖人物及反清义士们,还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追兵,逃过了这场大劫,哪料想刚刚走出半里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一队清军,乃是长白魔君设下的最后一道埋伏,只听领头的清兵千总一声嚎叫:“他们就是叛匪,给我杀,拿人头领赏!”二百来名清兵呼啦啦围了上来,刀劈枪刺,凶狠异常。业已筋疲力尽的群雄,只得奋起反击,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在太湖的南岸展开。

    半个时辰之后,杀出重围的江湖群雄,躲进了江浙两省交界处的一片密林之中,气尽力竭,遍体鳞伤的人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呻吟、叹息声不绝于耳。

    岑雪玄用游龙剑拄着地,咬牙强挺着在人群里面转了一圈,心里头禁不住叫苦不迭。徒儿陈魁伤势沉重,陈霜搂着弟弟欲哭无泪,而雷家兄妹则一个不见,也不知是死是活,昆仑游侠不由得忧心忡忡,如坐针毡。

    另一边的檀淼,比他更着急更伤心。这一场恶战下来,她的宝贝儿子和侄女都没了影,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天哪,我回去可怎么向当家的交代呀!”

    扒平大王看了看残存的二三十名手下,虎目含泪,愤然说道:“这个该死的天音教,害死了我一百多个弟兄,他们不能白死,这个仇一定要报!岑大侠,我们先走一步,回去请张大哥,发全部的人马来,把那些个混蛋王八蛋,杀一个鸡犬不留!”

    岑雪玄双手抱拳,神情诚挚的说道:“请大头领一路上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四明山义士中,王江和老曹,俱已在混战中丧生,只剩下喻英隆和黄宗羲两个人,东海神龙也挣扎着起身,拱手相送。

    目送扒平大王及其部下,架着伤势沉重的毛二,渐行渐远。昆仑游侠急忙回身救治弟子陈魁,总算保住了少年的性命,岑雪玄也累得有些支撑不住,想去找雷家兄妹,却已是力不从心了。

    本来在众人之中,武功最高的就要数他和喻英隆了,可是在惨烈无比的厮杀过程中,他俩不单要对付自己面前的敌人,还得忙着救救这个帮帮那个,而且往往是奋不顾身,结果,反倒是他二人伤得最重,内力也几乎拼光,全仗着几十年练就的精纯内功根底撑着,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趴在地上,只有倒气的份了。

    陈霜见弟弟没了生命危险,心中稍安,师父的忧急无策,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雷家兄妹的安危,何尝不牵动她的芳心?踌躇了片刻,上前说道:“师父,让我去找月阳姐和武阳大哥吧?”

    岑雪玄眼望着弟子,心中愁苦,他业已看出陈霜与雷武阳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也很是理解姑娘的心情,可是形势险恶,他真的放不下心,犹豫再三,叹了口气道:“霜儿啊,非是师父信不过你,只不过天音教的那些恶人,说不定还会在这附近搜捕咱们,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行走,太危险了。”

    “昆仑游侠,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倒愿意和你的徒弟出去转上一转,反正我也要去找我的儿子和侄女。”不远处的檀淼,听了岑雪玄师徒的谈话,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凑了过来插话道。

    见岑雪玄依然犹豫不决又道:“你不要多心啊,虽然说过去你和我们檀家,有过一些过结,可是今天你在岛上救了我们娘三个,我檀淼可是恩怨分明的人,断不会缠夹不清,做不仗义的事。再者说了,就是这位霜儿姑娘,把我拉上的船,我们俩也算是有点缘分,我会照顾好她的,我和她都是去找人,彼此间多少有个照应,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檀淼这口气在,你徒弟绝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你道檀淼为何这般热心?原来她知道自己伤得不轻,琢磨着一个人去找寻儿子和侄女的下落,希望实在是渺茫,多一个帮手再好不过。同时她认定陈霜年纪小,阅历浅,而精力和体力则比自己强得多,完全可以为己所用,故尔做出一副言挚意诚的姿态。

    岑雪玄想了又想,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头:“那好吧,我就将霜儿托付给你了,她没什么历练,武功也没到家,一切还需要你多多照应了,咱们就以三日为限,不管有没有结果,你们都要回到这里来,咱们再商量对策,好不好?”

    檀淼见昆仑游侠答应,心中得意,便爽快的答道:“行啊,咱们一言为定,不见不散。霜儿姑娘,事不宜迟,趁着这天还没黑,咱俩抓紧赶路吧。”

    陈霜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默然点头,向师父和弟弟告过别,随心急火燎的檀淼匆匆离去。

    眼望弟子的身影渐渐消失,昆仑游侠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忧心如焚的他,真的是刻漏难挨。

    在登岸后的激战中,月阳姑娘身受数创,是顾枫拼死掩护着她,冲出了清军的包围圈。与众人失散后,年轻人搀扶着姑娘,专找没人的地方走,以图彻底摆脱清廷鹰犬的追踪和抓捕。

    从夕阳西下,一直到皓月当空,两个人先是跑、后是走,再后则是走走停停,硬是赶了五十几里的路。此时的雷月阳已经是半昏半醒,顾枫也累得眼冒金星,腰酸腿软,遂在府城东郊的一片树林中驻足歇息。两个人背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没一会儿就都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枫被一阵阵颤动惊醒,但见如银的月色下,月阳姑娘正斜倚在自己的肩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极为微弱,娇躯在不停的哆嗦着,似乎很冷。他连忙扶她坐正,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衫,包裹在姑娘的身上,又将其拥在怀中,惶恐的问道:“月阳、月阳,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冷啊?这样好一点了没有哇?”

    雷月阳星眸微睁,喃喃轻语道:“枫哥,你自己走吧,我……可能就要死了,不能再……拖累你了。”

    “月阳,不许你乱说,你没事,你受的都是皮外伤,又不是很重,只是血流得多了一些,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身子太虚了,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带你回天目山,我们寨子里有多是补血补气的药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见姑娘的状况有所好转,年轻人松了一口气,接着向姑娘表露着心曲:“月阳,你得振作起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更不会让你死,在浮云轩的时候,你就对我好,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成,我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的终生伴侣,这一次,你和我娘一起拉我上船,真乃天意呀!我们两个既然能够再次相聚,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顾枫一改平素的沉静内敛,言出肺腑,毫无掩饰的向偎在自己怀中,心仪已久的姑娘,倾述着埋藏心底的深切爱意。他的双臂渐渐收紧,一双注满怜爱的眸子,痴迷的凝望着月阳姑娘那苍白却依然秀美的面庞。

    雷月阳极力集中自己的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顾枫的这一番炽热的表白,令她的心湖掀起波澜。

    扪心自问,自己和他之间的情感,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且,他的性情敦厚,为人质朴,深得自己的好感,尽管,他的父亲和外公,曾经做过对不起雷家的事情,可是在自己的心目之中,却没有一时一刻,把他当成仇人来看待。今朝重逢,他对自己呵护有加,就好象这么多年和他从来没有分开过。而自己对他同样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和亲近的感觉,这究竟算不算是男女之间的呢?答案似乎应该是肯定的,然而冥冥之中,又有些什么东西阻碍其中,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枫凝视着姑娘的迷朦双瞳,白皙润嫩的脸颊,微微张开,吹气如兰的香唇,越看越爱,愈看愈痴,情不自禁,大起胆子,向姑娘的唇上吻去。

    雷月阳一惊,出于女孩子本能的羞涩和矜持,在两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扭开了脸。

    年轻人的热吻,印在了姑娘的腮上。顾枫自觉有些唐突佳人,讪讪的放松了手臂,却没舍得放开心爱的姑娘,紧张的瞅了瞅雷月阳脸上的表情,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嗔怪和不快,只是有些害羞的模样,方松了口气,没敢再做尝试,将脸颊贴在姑娘的秀发上,轻声安慰道:“月阳,你不用怕,我不会乱来的,我要堂堂正正的娶,让你风风光光的做妻子,这一辈子就要你一个,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好不好啊?”

    月阳姑娘听得心里热乎乎的,脸儿绯红,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平息了一下驿动纷乱的心绪,斟字酌句的柔声道出了心中的顾虑:“枫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眼下……我们……还是先做好朋友吧,至于……你所说的事,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或许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顾枫一个劲的点头,通情达理的赞同道:“对,对,月阳,是我一时昏了头,我们都十年没见面了,刚刚重逢才大半天,要你一下子就接受我,也未免有些太难为你了,不过不要紧,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月阳,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设法去雇一辆车,拉你回天龙寨,等你养好伤,咱们就去找武阳哥和小纯他们。”

    月阳姑娘轻轻舒了口气,虚弱的说道:“没准这时候,岑大叔和武阳他们,正在四处寻找咱们呢,还有你娘,她很疼你的,一定急得不得了,咱们要是能给他们留个信就好了。”

    顾枫踌躇片刻道:“唉,能联系到他们当然好了,可是现在你伤成这个样子,治好你的伤才是当务之急,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见到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我娘,你用不着担心,她找不到我就会回山寨的。”年轻人说着扬起头看了看月暗星稀,愈发黑暗的天空道:“天好象就快亮了,来,我背你去官道边等着,要是有车路过,就雇它来拉咱们。”

    伏在年轻人温暖、宽厚的脊背上,雷月阳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和愉悦,随着顾枫驱动脚步前行,轻轻的颠簸和摇摆,身体虚弱的姑娘,很快便再一次沉入了梦乡。

    等她重新睁开双眼之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辆篷车中,耳中闻得蹄声的的,车声辚辚。再看顾枫坐在自己的身旁,用一只胳膊揽着自己的肩膀,想必是害怕睡梦中的自己摔倒碰伤,一股暖流漫过月阳姑娘的心田。

    发觉姑娘醒来,顾枫松开了手臂,温言道:“你醒了月阳,身上的伤还疼吗?”

    雷月阳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答道:“疼,不过还撑得住,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们的山寨呀?”随即不无忧虑的又问:“还有哇,你的父亲未必肯收留我,我看还是不要去了。”

    顾枫则异常坚决的回答道:“月阳,你用不着为这件事担心,别看我爹与你家上辈人有过冲突,可当时不过是执行我姥爷的命令罢了,对你们雷家谈不上有多大的仇恨,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迁怒于你,将你拒之门外的。倒是我娘心眼小好记仇麻烦一些,不过也不要紧,他们是不会不对你以礼相待的,除非……除非他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雷月阳从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是铁了心,不禁为之感动,不自觉的把头又靠在了顾枫的肩上。年轻人也就势重又揽住了姑娘的柔软的香肩。口中接着说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现在还不好说,这驾马车的主人,只答应拉咱们到莫干山,从那里到我们的山寨,还有一百来里的山路,要是平常顶多一天半就能到,可是以你眼下的身体状况,恐怕至少也得三天,要是不行,就先在莫干山找一个地方住上几天,等你是体力恢复一些,再走也行。”

    听顾枫处处为自己着想,月阳姑娘的心里好生感动,暗想:“自己伤得这样重,若是没有他一路上的照料,自己怕是活不到现在,一切就由他安排吧,但愿岑大叔、武阳和陈霜、陈魁他们都能平安脱险,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