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林台天、齐元朗相顾点头,林台天朗声道:“北大人所言不差,是老朽一时糊涂。看来,的确有人在从中捣鬼。”转过脸,点指尤侗尊、皇甫辉,厉声质问:“两位,对这桩血案不知作如何解释?” 不待仙机居士开口,十指剑魔尤侗尊先炸了:“哎呀!怎么又扯上我们了?我还没说哪!你们侠义道为什么兴师动众地来打我们?大圣庄的事不是我们干的,老和尚宗相的死也跟我们没半点的关系,是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也罢,谁叫咱们不是名门正派,不整日价念叨侠义二字哪,算我们倒霉,我尤侗尊认了,记得以后要是有什么找不着主儿的肮脏事儿,就都算在我们三垣宫的头上好了。皇甫,你快跟他们定下章程,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一阵决胜负,了结彼此的仇怨。”言罢,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皇甫辉则不动声色道:“齐庄主,林老盟主,江湖恩怨只有按江湖规矩来解决,我看不如这样吧,一个月后,中条山主峰舜王坪,你我双方各出三人,一决雌雄,要是你们赢了,本宫甘愿交出下垣和白虎七宿,若是我们赢了,你们侠义道就得打牙往肚子里咽,别再提什么报仇的事,而且,出场的三个人还得从此退出江湖,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齐元朗没有立刻回答,转向锦衣同知问道:“北大人,如此了结,该不会触犯法禁了吧?”北季鹰苦笑道:“没办法,本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届时到场的人数一定要有个限制,以免再度酿成群殴之势,本官很有可能派人去查看,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北某可是要拿你们几位试问的。” 林台天点头道:“好,就按北大人的意思,到场的人都不准超过五个人,十月初三,舜王坪。” 皇甫辉点头赞同,示意角、斗二宿放了卢象杲,率众手下撤回。林台天抱拳道:“北大人能体恤下情,网开一面,老朽代侠义道诸门派谢过了。”言罢亲手替邓中离解开了xue道。林逸、邓中离各归本队。 北季鹰慨然到“能阻止你们这般大规模恶斗下去,也算本官不虚此行。邓干户、洪干户,你俩带二十个人,到战场上把咱们的人抬回来,切记,决不可以与武林人物再起冲突,违者就地正法!李游击,劳烦你先行一步,替我们准备一些棺木,好成殓死难的弟兄。”邓、洪、李三人齐称遵命,分头行动。 侠义道、三垣宫和锦衣卫的人,都在战场当中寻找己方死伤的人,少不了冷眼相对,但是由于三方首脑都下了死令,绝不可以重启战衅,故尔,除了咬牙切齿,心中咒骂,没人敢惹乱子。 三垣宫前面近百具尸首,及几十名伤重者被三方逐渐抬走,最后,只剩下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岩石,还有被人们踩踏碾砸得面目全非的蒿草和树木,以及一些弃置的断刀惨剑。阵阵秋风在空旷、沉寂的战场上刮过,更加增添了几分悲凉、萧瑟。 震山帮的申屠华、官应震,向林、齐等人告辞,率众东行,去会合楼青峰一同撤离。钟肇鹏在亲家季镇淮的尸体旁,唏嘘不止。岑雪玄走过来轻声问道:“钟前辈,我义妹綦毋姑娘可是去了您那里?不知她现在何处?” 乾坤刀客搌了搌眼角的泪水,徐徐说道:“喔,我们来这里之前,綦毋姑娘说要去后山找她的意中人毕士英,以后的情形怎样我就不得而知了。岑少侠是要去找她吗?”见昆仑游侠点头便道:“那可太好了,老夫正想找个人去给桑公子和我儿雨辰捎个话,叫他们撤回去。” 正说话间,齐元朗走过来插话道:“还有后路的曹少侠,也不知他们的境况如何?这桩差事就一并劳烦雪玄你了,请转告曹少侠他们,有愿意回大圣庄的,齐某扫径以待,如想返回本门的,这里有十张五十两的银票,分给大家充作路费川资吧。” 岑雪玄郑重地接过银票:“钟前辈,齐庄主,在下必不负二位所托,告辞了。”穿过稀稀散散的人群,昆仑游侠独自一人向西进发。 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前,綦毋竹离开西路人马,跋涉在通往后山的小径,没走多远,忽的察觉后面有人在跟踪自己,便一会儿疾奔,一会儿慢走,很快就弄清对方是两个人,轻功不弱,武功怕是也差不到哪去,跟他们交手胜算不大,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下,骤然加速,一路狂奔。姑娘心中暗怀希冀,她想要是能把这两个家伙引到后山,就可以让毕士英来收拾他们了。可是后边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也不再躲躲闪闪的了,放开了脚步紧追不舍。 神刀玄女一口气跑了三里来的山路,已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却愕然地发现那二人非但没给甩掉,反而是越来越近,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的计划无法实现了,再跑一阵,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十丈了,抬眼望见左侧不远处有一堵绝壁,神刀玄女拔刀出鞘,倚壁而立,怒视飞快扑近的两个人。 这二人均是镖师打扮,一个脸色蜡黄,四棱眼、大包牙。另一个高高摇摇,还有点水蛇腰,眉眼乱动,一见之下就不难看出是个刁滑jian诈之徒。綦毋竹喘息稍定,厉声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跟着我意欲何为?” “嘿嘿,”黄脸人呲着大包牙,狞笑道:“傻丫头,还管那么多干嘛?还是赶紧想想自己是怎么个死法,少遭点罪吧。” 水蛇腰挤眉弄眼道:“小姑娘,我看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自己抹脖子,要不然落到这个大色魔的手里,可就惨喽,对了,最好是跳下那边的那个山涧,否则就算死了,身子也得叫他弄得不成样子,啧啧,多可惜,多恶心……”水蛇腰煞有介事地说着,幸灾乐祸的一会儿看看脸色铁青的神刀玄女,一会儿瞅瞅吹胡子瞪眼的同伙。 大包牙的四棱眼瞪得恁大,眼珠子都快努出来了,气得直结巴:“老……老三,再……再他娘的胡说八道,我……我就割了你的破舌头!” “哎呀,错了、错了,我二哥可是个用情专一的人哟,除了四妹,其他的女人都视如粪土。”水蛇腰眉飞色舞地说道:“而我就不同了,凡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合我的胃口,嘿嘿,綦毋姑娘,你也该看开点,反正也要死了,何不跟我尽情尽兴地快活一番呢?”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神刀玄女极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她猜不出对方的来路,一心想弄个明白,再想办法应付。同时,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巴望着能有意外的转机。 “你这丫头,还真够犟的,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听说过北邙四鬼吧,他是老二,姓尚,我是老三,姓夏,有人出一千两银子,要你的小脑袋,你自己该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老三,还跟磨什么牙,臭丫头,受死吧!”尚大志恶声吼喝,判官笔一磕,脆响声中,左笔横划面门,右笔直点胸肋,出手老辣,凶狠异常。夏玉见状又气又急叫道:“二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来的时候咱俩不是说好了,这妞由我处置,赏金归你吗?嘿、嘿,你给我悠着点,别这么快就把她弄死喽!” 尚大志不为所动,抢白道:“算了吧,夜长梦多,依着你胡搞乱搞,出了岔子砸了锅,老子上哪儿去领赏钱去?快来帮我,有了银子,啥样的小妞没有?再跟我捣乱,哥哥我可要翻脸啦!”嘴上说着,手上加劲,攻势更猛。夏玉不敢再阻拦,也挥动双钩上前夹攻。如此一来,神刀玄女立陷绝地,不到十招就已经身受三创,血透襟袖。 心知再打下去必死无疑,神刀玄女连发几招翦龙八式,将尚、夏二人稍稍逼退,寻隙突出,飞奔而走。两个魔头怎肯罢休,在后面拼命的追。内力大耗的綦毋竹再也无法摆脱他们,没跑多远,又给那二魔缠上,只得回身以死相拼。 突然,一道人影疾若迅枭,电掠而至,一口软剑,灵蛇般穿掣在铜钩,铁笔之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綦毋竹满目惊喜,脱口喊道:“穆三哥!” 中州四杰的老三虬龙剑穆少根,衣衫破裂,下半身湿漉漉的,好象刚从水里趟过。头上巾歪发乱,双目却是精光灼灼,精神亢奋,手上妙招迭出,嘴里也不闲着:“小竹,你怎么才来啊?又如何惹上了这两个恶鬼?” 绝处逢生的神刀玄女,自是欢喜非常,但对方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喘了几口气,纵身参战,口中应道:“穆三哥,此事一言难尽,先打发了这两个家伙再说。” 二人连手故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想将尚、夏二鬼杀伤击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双方激战了二三十招,兀自是胜负难分。忽的,綦毋竹瞥见打穆少根来的方向,又奔来三个人,急忙问道:“三哥,那三个是什么人呢?” 穆少根看也不看,轻松答道:“啊,是曹大哥他们,哈哈,这下可好了,咱们五个人就可以叫这两个恶鬼,重新投胎做人了。”随即长声喊道:“曹大哥,佟四弟,你们快来,北邙二鬼欺负小竹啦,咱们不能轻饶了他们呀!” 綦毋竹闻听援兵大至,精神陡长,奋起反击,到了第三招的“李广射石”,竟将夏玉的一只钩震脱了手。也是钩魂吊客见对方又添人手,心生怯意,慌乱之中出了破绽,弯腰捡钩的时候,小腿上又挨了一刀,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嗓子:“老尚,风紧,扯吧!”率先遁走。心有不甘的尚大志独力难支,狂攻几招,也弹身逃逸。 那三人奔至近前,刹住脚步,扇子面站定,各持刀剑,虎视眈眈。綦毋竹见并不是曹正伦和佟远星,而是三个陌生的恶汉,心中既佩服穆少根的机智,称敌为友,一举吓跑了北邙二鬼,同时,无形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不见曹大哥、佟四哥,还有毕士英他们呢?而穆三哥衣着狼狈,又被人追杀……姑娘的芳心不由得一阵战栗。 领头的恶汉一脸的大疙瘩,就象癞蛤蟆皮一样,瞧上一眼心里头就会说不出的恶心。朝两个手下道:“不赖嘛,还给咱们添了个彩头,大爷我正憋得难受,有劲没处使哪。”三个家伙的笑了起来。可是他们刚刚笑了一半,嘴巴还没闭上,面色可怖的穆少根已然攻出了他的虬龙剑,怒火填膺的神刀玄女也挥出了凌人的刀光。 三个家伙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并很快被恐惧所取代,疙瘩脸勉强敌住势如疯虎的穆少根,另两个双战神刀玄女,不过十招,其中一人便被宿铁刀拍裂了脑壳,一命呜呼。剩下那人挨了一脚,歪歪斜斜地退出老远。正值疙瘩脸身着两剑三掌,欲罢不能,慌乱中抓过那个手下,推向猛攻过来的虬龙剑,在手下的惨嚎声中,狂窜而去。 穆少根没有去追,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綦毋竹也是香汗淋漓,她的心中牵悬着毕士英和曹正伦等人的安危,急欲问个明白,遂一边抹去额头上的热汗,一边强作坦然地问道:“穆三哥,曹大哥他们呢?是不是有个叫毕士英的年轻人,跟你们在一起呀?”姑娘的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喉咙口,双眸紧盯对方是脸,以期从他的神色表情上及早发现一些信息。 穆少根怔了片刻,忽的面涌悲戚,扭开脸,声音飘乎地说道:“完了,中州四杰……不存在了,请转告齐庄主,后路人马全军覆没,我也要追随曹大哥他们共赴黄泉!”说着手中的虬龙剑扬了起来,把心一横,挥向自己的颈口。 綦毋竹大惊,猛扑过来,臂压指扣,生生将软剑格落在地上,口中悲声道:“穆三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说话间,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穆少根颓然蹲下身子,双手使劲抓扯着本已十分蓬乱的头发,痛彻心脾的说道:“三垣宫,皇甫辉,太毒了,我们一共十九个人,就只剩下我一个,还是曹大哥他拼死保护,叫我回来送信……” 泪挂双腮的神刀玄女,双目失神的瘫坐在地上,耳听穆少根的语调沉痛地叙述,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惨烈无比的景象,只觉得万箭穿心般的疼。 三垣宫的后院,所有的廊、榭、亭、台,俱是按照河图洛书建造,其中还掺杂着五行八卦阵法,机关埋伏不计其数,担任守卫的是仙机居士的门下,朱雀七宿中的后四位:星、张、翼、轸四宿,以及他们的三十名手下。若论内功武技,这些人哪里是十九名各派精英的对手,可是在神鬼莫测的机关阵法中,少林派的两名道字辈僧人殉难了,武当铁松门的三位年轻道人和乾坤刀客的一个义子,命丧暗器埋伏之下。而年轻侠士们的战果,仅仅是杀死了六个看阵的小喽罗。 总算闯过了第一关,只剩下十三个人了。并且一半的人创伤在身。一泓清澈的池水横在了众人的面前,这边到那边,足有七八丈宽,就是再好的轻功,也休想逾越。再不敢大意分毫的曹正伦,叫大家先将几具敌人的尸体丢进池水里,观察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才让众人分成三拨,分批下水。 当先开路的四个人,都是报仇心切的申屠剑的子侄门人,就在他们小心前进,将抵对岸的时候,岸上边突然闪出来七八个人来,每个人的胳肢窝里,均夹着一只又粗又长的大竹筒,抢至池边,纷纷用手拔去竹筒的塞子,双手握住竹管向池子里猛甩。 嗤、嗤声中,近百条盘缩在竹筒中的水蛇,在空中伸展开来,落入齐腰深的池水中,头一拨的四个人,猝不及防,想往回跑也已经来不及了,虽然也砍杀了十几条水蛇,但很快相继被水蛇咬中要害,缠住身躯,惨叫着被拖入水中,池水剧烈地波动着,泛起一串串气泡和片片血污。最后,四具尸身浮上水面,数十条水蛇耀武扬威地在水面上游弋,似乎在向还未下水的年轻侠士们挑衅。 水蛇,属后沟牙毒蛇,多生于淡水或河口地带,,陕西当地并没有,这些蛇是从湖广一带买来饲养的,每天要吃掉的活鱼就得有百十来斤。侠义道兵临城下,三垣宫就给这些水蛇断了炊,装入竹筒,饥饿难耐的水蛇一脱桎梏,便向水里的人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余下的九个人并没有退缩,而是背靠背地挤在一起,边斩杀靠近的水蛇,边拨打对岸射来的弩箭暗器,缓缓前行,上岸时,只有一个人被蛇咬中。翼星宿督着二十来个手下冲杀过来,企图把一干年轻侠士逼回池水之中。但在怒火裂胸的曹、穆、佟、毕等人的猛烈打击下,转眼便成了孤家寡人,叫了声厉害,没命地一头钻进一间屋子,没了踪影。 被毒蛇咬中的那名金枪门的弟子,已然奄奄一息,众人不忍看着他痛苦难熬,由佟远星出手点了他的死xue,为他合上了双眼。 还剩八个人! 穆少根叹了口气,以手撑着额头幽幽说道:“过了那个池子不远,前面是一个很陡的大斜坡,坡下面只有一小块平地,然后又是一个大上坡,这一上一下大概有十几二十丈,光溜溜没有一点可疑的东西,两旁边全是立陡立陡的石头墙,人要是想往里面去,就非得从这里走。我们是吃够了亏,上足了当,再也不敢大意一点,曹大哥让大家在坡上等着,他和毕士英先行探路,他俩到了坡底,仍没有一丝异常,便开始上对面的坡。” “唉,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惨,谁知远星他耐不住性子,鼓动其他几个人也要下去。小竹你有所不知。在大圣庄的时候,远星和毕士英因为你,闹得很不愉快,到了这时,还暗地里较着劲儿,什么事都不肯示弱,非下去不可,我怎么劝他们也不听,结果,他,还有齐庄主的三名徒弟,四个人,冒冒失失地径直闯下坡去。 这边就只剩下我和林氏的全兴祖了。远星他们赶到坡底的时候,曹大哥他们已经快到对面的坡顶了。不料,对面出来一帮人,推着不少木桶,先发弩箭,紧接着就点燃了木桶,滚了下来。桶中的桐油泼洒出来,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火海。曹大哥他们跃过了头一排,却给第二排压了下来。远星他们就更惨了。那些木桶借惯力冲过坡底,快到我和全兴祖的脚下时,又滚了回去,并逐个爆裂开来,我和兴祖也差一点被烧着,退出老远,除了喊,什么招也没有哇,可大火里面再也没有一点回音,我们俩哭着往回走,重入蛇池,兴祖他不小心给蛇咬了一口,毒中的挺厉害,知道自己没了活路,,就与追兵同归于尽了。” 停了一会儿,嗓音嘶哑的穆少根喃喃自语:“曹大哥、远星,你们死得好惨哪,我穆少根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要把后路的消息,传给齐庄主和林老盟主他们,现在遇上了小竹,我死也安心了,咱们兄弟也可以在九泉之下聚首了。”嘴里说着,又去抓地上的虬龙软剑,却让泪流满面的姑娘抢了过去。
“三哥,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曹大哥他们也不会复生,这样的血海深仇不报,你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他们?”神刀玄女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穆少根,只感到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神情恍惚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小竹,你这是要去哪儿?”穆少根噌的蹦起来,几步追上神刀玄女,大声问道。 “报仇……给曹大哥、给士英报仇!”綦毋竹凄绝的目光,投向远方灰茫茫的群山,喃喃自语道。 “毕士英!”穆少根木然地重复着,脸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眼神之中刹那间充满了冷色,他咬牙发狠,猝然出手,点中了姑娘的软麻xue。 “三哥,你这是干什么?”綦毋竹诧异万分地望着这位哥哥的结义兄弟,不解地问道,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穆少根探臂膀将她揽住,象是在回答,又象是在自语:“我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更不会让你去为那个什么毕士英陪葬!” “为什么?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疑惑中的神刀玄女,出于女孩子的本能抗争道。 穆少根的手臂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而加大了力量,目光变得迷乱起来,痴痴道:“小竹,从前你恋着岑雪玄,不睬我,我不怪你,谁叫你认识他在我之前呢?可谁知你竟对那个姓毕的小子动了真情,他哪点比我强?拙嘴笨腮,呆头呆脑,功夫也不见得高到哪儿去……”他的语调越来越刻毒,綦毋竹怔怔地瞪着他,仿佛这个曾经熟悉的穆三哥,骤然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她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蔑视。 穆少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老天有眼,叫那小子短命,远星也死了,没有人再和我争了,哈哈,再也没有人妨碍我们俩了,小竹,我会疼你,爱你,一生一世。”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张暗恋已久的面庞,心中腾起难以扼制的,两臂将无力反抗的姑娘搂得更紧,低下头去吻向那红润诱人的香唇。 耳轮中猛的炸响一声大吼:“穆少根,好你个卑鄙龌龊的伪君子,吃爷爷一环!”穆少根的魂差点给吓掉了,撇下神刀玄女,贴地滚出去老远,弹身跃起,虬龙软剑狂舞,叮叮叮,接连封出来人的三记凌厉杀招,又退了三步,骇然道:“远星……你……你还没死!” 再看来人,衣衫焦烂,面目被烟熏得乌黑,只露一双喷火的眸子。是佟远星吗?綦毋竹愕然,但见他手中的一对七齿钢环,如狂风暴雨泻向惊魂未定的穆少根。十招、二十招,钢环的攻击变得迟缓,无力。 穆少根恨声道:“佟远星,休怪我无情,有你活在世上,江湖中便没了我的立足之地。”虬龙剑辣招迭出,反攻过来。佟远星勉强支撑,力有不逮,左肩、右腿,鲜血迸溅。 “姓穆的,你敢伤害佟四哥,我绝不放过你!”綦毋竹身子不能动,眼瞅着佟远星接连受创,状极被动,直急得泪流满面,哽咽道:“四哥,你可要挺住啊,绝不能放过这个衣冠禽兽。” 穆少根听在耳中,脸都气紫了,恶狠狠叫道:“小竹,你偏心眼,向着这个向着那个,为什么就瞧不上我?今天我倒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最强!你是我的,哪个也夺不去!” 金环哪吒佟远星,尽管有心爱的姑娘在旁激励,怎奈武功本来就不如对方,又在逃生的过程中,耗去了大半的体力,此时此刻,业已是气尽力竭,先是胸口中剑,接着又挨了一掌,踉跄倒退,扑通摔坐在地上,仅剩的右手环也掉在了一边。 面目狰狞的穆少根,鬼魅般扑过来,齿间迸出:“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混小子,还活着个什么劲儿?去死吧!”虬龙剑挥向结义兄弟的咽喉。猛然觉得背后劲风刺耳,慌忙扭动腰身,回剑封挡。只听铮的一声,石屑四射,他的软剑差点脱了手,与此同时,左腿一震,痛入骨髓,原来是金环哪吒掷出的钢环削中了自己,不由得惊怒交迸,挥起虬龙剑便欲再施杀手。 “砰”远处飞来的第二块石头击中了他的后心,穆少根立脚不住,直跌出去,一口血喷出了二三尺远,一骨碌身爬起来,回头一看,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拖着条伤腿,落荒而逃。 “岑大哥……”一向刚强的神刀玄女,经过方才的那一场梦魇般的经历,遽见故人,晃若隔世,哽咽着喊了一声,大滴的泪水便已滚落双腮。 来的正是昆仑游侠,他解开姑娘被封的xue道,两个人一起赶到已气若游丝的佟远星的身旁,岑雪玄为其推入真力,亦不过稍稍延迟一下他的大限来临。使金环哪吒得以断断续续讲出,与穆少根所述大相径庭的险恶经历。 穆少根讲的水蛇池一段,倒还跟事实大致相符,可到了火桶坡便走了板,当时的情况是毕士英自告奋勇去探路,为照顾在水蛇池中受伤中毒的曹正伦,穆、佟二人都落了后,待他们赶到,毕士英已经下到了坡底。穆少根见状,不肯放过任何的机会,酸溜溜挑拨道:“四弟你看,那个姓毕的还真是不含糊,难怪小竹对他情有独钟啊!”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创出来的路,他来擎现成的,还在这儿装模做样,充什么的大瓣蒜?三哥,咱们也下去。”佟远星尖酸地抢白道。不顾曹正伦的劝阻,率先冲下了斜坡。穆少根装做两头为难的样子,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下去。大圣庄的三个人亦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坡顶上就只剩下了身上有伤的曹正伦和林氏门人全兴祖。 火桶刚滚下来的时候,前面的毕、佟、穆三人都跳了过去,继续往上冲。可后边的三个人,一来轻功和胆色都有所不及,而且,运气也差了一点,火油桶下来时,他们才到坡底,勉强跳过去,没跑几步,火桶又滚了回来,并且开始逐个爆裂开来,结果三人命丧火海。 星、张二宿率手下上前截击,怎禁得毕士英的一口剑,眨眼之间便有四人都了帐,余者溃散。毕士英一马当先,直捣三垣宫的腹地,赶来增援的鬼、柳二宿亦难撄其锋,给杀得节节败退。 佟远星抢至,一环劈去了张星宿的半边脸,此人先前已经挨了毕士英的三剑一掌。乘鬼、柳、星三宿群战毕士英之际,金环哪吒独自向里面冲去,没多远,迎面撞上一人,乃是中垣皇甫辉的大弟子,朱雀七宿之首井星宿,这家伙生得怪异,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可手上的一对子午阴阳月煞是厉害,在三垣宫也是数得着的高手。苦战多时的佟远星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十几招,便已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毕士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虽然以往佟远星没少跟自己闹别扭,但是此时此刻,是同仇敌忾的战友,理当不记前嫌,同舟共济,更何况眼下只有他们三个人杀进来,若是再失一人,剩下两人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当即连走险招,一剑刺中了星星宿的左胯,自己背上也被鬼星宿的牛头镗划了道口子。穆少根掠至,虬龙剑斜卷,正喜得手的星星宿,嗷的叫了一声,扔了牛头镗,死命地按住肋下创口,跪倒在地。“士英,快去救远星!这两个交给我好了。” 毕士英无暇细想,应了一声,抽身前突,连发三剑,将井星宿杀得手忙脚乱。柳星宿见状,急忙分身援手。穆少根则乘机一剑结果了胯上带伤的星星宿,又一剑扎进鬼星宿的心窝。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一道鹅卵粗细的铁栅栏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把他和里面的毕、佟二人隔开。 正在恢复体力的金环哪吒,急将双环支在下落的铁栅之下,使栅栏差着一尺来高没落到地面。“三哥,快过来!”佟远星大声喊道。了穆少根的声音则轻若蚊呐:“四弟,你快回来。” “什么?三哥,你在说什么呀?”金环哪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迷惑不解地瞪着神情诡秘的结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