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楼少帮主亮出了他的独特兵器乱心魔刃,这件兵器煞是古怪,乍看起来象一把又宽又短的锯齿刀,只是刀头的斜面上,生生挺出一截尺八长的剑锋,护手盘上铸着六个倒须钩,这还不算,一尺半长的刀柄上,又横出来半根判官笔,柄的末端连着的是一个枪头,整个兵器无处不可以伤人,真可谓是标新立异、煞费苦心。 但见楼青峰飞身迫近,提气送声道:“毕少侠,休要慌张,且让本帮主来救你!”这一嗓子,可说是铆足了劲,在纷乱的战场中,竟有一大半的人听了个真切,正可谓寓意深远,先声夺人。 锲入战团的楼青峰,左手一式“摘星手”,按在了甘布的右肩天宗xue上,此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一石三鸟,极具心机。这一来,表示为了解救毕士英,掩饰了他背后偷袭之不武二来,暗中用上了切筋断脉的阴毒掌力,一瞬间已将甘布的右手太阳经震断,使其攻击力锐减五成,已经不足为患了。而且,只要他再催加三分后劲,甘布不死也得重伤倒地,可他偏偏留了手,目的就是要此人仍在场上凑数,这样的话,如果他能够一举击败两个番僧,岂不是表明,他楼青峰的武功要远远强于毕士英。 乱心魔刃飞旋,攻出了第一路“乱云飞渡”,替下了身受数创,筋疲力尽的毕士英。西岳巡检官应震,跑过来为毕士英裹伤,此人年近四十,因生性耿直,在帮中并不吃香,被排斥在离总舵最远的西岳分舵,时才出声劝阻毕士英,不要去迎战心星宿的就是他。 楼青峰的功力本与毕士英不相上下,也算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而论武学造诣,则要略胜一筹,若说到心机之灵变,处事之狡狯,毕士英更是难望其背项。一柄乱心魔刃,能够发出刀、枪、剑、笔、拐、钩六种兵器的招法,繁杂无比,内中变化之多之快,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第一路十八式用罢,二番僧身上已经添了十几道血痕,待第二路“乱山残雪”施出,楼少帮主已是稳cao胜券。再加上三垣宫一方全线溃退,根都巴的心里也没了底,不得不分神为自己寻找退路,转瞬间连连受创,身上袈裟破烂,手臂血rou模糊。 甘布禅师更惨,光头上一条大口子,左耳被钩掉了半拉,脑袋就像一个血葫芦,僧袍破得几乎挂不住身,心里头却在纳闷:这个新来的对手古怪得紧,每每可以取自己性命的时候,偏偏收手撤招,认定对方在有意戏弄自己,愈加愤怒,抡着金镫在那儿瞎折腾,可连对手的衣角都沾不上。 山坡上的火药开始爆炸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不断,空中沙石飞射,硝烟弥漫。楼青峰知道不能再拖了,第二路招法只用了一半,骤然变为更加狠辣的第三路“乱点鸳鸯”,剑尖疾刺大国师的神藏、神封二xue。 根都巴大惊,急忙仰身侧掌拍击以化解险情,反手攻出一式“法轮天降”。楼少帮主闪身避过,旋臂挥刃逼退来凑热闹的甘布,斜跨一步,判官笔直指大国师足厥阴脾经的梁门、关门二xue。 根都巴不愧为西域一流高手,忙乱之中硬是拧转腰身,避过了这一恶招,肋下又增两道血槽。楼青峰得理不饶人,收刀倒戳,枪尖恶狠狠扎向大国师下腹上的大巨、大赧二xue。同时,左手闪电般的从刀柄上拧下判官笔,出其不意的拨回了甘布的金镫,正砸在倒霉禅师的面门,登时鼻塌眼爆,魂归西天。 大国师弓身后跃,猝闻师弟惨嚎,禁不住心神大乱,恰在此时,他的身后炸响了一只火药桶,巨大的气浪将他向前推来,眉心印堂被楼青峰的判官笔戳中,只觉得头痛欲裂,狂吼数声,双手连发劈空掌力,腾身隐入浓烟烈火之中。 楼青峰还想乘胜追击,除掉这个劲敌,偏赶上这时,离他不远处又一只火药桶炸响,一小块碎石擦破了他的额角,血流盈面,几名心腹卫士慌忙上前,护着他退出了战场。 毕士英过来躬身施礼:“多谢楼帮主援手之情。” “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嘛,请少侠回复齐庄主、林盟主,告诉他们,三垣宫东路第一高手根都巴,已被楼某重创,我部可以长驱直入,直捣魔宫心脏。”楼青峰神采飞扬,轩轩甚得的说道。 这番话毕士英听在耳中颇不是滋味,他倒不指望震山帮如何领他的情,可毕竟是自己帮他们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做为一方的主帅,只字不提不说,居然揽功于己,并且还拐弯抹角地下了逐客令,好象他们这里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个人似的。强压心头的不悦,语气平淡地说道:“那在下就告辞了,祝楼少帮主当先奏凯。”说了一句客套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震山帮的阵地。 申屠华道:“少帮主,这小子武功不赖,何不留下他,也好增强咱们这一路的实力。” “是啊,”官应震附和道:“那个大喇嘛虽然伤了,可三垣宫说不定还会派高手来,咱们这边多个能打的也好应付啊……” 楼青峰怫然变色,打断西岳巡检的话头,训斥道:“非是本帮主不肯留他,怕只怕传扬出去,江湖中人会耻笑我帮无人,要是你等能舍死向前,早克顽敌,又怎么会让外人在咱们这儿露脸逞狂?” 众人听了无不暗自咧嘴,是你不肯身先士卒,又是你先提出要向大本营请求援兵的,如今却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赖我们不努力不拼命。心里虽然有气,却不好开口反驳,毕竟人家是代理帮主,好歹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申屠华低头道:“少帮主教训得是,属下愿为先锋,将我帮大旗最先插上三垣宫!”见楼青峰点头,官应震也拱手请缨:“少帮主,不才愿随申屠兄为敢死先锋,为我帮争光扬威!” 楼青峰脸色一霁:“好,二位勇气可嘉,本帮主就命你二人,率领三十名本部人马,到前面替换闵中庆、乔英甲他们。” 申屠华、官应震二人率队刚走,范高咏从后面上来低声说道:“楼兄,蒲大彪堂主伤重不治,已经归天,另外申屠刚副堂主所中毒烟,没有解药,既便保住性命,武功怕是已经无法恢复了。”四目相交,传递着外人难以体味的隐讳含义,楼少帮主的嘴角,绽出一抹别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再说闵、乔二人督众乘胜上冲了三里多远,原以为能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哪知在一堵石嶂下遭到大石、巨木、轰天雷的猛烈打击,申屠华、官应震赶到,合兵再攻,仍是无法破敌。 原来,坐阵中央的仙机居士皇甫辉,接到东路危急的消息、急派斗、牛二宿带三十名援兵赶来,在石嶂设防,房星宿收拾残众,和斗、牛二星会合,不再出阵,只用弩箭、滚木擂石,凭险而守。这样,东路战场重又陷入僵持状态。 侠义道的营地就在眼前,毕士英甩了甩头,似乎要把胸中的郁闷和不快抛开,振作精神,向前走去。暗桩伏哨已认得他,所以一路上畅行无阻,步入中央大帐,本打算向齐元朗复命,却瞧见里面围着一群人,其中有齐元朗、独孤仪、练伯威等人,再看地下兽皮上躺着一位道人,血浸衣襟,一时认不出是谁。 旁边蹲着武当派的铁松道长,手执垂危道人的手,神情悲戚,倾听着伤者微弱的话音:“铁兄,小弟无能,只收拾了符贼的两个爪牙……没能给桑大哥报仇……无颜见他于地下……” 一名三十来岁的道士眼中噙泪,哽咽着代他说道:“师父他宰了白虎七宿中的老三、老四,指名与符老贼决斗,开始还占着上风,可后来,就遭了姓符的毒手……” 受伤道人抓紧铁松子的手,注目片刻,凝聚了最后的力气道:“铁兄,我们寒山门的骨干已经丧失殆尽,算是完了,但我不后悔,没有桑大哥,七年前就没有寒山派了。” “原来是武当寒山派的掌门人邝道长。”毕士英终于记了起来,好象是飞云堡主的朋友。 邝寒山颤抖的手,从腰间摘下一把大钥匙,塞到铁松子道人的手中:“铁兄,我派的内功心法、兵刃图谱,和所有积蓄都在我床下的暗柜里,此战结束后,就把广靖、广宇他们……”急促的喘了口气,挤出最后几个字:“收入你们铁松门吧!” “不,邝老弟,不可以!你的伤还能好,你的弟子我会照顾的,寒山派不能倒!”铁松子动情的安慰道。邝寒山还想说什么,已是力不从心,两颗英雄泪滑下面颊,头歪向一边。 “邝老弟……”“师父……”铁松子和道士广靖悲声呼喊,抚尸痛哭。 毕士英的心亦被哀伤浸蚀,默默地走出帐外,忽的想到:要是宗相大师的调停能够成功的话,这种事不就不会发生了吗?东南山谷中的累累阵尸,另外几路的情景也可想而知,这么多武林精英,刻苦修炼了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几年,就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便断送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只有给还活着的人压上更加深重的仇恨,驱使着这些人继续去拼命,步他们的后尘。 难道说把三垣宫铲除了,江湖上就不再有邪恶,不再有仇怨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回首过往经历,东海派崔图、血手会柏震的苦苦追杀,锦衣卫、东厂的横行霸道,滥杀无辜,绝不会因为三垣宫的覆灭而停止。还要有多少次的血腥厮杀,结局又会怎样?年轻人闭上了双眼,思绪陷入了困惑和迷惘,难道习武之人,一生注定摆脱不了被人杀亦或去杀人的命运吗?他不愿,也不敢想下去。这时,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睁眼一看,连忙抱拳施礼:“齐前辈。” “毕少侠,辛苦了,东路的情况如何?”齐元朗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听罢毕士英的简略叙述,颌首赞许道:“要是东边能进展顺利就好了,这其中贤侄的功劳绝不可没。这样吧,我这就带你到后边,吃一些东西,休息一下。我与铁松道长也要去前面参战,等我们走后,你再动身,由此向西,去联络西路的钟大侠,告诉他们会攻的时间改在后天的辰时,然后再叫钟大侠派别的人,去通知后路的曹正伦曹少侠。” 停了一停,略带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叫少侠当信使,跑来跑去的,实在是委屈了你,只是我们与西路的联系已经中断了快三个时辰了,派出去的三拨六个人,都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我看十有是在途中遭到了三垣宫的狙击。依少侠所说薛宗道他们的遭遇,怕是再派十几二十人也是白搭,能象少侠你这样来去自如的好手,我身边已是绝无仅有了,没法子,只好大材小用了,还望少侠体谅我的难处,不要见怪才好。” 起初,毕士英也确实有些不大痛快,心想不让自己去冲锋陷阵,只是一个劲的东跑西颠,本来也没什么,可在震山帮遭到冷遇后,担心在别处同样受到排斥,费力不讨好,给人当垫脚石,委实不甘。但听齐元朗推心置腹的一席话,胸中的郁闷和不快涣然冰释,是啊,一切都应为大局着想,齐前辈这般看重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即欣然领命:“齐前辈,晚辈打算联络上钟大侠后,再去通知曹大哥,然后就留在那里,和他们一起插进魔宫的心脏,配合三路大军一举拿下魔宫。” “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有道是英雄出少年嘛,一切就仰仗毕少侠你啦。”齐元朗快慰地说道,领着毕士英绕过几座帐篷,来到了后面。 毕士英这才注意到那里停放着七八辆四车,地下支着十几口大锅,周围放着许多,盛满各种蔬菜的大竹筐,以及装着油盐酱醋的坛坛罐罐。其中的一口大锅里正在炖着牛rou汤,香气四溢。不禁暗自感叹:是啊,几百号人打仗,吃的、穿的、用的跟不上怎么行?这些个事情,自己先前干脆连想都没有想过,还以为一鼓作气就能冲上山去,杀个痛快。又哪里料到,三垣宫竟然是一块这般难啃的硬骨头。 齐元朗向一位正忙着准备吃食,婢女模样的姑娘,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毕士英接过那个姑娘递来的,一大碗香喷喷的牛rou汤和两个暄腾腾的热馒头,走到一边埋头吃了起来。上一顿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前的事了,上百里的山路,几番恶战,怎能不饿?正吃得酣畅,忽觉有个人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没等他抬起脸,便已嗅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扬头望去,三尺之外,俏生生立着一位少女,雪一样洁白的紧身箭衣,粉嫩嫩的一张脸,两只漆点墨画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连忙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开口问道:“桑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毕大哥,你……知不知道楚燕jiejie的消息呀?”桑嫣云忽闪了一下大眼睛,见毕士英神情微怔,以为他没听明白又补充道:“听林婶婶说,燕子她是跟我们后面来的,大哥你也是后到的,说不定会碰到她,所以才来问……”桑嫣云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个字都几乎听不到了,并且羞涩地低下了头。 毕士英站起身,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回答,才能不露出破绽,因为自己答应过齐楚燕,绝不把她受辱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却又不忍说没看到,而让桑嫣云担心焦虑。迟疑了一刹那道:“啊,你是问齐小姐呀,今天早上我在终南山遇到她了,哦……她说她急着赶路,染上了风寒,没法参战了,打算自己回家去,并托我转告你们一声,不用为她担心。” 桑嫣云愣了那么一下,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忽然会心地笑了,轻快道:“多谢毕大哥,我这就去告诉迪jiejie,她也会很开心的。”刚转过身又回头问了一句:“大哥,你也要跟齐大叔他们一起去前面吗?” “不,齐前辈派我去西路,给钟大侠他们传个信儿,然后我还要去后路,与曹大哥一起攻打三垣宫。”毕士英整了整衣襟,准备登程。 “大哥请等一下。”桑嫣云燕雀一般,轻灵地跑进一顶小帐篷,没一会儿,便奔了回来,手中拎了一个包裹,交给毕士英:“劳烦大哥把这包东西带给我的两位哥哥,他们跟钟大伯是一路的,我在镇子上特地买了他俩爱吃的眉公鸡,谁知那边一个人也过不来,又不好为这么点小事打扰百忙中的齐大叔,所以才……” 桑嫣云的言语质朴,清澈的双瞳,似乎可以直望她那无暇的心底,与她相处要比同齐楚燕在一起轻松、自然得多,毕士英微笑着将沉甸甸的包裹系在背上:“桑姑娘,我要走了,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的二位兄长?” “啊,请转告我哥他们,狠狠收拾三垣宫的那帮坏蛋,给爹和三叔报仇!”姑娘说着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贝齿咬着樱唇,目送毕士英的身影消失在林木深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綦毋竹与岑雪玄,正置身于终南分舵的废墟上。由于锦衣卫指挥同知北季鹰,在查看过巨坟中的尸骸后,命手下重新埋好,平了坟头,撤掉了墓碑,又派人将十几具暴尸在外的三垣宫众也葬了,并清理了战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二人只是看到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别无所获,心中愈发不安,匆匆赶往太白山。 齐元朗、铁松子、练伯威等人,率领着后备人马五十余众奔赴前线,将大本营交托给了独孤仪,及林台天的两名得意弟子祖宝胜和石凯,广靖也留下来照料寒山派的七八名伤者,并辅助守护大本营。此刻,营地有三十几名守卫者和数目相若的各派伤员。 林迪这几天一直处于抑郁的心境之中,依着她的性子,早就到前面直闯敌阵去了,只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其母看管极严,而且,在她的心目中,也着实有些忌惮敌人的强大,深知即便是自己舍死与争,亦无疑于蚍蜉撼树。 今天上午,她与桑嫣云还有母亲的几名婢女,忙得是团团转,先是去镇上采办食物、药品等应用之物,回来后又忙着配制金创药和御毒抗毒的丸散,吃罢晌午饭,后备队开拔,大营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顿显冷清。林迪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小帐篷里,还没等她坐稳,桑嫣云便象一阵轻风似的进了帐篷,面带喜色,急促地说道:“迪jiejie、迪jiejie,我有燕子姐的消息啦!” “她在哪里?没事吧?”林三小姐急切地问着,起身拉白衣少女坐到自己的榻边,她一直在为齐楚燕尾随自己,离家涉险而负疚于心。 “她没事儿。”桑嫣云轻快地答道,继尔,脸上呈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低的声音说道:“迪jiejie,我知道是谁救的燕子姐了。”接着便把方才遇到毕士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颇为自信地下了断言:“我看一准是毕大哥救了燕子姐,不然他又何必编那一套瞎话,替燕子姐遮掩呢?”
林迪听罢,舒了口气,如释重负道:“不管怎么说,知道楚燕平安无恙,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你是不知道哇,这些天我最怕见的就是齐大叔了,老觉得对不住他,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抬起头做人了。”两个姑娘又唠了好一阵子,侍女莫妙言端来了晚饭,刚刚吃完,独孤仪挑起帐帘道:“迪儿,天快黑了,你跟我去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异常的情况。” 桑嫣云跟着林迪起了身,怯怯地问道:“婶婶,我也去吗?”“不用了,嫣云,这一天你也够累的了,倒下睡一会吧,夜里可得精神着点。”独孤仪充满慈爱地说道。 “知道了婶婶。”白衣少女乖乖地转回了身,她的心中一直对这位未来的婆婆,怀有极大的敬畏之心,但凡有轮剑罗刹在她的身边,说话、做事都十分拘谨,惴惴然颇不自在。能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会儿,想想心事也蛮不错,想什么呢?除了他,还会有谁? 合衣躺在床榻上,一对短剑放在枕边,轻轻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一个潇洒俊逸的翩翩少年,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尽管面目有些模糊,仍令怀春的少女芳心剧跳,怡然陶醉。终身已定,心中企盼有朝一日与他相逢,却又有些害怕和他相对,三年多了,他的样子会变吗?他会喜欢自己吗?见了他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想着、想着倦意袭来,不大工夫,劳累了大半天的少女沉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真的与意中人手牵着手,漫步在琼花瑶草丛中,追逐嬉戏于碧水青山之间。忽尔,又宛若一对神仙伴侣,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云山雾海之中,蹑空步虚,随风飘荡,妙不可言。 突然,一声声惊恐的呼喊,将少女从甜美的梦境中惊醒,她腾的坐起身,抓过双剑,冲出了帐篷。 nongnong的夜幕下,南面、东面、北面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惟独西面火势零星,营地里的人们,连搀带架,纷纷向西边奔去。桑嫣云则迎着人流,往东面跑,口中不断地大声呼唤:“婶婶,迪jiejie你们在哪里呀?” 没跑多远,对面碰上林台山的四弟子祖宗胜,搀着他的师弟石凯,祖宗胜急道:“桑小姐,师母和三小姐在东边抵挡敌人,叫我们往西撤,快跟我们走吧!” “不,祖大哥,,我去到东边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桑嫣云一扫平时的柔弱,娇羞,果决的喊道,毅然冲向火势最猛的东面。 祖宗胜、广靖掩护着几十名伤者刚出林子,前面一道山冈上,闪出一排人影,既不动也不吭声,透着古怪、诡异。其中四人举起手中短粗的圆棒,对准了侠义道众人。 “喷筒小心!”见识甚广的祖宝胜惶然呼喊,放下师弟石凯,边往前冲,边掣出了一对雌雄双锏,两只锏一是又粗又长,一是既短且细,功用则各有不同。 喷筒的把手向前推动,筒内的竖轮滚动擦出的火花,点燃了毒药粉末。噗、噗、噗,四团黄绿色的火焰,映现在沉沉夜幕之中,鬼火一般,向前漂移,而强劲的西北风,将浓烈的毒烟猛吹过来。 “快闭息!”广靖喊了一嗓子。前头的四五个人已摇晃着倒了下去其余人忙屏住气息,喷筒发射完毕,向后一退,换上了连珠弩手,粗短,疾狠的弩箭雨点般飞来,人们拔打着,躲避着,仍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有的是中了弩箭,有的则是顾此失彼,吸入了毒烟。 “趴下、快趴下!”祖宝胜眼中喷火,冒着吸进毒烟的危险,狂声喊道,并一连气打出了十几枚钢镖,打倒了两个岗上的连珠弩手。人们纷纷伏在地上,弩箭顿时失去了作用,停止了发射。对面一人恶声喝喊:“尔等听着,我们是京师来的锦衣卫,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他娘的,鹰爪子们也忒毒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我看投降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好在他们人不太多,干脆跟他们拼了!”祖宝胜恚恨难当,朝爬过来的广靖、石凯低声说道:“广靖兄,你我从两边摸过去,搞掉他们那些个歹毒的玩意,完事就不怕他们了。石师弟,你先在这儿和他们对付对付,多拖他们一会儿,等我们得了手,就带大伙往前冲,不把他们收拾喽,咱们就没有活路。广靖兄,咱俩行动吧。” 石凯则按计行事,开始与对面那人搭讪:“喂,我且问你,要是我们缴了兵刃,投降你们,是不是可以从宽处置呀?” “那是当然,除了领头的要去蹲大牢,其余的人只需交一点罚金就没事了,快着点,我数三声,愿意归降的给我痛快的走到前面来,不然我可又要放毒烟啦!” “别放、别放,我们这就过去,就过去。”石凯装出惶恐的样子颤声嚷道,手拄青铜点xue镢,头一个站起身来,并示意左近的人也一同起来。另外几名担任守卫的林氏门人,自然唯他马首是瞻,也都缓缓爬起身来,又带动了十几个人,慢吞吞地随着石凯,朝土岗上挪动脚步。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骤然间,劲矢如蝗,迎面飞来。石凯等人意在诈降,一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好使祖宝胜、广靖偷袭得手二是想与敌人靠近一些,便于和敌人rou搏,免受喷筒弩匣之害。孰料,对面那些人一意斩尽杀绝,双方的距离又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霎时,已有五六个人身插数矢,跌翻扑倒。 石凯裂喉怒吼,狂挥点xue镢拨打弩箭,还想往前冲,蓦的大腿一震,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眼看着随自己行动的几名同门兄弟无一幸免,他痛苦地撕扯着头发,内心的哀痛无以言表,以至于腿上的钻心的剧痛,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弩箭发完,四名喷筒手业已重新装添好了毒粉,跨到了前排。“放、贴地放!”为首的高个恶汉凶狠地吼叫着。 喷筒手们闻令,纷纷单腿跪地,开始推动手柄。猛不防,一条人影横空蹿至,乃是武当寒山派硕果仅存的好手广靖,青钢长剑,寒光猝闪,离他最近的那名喷筒手眉心中剑,一声未吭,便见了阎王,第二个反应甚是机敏,猛的扭转腰身,将喷筒对准了年轻道人,拼命推出一团毒烟以图自保。 广靖见势不妙,慌忙偏头歪身,他的脸仍然被毒火烧焦了半边,手中剑闪电一般挑断了此人的喉管。身中剧毒的道人,回剑劈翻了另一名攻击者,身躯一僵,口鼻中溢出黑血,双睛暴突,栽倒在地。 稍迟一步,祖宝胜扑出,雌雄双锏兜头狂击,这个喷筒手的毒粉已喷了大半,骇然横筒招架,却错打了算盘。要知道祖宝胜在林老爷子十二大弟子当中,排名第四,其武功本就不凡,又加上眼见广靖遇难,怒极发招,四棱钢锏生生将铜铸的喷筒砸裂,那人被自己喷筒里已燃烧的毒粉弄了满头满脸,呜咽一声便都了帐。 雄锏回旋,磕出了两件攻至身前的利器,雌锏脱手而出,直贯进第四个喷筒手的后心。就在这时,一道怪厉的掌风击中了他的脊背,祖宝胜立脚不住,向前摔出。不待寒栗难当的他起身,已有三人抢至,利刃此起彼落,将他砍得血rou横飞。 伏在原地的侠义道门众,还有十几个伤轻能动的,见广、祖二人动上了手,也挣扎着爬起来往前冲,哪知正凑上了装好了箭矢的弩手,在暴密的箭雨中,驳草刈麦般地倒了下去。 高个恶汉一挥手,弩手们纷纷背起弩匣,掣出刀剑,向尸体丛中搜索过来,也不管是死是活,一律补上一刀两剑,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仿佛到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