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误人子弟
夜晚。烟雨楼中，客源不绝，在那外面依然仍有人在陆陆续续赶来。 第一层内，数十个人们欢声笑语，柔和的淡红光线笼罩中，不时能够听到一道道撒娇似的低嗔，和畅快的大笑声，人气很是高涨。 “嘭！” 突然，轰隆的巨响声中，就连地面都是狠狠的震动了一下，而到了这时，气氛仿佛突然凝固了般，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人们都是微微愣神，然后偏过头，视线对着楼内的一处位置投去。 “让艾菲出来见我！”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滚动出来。 那是一位体型极其魁梧的男子，身上穿着粗布兽皮衣，模样蛮横。男子的身躯足足超过三丈，就算较之一般的野兽山熊，也不逞多让。而最让人惊奇的是，他手握一根约碗口粗大的骨棒当作武器，那森白的颜色，显得渗人，也不知是何种兽类之骨。 刚才传出的巨响，正是这根骨棒顿在地上所致，由此不难想象，兽皮男子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的惊人！ “你是何人？口出狂言，我家主人，又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这时，楼中一处角落位置，一名身材妙曼的青纱女子，自一位客人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出来，缓步上前，在望向兽皮男子时，面色竟然一改之前的妩媚神态，变得俏脸微寒，冷声道。 “炼骨境小成的实力么……果然如大哥所说，烟雨楼内的女子，皆是有些本事。只不过，我是不会与女人动手的。” 兽皮男子眼神淡漠，无视在场的所有人，径直来到一张桌前，拉过椅子，大刺刺的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异常雄壮的身躯，使得竹木制成的坚固椅子，都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哀鸣。 “我是熊蛮，你对艾菲提起，她会来的！”在说完这话后，兽皮男子便是坐着微眯起了眼睛，闭目养神，不理众人。 “敢来烟雨楼寻事，这家伙是谁啊，胆子太大了点吧？” “谁人不知艾菲小姐可是炎炼公会的执事，身份高贵，就凭这小子，也配直呼其名？” “是啊，还穿着兽皮，扮野人么……” 面对熊蛮的这番表现，很多人都露出了不满，纷纷轻蔑道。只不过这些声音被压得很低。毕竟那超过三丈的身躯，还是让人们心中充满了忌惮。 “等等！穿着兽皮，手持骨棒……” 其中一人，明显见多识广，他望着熊蛮的模样，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后，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的轻呼道， “难道他就是……熊王？！” “熊王？那个黑榜中排名第四的恐怖家伙？不会吧。” 听到这个猜测，当即一些人面色大变，脚步都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些，而那瞧向熊蛮的眼神则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楼的边缘位置，悄然行出了一道无比优雅的紫色倩影，那是一位漂亮的令人心颤的女子。 女子二十四五，美艳不可方物，那精致的面容，就如同鬼斧神工形成的玉雕般使人惊叹，雪白的脖颈上，一点朱砂般的红痣，更添魅惑。若隐若现的紫衫覆盖下，修长圆润的双腿，款步轻移间，香风阵阵。而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则是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圣洁与魅惑，原本矛盾的两者被集于一身，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 她，便是烟雨楼的主人，艾菲。 “熊王，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走到楼梯处，艾菲倚着扶手，微弯下腰，对熊蛮展颜一笑，那刹那间透出的风情，让下方众人都看得痴了。 不过，也有人瞬间惊醒，骇然道，“他果真是熊王！” “嘿。” 此刻，熊蛮猛然睁开了眼眸，他看着艾菲，然后咧嘴一笑。 “终于舍得出现了么。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对于那个条件，我并不会放弃。而你，以后将会是我熊蛮的女人！” 如此霸道的一句话说出后，在场之人无不惊诧。 一向以暴戾手段闻名的熊王，竟然对艾菲情有独钟？ “你得不到我的。” 艾菲摇了摇头，手指轻捋了捋耳际的发丝，语气一如她的气质般风轻云淡， “你很强，我知道敌不过你，但你若是敢过分逼迫于我的话，惹怒了秦王，你也会死。” 对于这明显含着威胁的告诫，熊蛮似乎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豪迈笑道， “你那位堂哥，在帝国之中都是有数的强者，我自然不会不开眼的去惹恼他，只不过，你也说过，若是有一天，我的实力超越了他，你便会答应我的要求。” “你太自大了。” “哈哈，为了得你之心，莫说你那堂哥，就算是征战天下又有何妨？”熊王的眼神凝实，似乎在欣赏艾菲的绝美容貌，旋即他站起身，转身对着门外大步而去，同时厚重的嗓音在大厅内响彻回荡， “听着，不论他有多强，我都会说到做到！” “唉，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艾菲深深的望了一眼熊王离去的背影，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xue，然后对着身旁的一名婢女道。 “小依，我们也回去吧。” 二人转身，翩然于二楼隐没而去。 望见这幕，没过多久，一层中的人们犹如炸开了锅，神色各异，议论不断，很显然，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或许在他们的口中又会多出一条十分劲爆的谈资。 …… 夜已深，星光稀疏。 而到了这时，即便以岩城的繁闹，也都渐渐平息了下来，无数的人们进入梦乡。 客栈，床榻之上。 唐武翻了个身，闭起的眼皮轻轻转动，同样来到了梦中的场景。 恍若熟悉的巨大场地中，周围坐满了身影，呼喝声此起彼伏，那是力之斗场。 唐武仿佛见到自己出现在了场中，正赤手空拳的应对着一名面貌凶恶的男子，仅仅片刻，就已险象环生。 “砰。” 梦境所带来的紧张，使得唐武下意识的脚下一蹬，将那放在床沿的包裹，踢落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呼……原来只是一个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唐武瞬间惊醒，他坐了起来，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虚汗，神志逐渐恢复清明。 唐武伸出手，将那些散落在地的金币一一拾起，而突然他的眉毛微挑了一下，因为，在那些金币之中，居然还惨杂着一块玉。 那块玉并不大，仅有两指宽，色泽暗青，在顶端的孔洞处，穿着一条细细的丝线，犹如是一件饰物。 “这应该便是父亲曾经提起的那半块古玉了吧？” 唐武的面色显得有些复杂，将古玉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他知道，这是父亲给他的。 这残缺的古玉，原本是一整块，只是另一半，佩戴在了那位较古毅大了七岁的大哥身上。 而随着那次大哥的意外失踪，唐川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到了最后，近乎彻底绝望。 而这也正是为何唐川如此宠爱唐武的原因，他将失去了长子的痛苦，深埋在心底，而那全部的父爱，则是尽数的倾注在了唐武身上。 “唉，大哥。你若还活着的话，怎么也不回家瞧瞧，这些年来，爹和娘可都十分的挂念你啊……” 轻呼出一口气，唐武暗叹了一声，便是顺手将那块古玉挂在了胸口，接着重新躺在床上，闭目睡去。 忽然，一抹极其微弱的碧芒，自那块青玉的表面瞬息划过，无声无息。 第二日，朝阳刚刚升起，整座岩城就已经被一阵阵嘈杂的人声唤醒。 唐武睁开眼，透过指尖望向外面那有些刺眼的光线，定了定神，然后迅速起身，简单的洗漱了番，便是走出了客栈。 今日，是司马南公开招徒的日子，他要前去瞧瞧。 岩城太过庞大，城北与城东，并非遥遥相对，但那之间的距离，也足以让人头疼。 一直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直到温度有些升高之时，唐武终于是抵达了城东的位置。 还未走近，唐武便是略微惊讶的见到，不远处，一条由百余人排列而成的长长的队伍，远远甩开，场面颇为壮观。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前来拜司马南为师的吧？” 唐武见到，在那队伍之中，主要以青年人居多，而其中却也不乏一些中年男子，更有甚者，竟是几名年逾五十之人，头上的发丝，都显出了几分灰白，透出老态。 唐武暗暗咂舌，很难想象到，一位人品并不算好的强大力者，招收弟子，居然都会有如此数量的人前来参加。 静静的站在队伍之中，唐武的视线不由投向了最前方。 那里，放置着一张方桌，一名年约四十，模样显得落魄的中年汉子，坐在桌后，让每名前来者伸出手臂，他先是大致的揉捏了一番，然后便是迅速做出评价。 “不行，下一个！” “这种资质么，算了，还是换下一个吧！” 中年男子的脸上带着一份傲慢，不时皱着眉开口道，语气并不是很满意。而在听闻这话后，不少人都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旋即转身离开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司马南了吧？唐武暗暗猜测道。 一名力者，因为嗜赌，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实在让人不免唏嘘。 队伍的后方，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着，这才刚刚上午，就前来了近二百人，若是一整天的话，说不定倒还真能让司马南挑选出几名资质不错之人。 “咦，奇怪。在这些人中，怎么会有一种让我感到十分熟悉的轻微波动？” 在队伍不远处，高大的城墙下方，倚卧着一位醉醺醺的邋遢老者，他的须发花白，腰间悬着一个硕大葫芦，那双似乎还未睡醒的昏花老眼，艰难的掀起一丝缝隙，打量起眼前的众多身影，神色显得疑惑，口中喃喃道。 闭起眼睛仔细感应了一阵后，老者的眼皮徒然睁开，眼中的昏暗一扫而空，变得精芒吞吐，直接是投向了队伍当中的一名灰衣少年身上。 “这小娃娃竟然会是那种体质，倒是有点意思。” 老者低声自语，他视线在那少年与司马南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然后便是微微一笑。 “这种事情，既然让我遇到了，就说什么都不能轻易错过啊。嘿嘿，五宝体之中最为罕见的风灵体，若是好生培养的话，将来说不定就连天都皇室库藏之中的那些珍品美酒，都能帮我弄来……” 队伍前方，一道道身影黯然的转身走开，到了后来似乎就连司马南都感到有些不耐，手上加快了挑选的速度，不多时，便是轮到了唐武的位置。 而此时，在司马南身旁，已是站立着五名年龄不一的人，他们都是通过了挑选，成功脱颖而出的幸运者，在他们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伸出手来。”司马南吩咐道。 唐武依言将手臂伸出，然后安静等待着结果。 只是没想到，仅仅刚一揉捏，司马南的脸上就乐开了花，畅快的大笑道， “哈哈，今日总算是有了真正的收获啊，你小子还算不错，老子就勉强收下了！” “唔……” 唐武呆了呆，明显也是有些意外，自己这就有了一位师傅了？ “喂，我说那个小子，是叫司马南对吧？做人贵在自知。自己有多少斤两应该心里清楚，你若收他为徒，那简直就是在误人子弟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老者嗓音，使得司马南脸色有些难看，他循声望去，刚好见到一位醉醺醺的老者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径直对着这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老家伙，你说什么？！”司马南同样也站了起来，胸中气怒，一双拳头都是瞬间紧握了起来，手臂上青筋凸起。 司马南的脾气本就不好，虽然如今落魄，但自己好歹也是一名拥有练血境小成实力的强大力者，什么时候轮到随便一人都能进行讥讽了？ “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大的火气，消消气，不要这么激动嘛，老头子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下。” 老者无奈摇头，他轻拍了拍司马南的肩膀，认真道， “将这个小娃娃让给我，如何？” 唐武听到愕然，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变成抢手的香馍馍了？ “老东西，寻开心竟然寻到本大爷头上来了，简直是找……”话到一半，还想斥骂的司马南却突然闭上了嘴巴，他那瞧向老者的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震动，整个人变得呆若木鸡。 因为，他见到衣着邋遢的老者，那双眼眸中，分明在刚才闪烁过了几道犹如雷霆般的细小电芒，而老者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用商量般的口吻，道， “后面如此多的人，难道还怕没有好苗子么。一个小娃娃而已，让给老头子，怎么样？” “老东，哦不，老前辈，您若瞧得上眼，就把他给带走吧。我没什么意见……”司马南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一改之前的语气，十分恭敬道。 这种态度上的转变，唐武自然也是瞧见了，他眯起眼，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悟。 “小娃娃，还傻愣着干嘛，走吧，你以后就跟我老头子混了。”邋遢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很灿烂，走上前去拉扯了古毅一把，催促道。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是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而到了这时，司马南这才咚的一声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带着后怕，眼皮微跳的反复念叨着， “幸好刚才没有过于鲁莽啊，这个老家伙身为雷灵体，想不到他竟然就是那位大人一直在到处寻找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