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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梦之二】郎骑竹马来

    一个叫温子辰的少年来到锦竹书院,改变了三人的关系格局。

    温子辰是当朝重臣温诏卓膝下独子,温家嫡出少爷,他于开春时节拜访锦竹书院,随行护卫十人,家丁五人,伴读书童两人,还带来几箱数额不小的银钱和一封温诏卓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辞恳切,素问淳于渊学识渊博,德行品性居上,自己将自己的爱子托付给淳于渊,望淳于渊将温子辰收作堂下子弟,几箱银钱是一些心意让他笑纳。

    淳于渊不是银钱就能被贿赂的人,看到一箱箱银钱和浩浩汤汤一行人堵在书院门口,脸色稍稍不悦,但看到温子辰片巾素服,温文尔雅,生得美如冠玉,润比明珠,心下对这个少年心生喜爱,便收下了温子辰。

    婉仪依旧会偷偷藏在书院后面的院子里偷看爹爹教书,可她发现学堂上发生过了微妙的变化,以往都是羌树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带领整个学堂的气氛,而现在却多了一个清秀少年和羌树抗衡,他能和羌树一齐答出淳于渊的难题,也能在堂上和羌树据理力争。

    婉仪还曾为羌树偷偷捏把汗,担心羌树遇上了劲敌,可是婉仪却发现那少年和学堂上其他学子不一样,他不和他们站在一起排斥羌树,反而却像是站在羌树立场上的盟友。

    这一天如往常,淳于渊下了堂,温子辰正在自己位子上温书,一群脸上不善的学子来到温子辰身旁,“新来的,我看你实力不错,先生又赏识你,加入咱们如何?有你加入,咱们就可以跟羌树抗衡,他一向目中无人,自恃清高,我们联合起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温子辰懒懒抬起眸扫了众人一眼,不悦道:“让各位同窗失望了,我温子辰不喜拉帮结派,也不善排斥挤兑之事。”说完自顾低头翻书。

    那学子中有人看温子辰不领情,便喝,“这锦竹书院里,什么事都是咱们大师兄说了算,他来找你,是看得起你!”

    这回温子辰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这锦竹书院不应该是先生说了算吗?还有,你们私下拉帮结派,排挤同窗,先生应该不知情吧?我想如果先生知道,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被称作大师兄的学子一把夺过温子辰手中的书,温子辰微微蹙眉,没有发作。

    那位学子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却不减盛气凌人之气,“新来的,我知道你爹在朝廷为官,我爹也是朝中权贵,既然我们的父亲都是皇上的臣子,我们何不结成同盟?”

    温子辰不疾不徐,一脸傲气,“强者只会和强者站在一起,愤怒、嫉妒都只是弱者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

    温子辰把他们贬作弱者,还顺势将羌树抬为强者。

    “你!你说谁无能?!”那学子吃了瘪,脸色骤变。

    “我在说对号入座之人。”温子辰依旧泰然,正眼都不瞧那人一眼。

    “温子辰你这是不识好歹!”学子把话咬出口,将书砸到桌子上,忿然甩袖,转身离去。

    温子辰不屑嗤笑,拾起书继续翻看,摇摇头嘴里悠悠道:“气不素养。”

    婉仪在后窥视,这才知道这少年名唤温子辰,再看他对那些恶人的态度如此,心里油然而生一阵好感。

    可一切并不像婉仪设想的,温子辰会与羌树成为良朋益友,羌树桀骜不羁惯了,对温子辰的态度亦是不冷不热,依旧独来独往,行事自我。

    而温子辰虽不与他为敌,却也不与他为友,反倒是那一次反抗了那个倚强恃暴的大师兄,他的那股气势和气度让书院里其他学子纷纷倒戈。

    温子辰虽不拉帮结派,但众人信服他,不用费心号召,众人已是对他趋之若鹜,为他马首是瞻。

    全书院除了羌树被淳于渊当作义子宠爱,最得淳于渊心的便是温子辰,他在来书院之前就已有一定文墨底子,博览群书,卓越出群,为人知忖度人意,又进退有度,在淳于渊等长辈面前都恭谦有礼,德才兼备,深得淳于渊欢心。

    这一年中秋佳节,淳于渊在家苑中设了小家宴,因温子辰是得意门生,深受喜爱,也被淳于渊唤来一齐上桌用膳。

    晚宴结束,回房休息时,婉鸢却发现婉仪手上拿着一串玛瑙首饰,捧在手心爱不释手,就连更衣时也不舍得离手半刻。

    婉鸢摘了钗饰,换了寝服坐到榻上,笑问婉仪,“谁送的小玩意儿,让meimei这么爱不释手?”

    婉仪得意地望了眼婉鸢,一骨碌也爬上床榻,旋即便钻进被窝里,“如果我说,这是羌树送给我的,那jiejie会不会不开心?”

    听到羌树的名字,婉鸢登时心头一跳,又听婉仪说羌树送她东西,那颗有了起伏的心旋即下沉,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因为他给meimei送礼而失落呢?再说,婉仪是自己的meimei,自己不应该那么小心眼,如此想着,婉鸢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他爱送谁礼物,是他的自由。”

    婉仪爬过婉鸢身边,凑近jiejie,“jiejie,你当真了?羌树那个坏蛋才不会送我东西,这是子辰送给我的,他对我可好了。”

    婉鸢佯装愠怒,“好啊你,居然敢逗jiejie,没大没小真欠管教!”

    婉仪撒娇抱上婉鸢的胳膊,“jiejie用不着不开心,羌树他只对jiejie一个人好,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喜欢jiejie的。”

    “你胡说什么。”婉鸢脸上泛起红晕。

    婉仪继续像只小猫一样挂在婉鸢的肩头,扁着嘴巴,“羌树对jiejie好,子辰对我好,jiejie有了羌树,这回可不许跟我抢子辰了!”

    “什么抢不抢的,姑娘家说这些话你也不害臊。”婉鸢笑骂她,让她躺下,扯过被褥自己也在她身侧躺下。

    躺了半晌,婉仪那阵兴奋头还没过去,可婉鸢已经沉静下来,没了声响,只剩安稳的呼吸声。

    “jiejie?”婉仪轻声探问。

    “嗯?”婉鸢半寐半醒。

    婉仪见她没睡着,就侧过身抱住婉鸢,“jiejie不觉得婉仪这一年来都乖乖听话不闯祸了吗?”

    婉鸢美目微阖,轻轻应,“嗯,是消停不少。”

    “娘亲罚jiejie一次,我就怨娘亲一分,比起娘亲,我还是更亲近jiejie,我不喜欢娘亲这样对jiejie。”婉仪说着,婉鸢这一厢却没了回应。

    婉仪兀自说下去,“以前jiejie没回来时,书院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成天被闷在屋子里,爹娘这也不许我,那也不允我,唯一的玩伴是羌树,可他也不爱带着我,后来jiejie你回来了,我终于有伴了,总觉得像是自个儿的灵魂终于完整了,咱们俩就应该是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谁离了谁都活不成。”

    “傻丫头。”婉鸢轻轻骂,透着宠溺。

    “每次我闯祸,总连累jiejie挨骂受罚,都说双生骨rou之间心意相通,能感知对方,所以每次jiejie被罚,我都跟着疼,上次娘亲那鞭子抽jiejie的腿,我的腿也跟着一抽一抽辣辣地疼。”婉仪一脸认真。

    婉鸢被婉仪说得睡意去了七分,“真是越胡诌越离谱了。”

    “jiejie待我好,好的东西都让给我,纵使自己喜欢,也不争不抢,小事上我任性,可我还不是仗着jiejie的宠爱才敢肆意妄为,看到羌树待jiejie好,jiejie也因此脸上多了些情绪,我比谁都要开心,所以我就再也不缠着羌树带着我去玩儿了,jiejie喜欢的我也不跟jiejie抢。”婉仪把脸依偎在婉鸢枕边。

    婉鸢又陷入静默,婉仪忽然抬起脸,一半天真一半沉笃,“不论羌树多喜欢jiejie,这世上,没有人再比我更爱jiejie!”

    婉仪说着,忽然一只手温柔地抚上自己的头。

    婉鸢轻轻拍抚婉仪,婉仪说了这么多,在婉鸢的轻抚下困意袭上来,现下又打着哈欠叨叨絮絮,“爹娘和书院的人不亲近jiejie,是jiejie从小不住在书院的缘故,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好了……”

    说着,竟憨憨睡了过去。

    婉鸢侧过头望着枕边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良久眼角竟有温热的泪滚滚淌出,她将头转过另一侧,望着放下的飘袅帐子,抑制不住地泪如泉涌。

    她忍着啜泣声,却止不住胸口抽动,可这时婉仪似发现了婉鸢的异样,动了动,婉鸢看她,却发现她依旧沉沉睡着,只是梦寐中又将婉鸢的手臂环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