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王子身份(一)
车马一行人,行程不赶,不出几日,便看到了天边乍现的天光,朝曦隐匿天边的云层中,喷薄而出,景色巍然瑰丽。 “公子,咱们出了妄境了!”车外赶马的土圭情绪高昂。 我掀开帘子,不禁慨叹晨曦之美,“是日出啊,自我道妄境以来,就没再见过白昼,今日竟赶上了日出。” 子桑玦脸上带笑,看来也十分欣喜,吩咐道:“马车上颠簸了几日,大家都累了,这样吧,土圭,你寻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咱们停车歇一歇,活动活动筋骨。” “好嘞!”土圭一听这吩咐,又驱马多走了一段路,才喝止了马。 下了马车发现我们停在一处树林间,树林边上,一条小溪穿流而过,溪水两岸,花团锦簇,遍地缤纷,晨露挂在青草尖头,煞是可爱。 我深深嗅了嗅这野外的空气,清新怡人,沁人心脾,不觉心下宽敞。 子桑玦倒也落拓惬意,张开双臂舒展了筋骨,大为畅快道:“较之欲望之都,还是这里的景致讨喜。今日歇脚一日,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吧。” “公子,不赶路了?”水臬问。 “再按这个方向行去,便是寻安城,总预感此一去会纠缠更多纷扰,所以就先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子桑玦忽然问水臬,“人呢?” “哦!在这儿。”水臬从袖里取出一个小木匣,递给子桑玦。 我望着只有指头宽的木匣,略微惊诧:人怎么能囿于这么狭小的地方。 子桑玦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颗接近成熟的连翘果实,我的诧异被继续放大,只见子桑玦指掌凌空朝着连翘一划,连翘陡然落地,幻化成一个人形。 看清那人后我更为诧异,不由失声道:“你不就是悦来客栈里的银翘吗?” 我听子桑玦说起过她是连翘精,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原形。 银翘闪着一双水灵的眸,粉扑扑的脸上笑靥明媚,似绽开了花,“阮jiejie你还记得我呀!” 皓齿微露,热诚的笑不知该说她是天真烂漫还是可爱傻气,总之是一份讨喜的亲切。 “银翘本生在连翘灌木之上的一株连翘,吸取了天地精华长大,因缘际会,被独具慧眼的高人采下,每日喂养灵泉和天露,才将她化成人形。”子桑玦解释道:“银翘之所以能从众多连翘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她是千年难遇的药引,引她的灵气和血制成的药物,可治愈一切疑难杂症。而她化作人形后,还能识辨各类病症,她跟着我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此刻一轮新日从天际跃起,普照大地,万物生辉,众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几人不禁注目着一轮新日缓缓升起,直到整轮圆日半挂空中,我念及长伶君为了赛蕊,用灵力cao控了妄境,只有夜,而无昼,不禁慨叹:“从前未曾发现,昼夜更替有常,实为世间一大美景。” 说完忽然一阵不自在,转头发现子桑玦一双眸子正盯着我看。 我毫不客气:“你看什么?” 他也落落大方****:“你又看什么?” 我乱答一气:“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他也随我绕圈子:“我看你在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反问。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他亦笑笑反问,满脸戏谑。 水臬在一旁假意干咳两声,朝土圭使了个颜色,两人带着银翘往一旁走远了。 只余下我和子桑玦二人,我有些局促,径自行到溪边,寻了一块巨石就要坐下,子桑玦却过来拉住我,“等等。” 说着,竟解下外袍,铺在巨石上,“夜里雾重霜浓,石岩不免冰冷,这日头刚起,寒气未祛。” 我本来还难为情,看他到大方地自己先坐下,我也跟着坐在另一侧。 “你之前不是说不清楚我的底细,想要知道吗?”他开口打破沉默。 我料不到他这么坦率,“你当真要告诉我?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我?” “那倒要看看你想知道什么。” “那我不客气了。”我捋了捋思绪,问道:“你唤你的兄长作王兄,而百里卿他们唤你的兄长大殿下,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淡然一笑:“听说过子桑国吗?” 师父常带我四处游历,有一年便路过了子桑国,一片欣欣向荣的光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你是说那个历经几代帝王励精图治后,势力迅速崛起的子桑国?” 他点点头:“子桑国有两位王子,大王子公子琚,二王子公子玦。” “那么你是……” 子桑国的二王子! 子桑玦姓氏子桑,我怎么没想到呢! 师父的话顷刻回到耳边: 子桑国国力日益强盛,颇有当年万彦大国之雄风。 子桑国两位王子中,大王子琚雷厉,二王子玦风雅。大王子从小勤勉刻苦,通习治国行军之道,精于骑射,灵力高强,年纪轻轻就有一班朝臣支持他,可独独不受帝王宠爱。二王子聪慧过人,却我行我素,常年游历在外,无心朝堂势力,却因与相国府的公子交好而得到相府鼎力支持。
我苦笑道:“你姓子桑,我早该想到才是。看到你身边跟着土圭和水臬两个灵力高深的手下,我已有疑心。” 我在心里呼天抢地,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跟着师父好好学习,认真听他教导。从前他苦口婆心,我却不以为然,离开了他与姑姑,才知以前恣意走过的大道坦途,不过是因为有他替我辟路扫障,暗里庇护。 想到这里我抚了抚背负在身后的瑶琴,心下一阵怅惘。 土圭兴致昂然,拍了拍水臬:“咱们去捉两只野味,不能让公子委屈了。”说完两人一齐跑进树立深处。 土圭生性好动,而水臬则相反,一动一静,呆在一起相互制衡,倒把子桑玦吩咐的事务完成得尽如人意。 “那我拾些枯木枝烧火!”银翘也跟在他们后面跑开。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被簇簇草丛淹没,问道:“他们是两兄弟吗?” “虽不是亲兄弟,但从小相依为命,亦情同兄弟。水臬与我同年,长土圭一些,所以他常常像个兄长,照顾土圭。” “看出来了,水臬内敛持重,而土圭外向躁动,听了名字,都以为他们是兄弟。” “这本不是他们的名字,是我给他们取的。圭臬圭臬,代表了准则与法度,他们每日随我出入,也好以此警醒规勉自己。” “他们怎会随了你?” “有一年父王起兵扫清不肯臣服的部族,战胜后父王要坑杀两大部族,被我阻止了,那一年我才七岁,却和父王朝堂抗辩,父王起初被我气得脖子都红了,后来竟然大笑着允了我。随后两大部族便将土圭和水臬送到我身边。” 他说得轻巧,可其间一定克服了不少阻碍艰难。 难怪两个孩子誓死追随子桑玦,试想当年的情形,土圭水臬虽是无辜孩童,但受本族之累,已是刀俎间的鱼rou,子桑玦的一念之仁,解救他们全族于危难,无疑等同再造之恩。 他淡笑道:“兄长自幼不肯亲近我,不过有土圭和水臬伴在我身边,孩提时代也并不那么无趣。” 我只觉得他的淡然里有几分苦涩,他生在王室,是天之骄子,可在政权斗争之下,安有寻常人家的炊烟幸福?血浓于水,也敌不过刀锋冰凉,政治角逐,权利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