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后一战
这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候，约书亚离开了军团大帐，进入了央都圣托利亚东帝国的宫殿之中。这里如今已经被从艾恩葛朗特入侵而来的军团改造成了希丝十二世女王的居处，她的内阁重臣也留在这里协助处理日常事务，在看到约书亚进来之后，他们都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只是如常问候行礼。然而约书亚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地凝重，让女王身边的近臣不禁也有些提心吊胆了起来。 “亲王这是怎么了？表情如此可怕。” “怕是战事不顺吧，此次入侵，意外的确是太多了些。” “圣火庇佑，不要再节外生枝就好了。”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约书亚走进了女王的居室，在里面，希丝正饶有趣味地读着从四帝国废墟中找到了书籍，不时地还会在上面乱涂乱写些什么。 “别玩了。” 约书亚开门见山地说道：“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希丝放下书本，好奇地问道；约书亚坐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暗界的军队频繁调动，几乎把所有的主力全部都集中到了前线，恐怕它们要发动总攻了。” “唔，数量很多吗？” “何止是‘很多’，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除了黑的还是黑的。” 约书亚的手指轻轻击打着桌子，沉声说道：“恐怕，央都是守不住的。” “有这么夸张吗？” 希丝这下子也紧张了起来，约书亚点了点头，解释道：“原本暗界大军在数量上并不占绝对优势，但是三个月前出现在人界的那些不死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成了暗界军团的奴隶，这使得它们的数量一下子扩张了接近几百倍。这种数量优势下，我是已经无计可施了。” “嘶~~~等不到国内的援军了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维吉尔城的长生军肯配合我军防御的话，应该还能守住城市，等到国内动员的大军抵达后还可以战斗下去。不过我对长生军抱有很大的怀疑，所以奉劝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唔，可是我听说，长生军的使者似乎很愿意和我们合作啊。” “你听谁说的？” 约书亚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希丝耸了耸肩，不经意地说道：“嘛，军团里面总归还是有人和文官们有交情的。” “……你怀疑我？” “我不否认。” 希丝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和你接洽的那个叫泽特的长生军将军，向你表示长生军会和军团协同作战抵御暗界大军的，而且还愿意提供武器和物资，不过你全都拒绝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 约书亚拧着眉毛，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苦笑道：“行行行，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你肯说实话了吗？” “我的实话就是，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个叫‘泽特’的家伙。” 约书亚顿了顿，说道：“我感觉，它和奈亚，其实是一丘之貉。” “什么意思？” “我是说，它和奈亚是同等的存在。接近于神，但绝对不是人。” “哈？” 希丝失笑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你应该也听说了，泽特并不是长生军的首领，他们只听从维吉尔城城主的命令。虽然到现在我们都没见过那个城主一面，一切都是泽特在cao持着，但是我并不认为，那位城主就会任凭泽特唱独角戏。” “你是在担心，泽特只是在给你空口许诺？”希丝拖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好比说，虽然现在你是在指挥着军团，但是如果我一声令下把你抓起来，军团和长生军的协约就算是作废了。所以你是在担心，如果维吉尔城的城主一声令下，长生军很可能就会调转枪口对准我们？” “是的。” “有这种可能吗？” “你觉得呢？” “我——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希丝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约书亚身边，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我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啊？” “别闹了。” 约书亚哭笑不得，但还是搂住了妻子的腰肢，和她额头相对。两个人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暖，过了许久，希丝才轻声问道：“虽然你看上去总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你在害怕，对不对？” “……是。” “你在怕什么？奈亚？这个UnderWorld的神？” “奈亚……它并不是只是UnderWorld的神。” 约书亚犹豫了片刻，才吐露出一丝他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你相信吗，奈亚或许也是艾恩葛朗特的神。” “……你认真的吗？” “圣火……古老的传说……我听到的故事是，奈亚创造了圣火，在维吉尔城点燃，而维吉尔城的使徒们，将火焰播撒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啊，出发前你和我说过的。” 希丝咯咯笑道：“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是这么回事，那么我也好，军团也好，整个艾恩葛朗特应该在奈亚弹指间就会被毁灭的。可是现在呢？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的确，暗界的大军已经逼近了，但是只要我们能战胜它们，我们就不会被这个世界的神所奴役，不是吗？” “也许，奈亚并不是唯一的神；也许，还有更高的什么，牵制着它。” 约书亚沉声说道：“我和你说过，我并不是来自于艾恩葛朗特，也不是来自于UnderWorld，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更大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神，但却有掌握着神的人。而这个人，现在也许就在这里。” “你是说谁？” “我不知道……算了，你就当我胡思乱想好了。” 约书亚叹了口气，希丝见丈夫一脸凝重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静静相拥着，直到敲门声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什么人？” 希丝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一副一边朗声问道；门外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女王陛下，军团派遣使者前来报告，暗界大军和长生军皆存在异动，请亲王殿下立刻到前线指挥。” “知道了。” 希丝叹了口气，对约书亚说道：“又该你出场了。” “知道了。” 约书亚刚起身，希丝就凑过来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那之后，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希丝轻声说道：“给我带来荣耀吧，我的骑士大人。” “是，我的女王陛下。” 约书亚笑了笑，走了出去。 --- 央都城外的一片草原上，两个人正依偎着坐在一起。少年望着火烧一般的天空，痴痴地说道：“这景色真漂亮，不是吗？” “你想到了什么？” “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更往前，我第一次进入艾恩葛朗特的时候。” 桐人转过来，看着爱人的脸庞，心酸地说道：“对不起，明日奈。” “为什么这么说？” 明日奈轻笑着问道，虽然在这片完全潜行空间里，她的样子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但是UnderWorld中三个月的时间，却让她从头到脚都好像翻新了一遍。明日奈并不是在这里碌碌无为了这么长时间。她需要寻找她的伙伴，节节抵抗暗界大军的入侵，防止更多的人被那些黑色的瘟疫捉走沦为奴隶，更还要躲避着其余被奈亚传送到UW之中的，同样是完全潜行用户，却在战争中逐渐疯狂的人。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战争生产着尸体，也生产着士兵，甚至是领袖，即便是在一个虚拟世界里，也是同样的道理。明日奈并不孤单，还有更多的人在这场战争中浴火重生，而现在他们都团结在了一起，迎接着这场关系到人类存亡的战争——不仅仅是UnderWorld，也是他们的家乡。 “如果我没有进入UnderWorld的话，也就不会拖累到你了。” “没必要再自责了，和人。菊冈和我说过，你在那个时候已经生命垂危了，使用完全潜行也是为了治疗你的伤势。你不是自愿被扔进来当成小白鼠的，但是我却是自愿进来找你的。而现在我终于见到了你，这就够了。” 明日奈倚在桐人肩头，缓缓说道：“我唯一感到内疚的，是没能识破奈亚的阴谋，害得那么多人跟着一起被拖进了这个世界里面。我知道，直叶，诗乃，莉兹，还有克莱因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中还是会有埋怨吧，毕竟这一切，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和克莱因谈过的。” 桐人握住爱人的手，平静地说道：“在我了解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之后，我就专门找过他了。我向他道歉，请他不要责怪你，但是他却摇了摇头，告诉我说，即便他开始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奋不顾身赶来的。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就这么简单。” “真的吗？” 明日奈惊讶地抬起头，而桐人笑了笑，说道：“不仅仅是克莱因，我也问过其他人。直叶和诗乃，还有其他我们认识的人，他们都不怪你；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通情达理，有些人就痛快淋漓地把我骂了一顿。但是这些依旧在抵抗的人们，他们都告诉我说，现在抱怨已经没有用了，真正要做的，就是战胜敌人，否则所有的人只能万劫不复。” 桐人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奈亚利用了我，也利用了茅场晶彦。它想让人类沦入它的掌握之中。我之前做错了，但是好在，现在还有希望，所以即便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将这个错误扭转回来。” 桐人拉着明日奈站起身来，说道：“明日奈，你一定要回去，告诉人们这个世界，还有AI的真相，让人类决不能重蹈覆辙。” “那你呢，桐人？” “我……” 桐人苦笑了一声，望向四周。在远处，UnderWorld残存的居民正在和来自现实世界的人们一同围在营地的篝火旁。他望着这片逼真的景色，喃喃地说道：“我真的是桐人吗？” “桐人？” “奈亚告诉我，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桐人。还有另一个桐人，他在军团那里。我想他是要告诉我，我并不是纯粹的桐人，我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你在说什么，桐人！” 明日奈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就是桐人，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着的人。” “我……不确定。” 桐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去。如果我不是桐人，那我恐怕就无法离开UnderWorld。” “那我就和你一起留下来。” 明日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绝不会抛下你，孤单地回家去。” “明日奈——” 桐人还想再劝的时候，明日奈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吻在一起，许久许久，才缓慢地分开。 “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明日奈坚定地说道：“答应我，别再胡思乱想了。” “……好吧。” 桐人点了点头，而那之后，他忽然感觉到，大地正在猛烈地颤动着。 “敌袭。” 桐人回过头去，黄昏的地平线上，依稀能看到一排黑色的线，不过片刻就如海啸的巨浪一般，朝着这里袭来。 “暗界进攻了！” 明日奈抓住桐人的手，转头朝着营地方向喊着。哨兵们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吹响了号角。 “拿起武器！” “拿起武器！” “拿起武器！” 嘹亮的喊声响彻在夜幕降临之前的天空下，桐人也能看到，央都方向那里的军团也动了起来。他有种预感，这或许就是暗界的总攻了。 “我要击败它们……即便不是为了我，为了明日奈，为了这里所有的人，我一定要胜利！” === 夜幕降临后，央都东侧的平原上，已经被火焰的光芒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UnderWorld和来自现实世界幸存下来的人们结成严密的战阵，屹立在高地上。而他们的对面，则是无数披着黑甲的武士，在夜幕之中，除了他们盔甲摩擦的噪音之外，便只剩下他们的喘息了。忽然间，一个披着长袍的人缓缓从暗界军团的阵列中走出，直到两军中心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桐人君，不出来见一面吗？” 那个人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不仅仅是日语，还有英语，法语，中文，韩语，俄语，西班牙语——总之所有从现实世界完全潜行进入UnderWorld之中的人们，此时此刻都听到并且听懂了他的讲话。 战阵立刻出现了sao动，不仅仅是防守方，连进攻方的战阵也出现了动摇。那之后不久，一个人也缓缓从防守侧走出，来到了那人面前，沉声说道：“奈亚？” “你看上去似乎变了不少，桐人君。” 奈亚整个人都笼罩在长袍之中，完全看不见脸。桐人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你又想来奚落我，对不对？” “的确，不过在我看来，你已经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少年了。” 奈亚摊开手，说道：“告诉我，你怎么没有被这群被你拖累的无辜玩家打死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被打死过？” “啊，的确，原谅我小小的玩笑。但是你做到了，用你的真诚打动了这些还没有彻底丧失理智的人，现在他们和你站在了统一战线。你成功了，桐人君，你已经是一位领袖了。” “我应该感谢明日奈才对。不过，你不会是过来夸我的吧？” “我不否认你的成就，但是很遗憾，远远不够。看看我的身后，桐人君，这些没有一人是暗界的生物，全都是从现实世界过来，被暗界的军队抓走沦为奴隶的人。你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其实正是你们的同类。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你还有别的废话吗？” “当然有，不过不是废话。” 奈亚转过身去，窃笑道：“让我再教你一课好了，钢铁铸成的士兵一旦失去了战斗的意义，崩溃也仅仅只是瞬间的事情。” 刹那间，奈亚的身形猛地化成一道黑烟，融入夜幕之中；而片刻后，一个巨大的，笼罩了整片夜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来自现实世界的人类们，我就是奈亚，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他的声音仿佛雷声一样，笼罩着整片大地：“没错，就是我把你们这群蠢货统统拉进这个世界，让你们半死不活，挣扎在我的地狱之中。” “然而现在，我被你们的意志打动了，所以我决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奈亚面向的方向就腾起一道巨大的光柱，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夜幕。正朝着己方战阵赶的桐人惊讶地看去，发现那道光芒，似乎就在央都圣托利亚城中。 “看到那道光了吗？那是传送出口，从那里你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去。然而，这个出口只会开放到明天早上，所以当第一缕阳光降临之后，你们就将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居民了！” 奈亚的话引发了所有人的震动，桐人这边还有军官试图维持着秩序，而奈亚身后的暗界大军，则已经彻底慌乱起来了。 “看看四周，这里没有我创造的暗界生物，只有你们人类自己！朝着出口狂奔吧，愚蠢的人类，我不会阻止你们的，暗界大军将在天明时候进攻，但是在这之前，你们就试试能不能撕开军团和长生军的防线吧！即便死亡，你们也会在这里重生，所以尽情地逃吧！祝你们最后这个游戏玩得愉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亚猖狂的笑声中，暗界大军已经如火山喷发一般活跃了起来，他们都是被暗界生物抓来的完全潜行者，而现在没有了暗界大军的约束，他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地朝着光芒所在的方向前进着。 “桐人！快回来！” 明日奈大声喊道，桐人这时候也看到了，己方的队列也出现了不稳，已经有人掉头就朝着央都奔去了。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立刻会有人跟上，没等对面的人接近过来，他们的队列就已经散架了。 “明日奈！” 桐人想要跑回爱人身边，然而他却发现明日奈早已被裹挟在逃亡的大军之中跑开老远了，无计可施的他也只能跟着发足狂奔。没过多久，前后两股人流融合在一起，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更多耐不住性子的人，直接就挥起手里的武器，狠狠地砍在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背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杀吧，逃吧，我倒要看看，瑶光会不会把你们放回现实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