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灼灼的伯乐

    陆夫人步履轻快，长裙裾随风飘动，宛若一只巨大的蝴蝶。翩然坐到椅子上，陆苌幼站立微笑挂在脸上。里间的门已经关上，外屋只有一个椅子，四个人气氛诡异地处在屋子里。

    “我听说灼灼姑娘来了，特意看望一下。”陆夫人得体地笑着，余光正看着灼灼。

    “母亲大人，灼灼要在咱们府里小住几天。”

    “初五你不是就出发了吗？”

    陆苌幼狭长的眼睛飞快扫动过去，想找点什么借口，但被陆夫人打断:“好了，你去吧，陈英在正厅等你，他催你初五出发。”

    陆苌幼不安地看着灼灼，生怕她应付不来自己的母亲大人。灼灼才不理会，倚着书架看着它物，一条腿正在抖动，整个人轻浮无比，然而他看了，依旧喜欢不已。大概因为喜欢，所以觉得那人所有一切都很可爱。

    直到他坐在陈英对面，听着他说话却心神还投在灼灼那边。陆夫人遇见灼灼，他可不会认为吃亏的是夜山女侠灼灼，所以此时他倒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母亲大人。陈英正在询问他有关于“解语亭”爆炸事件，并且告诉他初五一早启程。

    “什么？你说什么？”陆苌幼见陈英不再说话，猛然从沉思中恢复现实。

    陈英虽是陆苌胜的手下，但是年纪比他们大了许多。自己在这边一直说个不停，陆苌幼一句也不搭腔就知道他心不在想其他事情去了。“没说什么，难道我们人见人爱的陆公子居然也有了心仪的对象？”

    “这话可不能确定，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哪能会知道这就是心仪别人。”陆苌幼伸着小嘴叭叭叭辩解道:“再说，陈大人您也是没有家室的人吧？怎么会了解这些儿女情长？”

    “陆少爷又拿我开玩笑，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求偶年纪，而且样貌又没有你端正，哪会有女子喜欢我这糟老头子。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一句，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话说的，让陆苌幼觉得新鲜，有劝他早日立功扬名的，有劝他发财致富的，居然还有敢劝他恋爱的，这事儿还真是罕见。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结婚这件事传遍平怡镇，那些爱慕过他的女子，该伤心成什么样子。这么说来，还挺好玩的。

    “那你干嘛不找对象？”陆苌幼孩子气地问道。

    “我说了么，时间不允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了，哪能有闲工夫遇见心仪的女子。”说了他还叹了一声气，看起来果真懊恼万分。陈英今年三十多岁，这还是因为跟他走得近才知道的，因为他本人的面相看起来起码四五十岁，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没有站到哪家姑娘的门口就已经把她给吓傻了。

    陆苌幼掩饰似地咳嗽了两声，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想，真是对不住他。“陈大人年轻力胜自然会有更多机会，闲了没事儿做个皮肤保养这才正经事儿。”陆苌幼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还真的很像灼灼所形容的“官僚阶级的孩子”。

    “哎哟哪有那个闲工夫呢，这阵子，本来平怡镇这边没有我什么事情，还不是陆二少爷您没有及时返回京城，陆大人便叫我回来催你。”他双手一摊，做出“都是你惹的祸”的样子。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好啦，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我给你提亲去。”

    “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什么提亲不提亲的，叫人怪害羞。”陆苌幼轻倚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似乎还真的有些害羞，白嫩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还是没有什么，看你的脸都红了！”

    “嗯……那位女子你也见过，我也她第一次相见时你们两个还正在拔剑对峙。”

    陈英疑惑地挠着头，思来想去依然没有头绪，他道:“我竟然跟女子对峙？嗯，什么时候的事儿都已经记不得啦。”

    “哎也难怪，这位女子相貌平平，性格也着实令人抓狂，谁知道呢，”说着他便低头笑了一笑脸上写满了幸福，笑完便又继续说道:“或许我就是她的伯乐，就是她的知己，能够发掘别人发掘不了的关于她的优点。”

    陈英暗自感到好笑，陆苌幼作为朝廷大臣，年轻有为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耳神魂颠倒，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但是将精力浪费到儿女情长上面，未免也太浪费生命。喜欢那个女子就用金钱把它给买回来不就得了，居然还有人在认真谈恋爱，果然是个年轻的雏儿。

    他陪笑道:“陆大人的觉悟我是没有机会领悟到了，也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女子，居然能够得到陆公子的倾慕，想必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陆苌幼好奇地看着他:“陈大人居然也能用到江湖流行语，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整日以‘一介武夫’自居，我还真以为你双耳不闻它物，真是罪过。既然话说的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隐瞒，那姑娘并不是谁家的小姐，而是夜山派的弟子。”

    其实在陆苌幼刚才说到“相互对峙”的时候，陈英就已经猜是灼灼，之所以追着他问我是为了避嫌。他最近可是查到了不少关于夜山派的传闻，那些传闻并不是在江湖上讯息市场购买的，而是来自于一个陌生人，没有留下任何姓名，只是告诉了他们感兴趣的事。那人来无影去无踪，只是丢了一张纸条，便匆匆消失，纸上面已将有关信息通通告知。

    “夜山派？听起来倒是很陌生，但是我已经想起来那个女子的样子，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印象。”陈英装作费了九牛二虎才想起来的样子，十分吃力地回答。

    “她很特别是不是？”陆苌幼欢喜极了，哪里还有一点富家公子的气质。陈英深沉地想，哦或许喜欢一个人不仅是喜欢她整个人，就连原本的自己也在莫名其妙间潜移默化中融化成她的样子。陆苌幼仍旧乐呵，举手投足间还真像少女灼灼，他笑道:“你看我跟她在一起，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刚刚这个丫头还撕碎了我收藏的名画，看着她佯装无辜，甚至还要栽赃陷害给我的机灵模样，怎么都生不了气。”

    “陆公子还真是用情至深，看来回京以后我还要向陆大人禀报此事，不，不是禀告，是要向他道喜。”

    “那倒不必，我一厢情愿也不顶事儿，还是再相处相处吧。”他说的时候眉毛轻扬，眼角眉梢如画，嘴角弯至的弧度正好把腹中的小九九都展现无疑。陈英一看就知道此人又要拖延了，“你不会打算初五不跟我回京吧？”

    “善。”他女孩子一般双手叠放在腹部，鞠躬后，抬起满是流光的双目。

    真是服了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陈英摇头又摇头又摇头，陆家的未来估计就要断送在这一辈人的手中了。

    陆苌幼之所以成为“花美男”榜榜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学富五车却善文艺。自幼不崇尚做官，自己的官位也是父亲大人硬安排的，没成想他竟因为颜值得到皇帝的重用，平常陪着画个画写个诗，颇得赏识。与皇帝同框被画，更是常有的事。性本爱丘山，无落尘网中，这等富有传奇性的人生历来被人称赞。淡泊名利者夸他不忘初心，为官也是文艺小青年，想要步入仕途的则对陆苌幼羡慕崇拜，赶考前都要买一张陆苌幼的头像做护身符。

    他日后做出的那些事情，更是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修史的修史，作文的作文，一举成为重要的文学形象。后人学文学的都格外痛恨陆苌幼，因为每次老师画重点，他都逃不掉，并且长篇大论上千字，格外令人心累。

    作为这样一个高雅之士虽为他人羡慕的对象，但他注定了不能成为陆家的顶梁柱。他不喜复杂的人物，在朝廷也没有什么党羽可以庇护，更没有什么经商头脑，只优雅地做他的二少爷，深受隆恩浩荡。过的*逸自然不可能为陆家做出太大贡献，陆苌胜更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平怡镇陆家可能会毁在这一辈人的手里。

    “你就向父亲大人禀告，我在回京路上伤了身体，初五不能如约出发去往京城。”陆苌幼相当乖巧地跟他说。

    “让我欺骗大人，这……”

    陆苌幼不耐烦地说道:“又不是让你给皇上禀告，欺君乃是杀头之罪，悄悄地以委婉的句式向父亲大说明，令他不至于太担心，也算是件好事。”

    陈英只得笑道:“真是信了你的邪，什么夜山派弟子，我看是你拿来打感情牌的吧？”

    “那可没有，你若不信同我一起到书房，去见见灼灼。”

    “那倒不至于，既然陆公子有其他安排，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陈英起身直立，果然是有功夫的人，仅仅一个起身，便能使周身的风猎猎作响。

    “这么快就要走？在府里吃顿饭再走也不迟，省得我母亲大人说我不会来事儿。”陆苌幼笑道。

    陈英知道他是开玩笑，加上自己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便推辞:“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应该不必这么会来事儿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陆苌幼乖巧地点头，陈英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劝他:“既然你喜欢这个女子就不能让她溜走了，按照江湖中的话说就是，说了再见或许就是很难再见，说了改天，便再也没有这一天。”

    他一个人身姿挺拔干脆利落地往外走着，陆苌幼双手撑着下巴，认真思索陈英突然间的哲学意味的爆发。陈英走得看不到身影了，陆苌幼如梦惊醒一样大叫道:“我会把回程日期提前通知你。”

    “奥……”门外传来了，铿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