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书房

    进府半天，好菜叫了两桌，灼灼正享受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挑肥拣瘦，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也没有一丁点“会发胖”的意识。陆苌幼傻傻地坐在一旁看着不同寻常的美女子吃饭，这吃的简直不是饭，分明就是用绳命在吃啊。

    丫鬟在一旁候着，双手端着一个木质托盘，里面盛着厚厚一叠帕子，还有一个丫鬟手里捧着的木质托盘里放着漱口茶等洗漱用品。一般情况下她们都是在上菜后半柱香的时间备好一切，先是在屋外候着，随时等着少爷夫人们的招呼。然而，今日在热火烤灼的屋外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说要她们进来，只看见派去叫厨子加菜的小丫头跑来跑去一共三回，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有散席的意思。加菜的时候陆苌幼看见了伺候的丫鬟，便叫她们三两人先进屋等候。

    一进来才觉得奇怪，要吃饭的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也不是陆苌幼本人，居然是一个吃得满脸油腻的女子。她们伺候人伺候的多，平日里夫人和少爷，甚至丫鬟出身的鸣十小妾都没有如此不登大雅之堂。更不用说往日接待过的其他家小姐，或者别家少。有教养的人看得多了，见了没有规矩的人总感觉别扭。在她们忧伤迷茫的双眼注视下，灼灼抓了一只鸡翅膀，她如喝醉酒了一般道:“烤翅味道鲜美，唯缺没有半杯。”

    “你居然还找我要酒喝，真是！你又不写诗，干嘛饮酒？”

    “这样我们更符合酒rou之交，岂不很好？”

    “真是个好词，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陆苌幼摇摇头，书读的少，至于功夫的水平也不能成为读书少的借口，但这这丫头使他想起“纯粹”一词，就像大自然没有被人类开凿，没有被人的足迹污染的样子。“究竟是什么令你自信不已？”他在心里悄悄问了一声，他不是不想亲口问，但是这时正好上着菜，灼灼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怎么可能理他。

    “哇塞！”

    “看起来好好吃。”

    “虽然已经吃不下了，但还是想尝试一下呢。”

    她眼中只有食物，根本没有陆苌幼的半个影子。人们常说的，见到喜欢的或者感兴趣的东西那人两眼就会放光，正如灼灼现在的样子。

    “真拿你没办法。”陆苌幼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已经离开了椅子，命人将这些荤素都有的盘子迅速撤离，“即便饿极也不还是这样吃法。”

    灼灼如狼似虎，斜着眼睛给他:“抛给你一个眼神，你自行体会。”

    “挺有杀伤力。”陆苌幼应付地说道，手上拿着手帕，给她擦手:“等下还有别的事呢，你总不能只吃死在饭桌上吧？”

    “什么事？”灼灼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不甘心被他打扰到自己吃东西，但这个脑子极为不靠谱的少女灼灼瞬间就想到“反正来日方长，啥时候回夜山那可没准，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地盘，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上次就特别想送你的东西，你自己找咯。”陆苌幼装作看不见她不耐烦的样子，仍旧一块接着一块地递她手帕，灼灼那双小手怎么擦也不能干净。

    “送给我？”灼灼又斜着眼看他:“说吧，巴结夜山女侠，究竟有什么事要我帮你？”一般情况下，师兄其华对她献殷勤多半是有求于她，每次这么一问他便老实回答，师妹帮我收拾一下柜子呗，又被我弄乱了；师妹帮我收拾一下桌子呗，已经三个月没有整理过了；师妹帮我把这件衣服洗了呗，我不喜欢这一件。灼灼这时便十分现实地问他:“帮你做这些，有什么好处？”其华好说歹说各种贿赂，赶上时间不好，灼灼心情糟糕说什么也不肯干，其华便亮起了“夕永剑”，一个标准的狐狸笑，阴森森地看着她，一招反剪便可以将她制服。

    “没有事拜托你还就不能收下别人的心意咯？那我拜托你能够收下陆苌幼公子的心意。”

    “好说好说，在哪儿？”她伸出手找他要，毕竟对方是陆苌幼，可不是只会逗人的其华。就冲这深亭大院她也不能放过宰这个官僚阶级份子。

    “先同我到书房，那里藏着给你的东西，至于在哪里，你自己找去吧。”陆苌幼双手一摊，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仰头看天状。

    “小意思。”灼灼嘚瑟地眨着眼睛，学其华甩自己的刘海，陆苌幼看了很不满意，一拍她的脑袋:“少学那人，学不上好。”

    “虽然我赞同你的看法，但是你不能说我师兄的坏话。”

    “这是你的私心？”他望着她，看起来很想问一问灼灼究竟是迷恋游侠先生还是自家师兄，但是他还没有问出口，灼灼就已经快嘴回答道:“当然不是私心！那是我们的家规，第五十二条，小辈不能讲长辈的坏话。”

    “他算什么长辈……”陆苌幼小声地自言自语，仿佛眼前又浮现了他一脸装叉的样子，走路都不着地，这人实在是无可救药。

    行至书房，开了门，往里走又有一道门，可谓是别有洞天。外间摆放着各类书籍，满屋子的书本味儿，灼灼看了看其中几本的名字，真是，脑袋立刻变成了两个大。“你每天都读这些书？真是了不起。”

    陆苌幼谦虚道:“也不是天天，毕竟我在平怡镇的日子有限。”

    灼灼的手指一一划过书背，虽然这些书光看名字就知道自己铁定读不懂，但是她还是挺喜欢这些书籍的质感，果然比《游侠月传》那种软塌塌的私人印制的纸好太多。她只顾感受指腹划过书籍的感觉，并没有听太清陆苌幼在讲什么。

    “你要送我的东西就在这两间屋子？”她左顾右盼。

    里间是供陆苌幼阅读的地方，软榻一张，桌椅一套，新燃上的野檀香正圈圈地吐露着烟雾。他不在时就用檀香熏熏屋子，若是来了就会换上蝶墨香，淡雅温馨，是陆苌幼能够接受的香味。还有一对九转琉璃灯，一对丫鬟捧月灯，供他晚间读书时用。笔墨纸砚整齐地码在桌子上，静静地等候他大驾光临。

    值得一提的是屋内有富贵竹一瓶，瓶子后面是前朝知名画家画的一副竹子图。可见摆设这个屋子的人非常喜欢竹子。

    “找到就送给你，找不到，另当别论。”

    灼灼嘿嘿一笑，这算什么，其华的好东西藏在哪里她全都知道，别的不好说，搜东西这件事她可谓是得心应手。

    “你喜欢竹子啊？”她看了摆设以后问道。

    “没有特别喜欢，都是为了追求高尚的品质，花中四君子，那我还是选择竹子吧。”陆苌幼解释道:“似乎是因为这些，怎么。”

    “没有，你看起来，很符合竹子这个艺术形象的。”

    陆苌幼立马高兴起来，问她:“你这是算夸我吗？”

    “千万别，不要冤枉我，我的意思是你像竹子一样都是空心的。空心的可不是谦虚的意思，在我看来，是统统没有真才实学徒有其表的知识分子。”

    “哎，我就猜，狗嘴里确实吐不出来好话。”陆苌幼摇头，你看吧，这就是这副皮囊带来的副作用，在朝廷没有派到用武之地，而是处理一些小问题去论如何都满足不了他的成就感。在朝廷之外更不用说，他最抢手的时候不过是被平怡镇女性们围起来的时候，但她们又不看自己的实力，完全是唰颜值。

    “哎吆！”

    在陆苌幼分神时候，突然从里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陆苌幼飞快地跑过去，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我的天！灼灼居然把前朝某画家的空心竹画给弄成两块了，他也跟着悲愤地惨叫了一声:“我的天呐！”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我这不才松手一会你怎么就创下了大祸！”

    灼灼不敢多讲话，这画值多少钱她心里根本没有印象，从陆苌幼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巨款吧……

    “你这丫头长点心儿吧！”陆苌幼激动地说道，这位大师的作品在江湖中流传很少，他私藏的这一分花了大价钱，结果还没挂满一百天就被一个叫灼灼的小丫头一激动撕烂了。他仿佛还能听见卖家心碎的声音，以及自己父亲的教导:“居然不裱好，看来你也真的是玩玩而已。”

    “我刚刚正在找你要送我的东西，我以为藏在画后头就翻了一下，没想到这画质量极差，达不到1080就算了，还如此脆弱，害我把它弄坏。”灼灼可怜巴巴地欲将罪恶嫁祸给陆苌幼本人。

    陆苌幼小心翼翼看着挂在墙上的受了伤的画卷，突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小丫鬟喊道:“二少爷，您在吗？夫人来了。”

    陆苌幼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她警告道:“不要提及此事。”灼灼本人则巴不得那样做呢，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又不会游泳，少闯祸就是了。

    开门的是上次灼灼见过的绿衣丫头，她为陆夫人开了门，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