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80 章 兜兜转转
三界九州，亿万生灵，生死轮回所托之处皆在功德丰碑。 照常理来说，功德丰碑存于世间，天地生灵便该各安其事，三界也该一片安宁。只是不知是何缘故，自功德丰碑再次现世以来，九幽轮回之处游魂肆虐，凡间列国战乱不堪，三界亦是动荡不安。 种种景象仿似是在说着天地不堪重负，不知哪一日便要毁灭一般。 而此怪诞的景象，从当年功德丰碑于琴州出世至如今，已有十载。 道君重铸功德丰碑之后的第二年，伯颜古神失踪，三族大战顿起，仙魔二界不敌。仙帝同魔尊三入东海琴州，求庇于上渊道君。 双方交战一年有余，仙魔二族固守七重天死伤无数之下，上渊道君终于开口护下仙魔二族。妖皇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率领妖兵退至仙界四重天。 以太古道君之尊介入三族之争，本为奇事，追其缘由，不过是道君的一句“三界安宁为上”。 而妖皇之所以没有撤兵仙界，敢和上渊道君对峙，不过也就是仗着那位隐居在妖界无声林的太古神尊，以及他那柄毁天灭地的灭神剑。 十年前，玉曲上君陨落，重华上君带着只剩下神魂的漓星妖君回到无声林，销声匿迹十载。唯有当年道君出言护下仙魔二族时，重华妖君将灭神剑交于了妖族太子。此举深意已是不言而喻，妖皇自是求之不得。 当年东海琴州之上，上渊道君重铸功德丰碑之日，牵出了太多的恩怨纠葛。 重华上君不仅与上渊道君针锋相对，更因为漓星以一介妖君之力重伤道君。这其中的原由，三界中人虽是众说纷纭，但心下无不有了各自的猜测。 东海琴州之后，玉曲上君陨落，上渊道君重伤，漓星妖君命在旦夕，兜兜转转间，已有十年。 妖界无声林。 青歌哼着小调走近湖中小岛，怀中抱着个锦盒，眼睛转了转，在一处紧闭殿门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大殿是重华十年前新建，环境雅致，风景秀丽，很适合疗伤养病。只不过自他带着漓星的神魂进去之后，就很少再出来过，也很少有人敢在此处驻足。 见不远处的羽音追着一只蝴蝶上下扑腾，青歌眯着眼道：“来，羽音。我刚从人间回来，给你带了份礼物，瞧瞧喜不喜欢？” 羽音飞近幻化成小童模样，一双大眼睛瞅了锦盒半天：“青歌上君，这里面装得什么？” “这无声林灵玉稀少，我便在人间给你收集了些，都是上好的仙玉，给你。”青歌把锦盒朝羽音怀里一放，压低了声音道，“里面怎么样了？” 羽音打开锦盒，一双眼已经泛起了光芒：“还是老样子呗，重华上君守在里面，除了我能进去看看，别人谁也不让进。” “底下那帮子人吵闹得紧，你去跟重华上君说说，就让他允我进去看上一眼呗。这无声林虽说是他的地界，可我们这么一大波人奔着漓星来了这里十年，好歹也该让我们见见漓星不是？若是不亲眼看看漓星的好坏，我怎么跟玉盘山那一帮子人解释。” “无事献殷勤，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羽音哼了一声，抱着锦盒就朝大殿跑去，“我才没那么傻，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触那霉头。惹着他不高兴了，一巴掌就能让我去九幽报道，我可还想着等主人醒来陪她多活个几万年呢。” 九幽现在已经混乱不堪，就你这只会惹事的家伙去了，还不得把轮回之地祸祸没了！青歌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却终究因为羽音最后的那句话叹起气来。 三界浮云变幻十载，唯有漓星沉睡在无声林，不知人间岁月，亦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唯恐十年前的事已经泯灭她的全部希望，否则她也不会在本源无虞的情况下依旧沉睡。青歌知道，她宁愿永远无声无息的沉眠下去，也不愿清醒过来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无法忘记痛苦，所以甘愿活在梦里，是她现在想做的事。 青歌望向紧闭了十年的殿门，眼缓缓垂下，神情难辨。 漓星，无论当年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可是终究都会过去的，你该醒过来了。 天宫云霄殿。 三族战乱已有百年之久，仙界原本便势微，又因为伯颜古神的失踪，整个天宫完全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便连一夕见到这般模样，都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仙帝自殿外走进，见一夕坐在椅上等他，疲惫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天宫如今朝不保夕，你此时回来，师兄可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 “难为师兄还记得我那么一点小心思。这么多年来，因为有师兄在，我可是把九州八荒的玉露佳肴给尝了个遍。”一夕站起身来，瞅着仙帝慧黠一笑道，“若是三界中的女上君知晓咱们的仙帝陛下还有一手好厨艺，师兄你说，这云霄殿的殿门会不会给挤坏？” “仙界人间这一千多年便没有安宁过，伯颜古神如今又不知所踪，我哪里有时间思虑自己，待以后三界安定下来再说吧。”仙帝笑了笑，将这个话题掩过。 “怎么，听师兄这话，难不成三界一日不宁，你便一直不思虑终身大事？” “你想多了，我继位仙帝将近两千年，本该立后，但如今仙界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现在言此事确实不是时候。”仙帝走到一旁坐下，手一挥，玉桌上便出现两盏冒着热气的浓茶。 一夕见他直言不讳，再加上知他心中所思，不由笑道：“即便仙界如今危在旦夕，但有道君相助，总会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司木真王家的幽若公主乃三界少有的美人，你大可先将她接到云霄殿中。这一来，你也能好生了解她一番，为立后早作打算。这二来，幽若公主入住云霄殿，司木真王也能尽心镇守六重天，便也不会像上次一般还未交手就举兵撤退了。” 仙帝摇了摇头，道：“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司木真王可不是一个是好相处的主。”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仙帝不急不缓的又道：“我能继位仙帝，全由伯颜古神和莫闲宗、风雨谷的支持。当年我联合魔族抵抗妖界之时，他便一再反对，时至今日尚还在隔岸观火。如今古神失踪、风雨谷被灭门，妖族又虎视眈眈，我若再不思虑如何挽回仙界颓势，只怕日后便没我这号仙帝了。” 一夕愕然，似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纠葛，挑眉道：“司木真王乃是缥缈伯伯亲封的王，职责便是永世镇守六重天，与师兄素来不和也并非秘密。但是仙界一旦毁于妖族之手，即便他扳倒你，他又能得到些什么？” “瞧把你急得，思维都乱了。”见她着急的样子，仙帝突然笑了起来，“仙妖魔三界本就不可能覆灭在任何人手里，妖皇所求也并不在此。若非如此，当年仙界无力再战之下，妖皇早就一举攻上天宫了，又怎么会给仙界留下喘息之机。” “若说妖皇是想要仙魔二界对他绝对的臣服，尊他为三界之主，那难不成司木真王早已做好了在妖皇身边俯首听命的准备？”一夕勾了勾嘴角，似是嘲讽。 仙帝微微摇头，抬眼间的神情有些意味不明：“不提这些了，你在琴州过得可好，元神所受创伤可已痊愈？” 知晓他不愿在她面前提起烦心的事，一夕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道：“我在琴州安好，只是小离带来的灵液，只怕又是师兄冒着危险跑去崇仙墟收集的了。” “我也是看见道君拖着重伤之身还在为你疗伤，这才让小离将灵液带给你，也能让你快点恢复过来。”仙帝皱眉道，“对了，道君的伤……可有好转？” 一夕握住茶杯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已经无碍了。” 仙帝微微颔首，语调和缓：“天地乱象已生，那几位太古至尊又处在恩怨的旋涡中，想来道君也是分身乏术，不若你就先回天宫吧。” 想着当年一夕的所作所为，仙帝轻声一叹，又道：“重华能以一介妖君之力重伤道君，其身份呼之欲出。况且玉盘山一脉如今皆尊漓星为主，以她和上渊的恩怨，只怕也不会就此罢休。若是有一日，漓星出了妖界和重华联手，便是道君也会头疼，你何不先为自己思虑一番？” 重华和道君能因为漓星大打出手，她的身份自是不简单。太古至尊主宰天地，他们的恩怨纠缠又岂是一夕能插手的？ 更何况上渊晋位道祖在即，只怕琴州百年之后也会没落，至那时，一夕又该何以自处？ 一夕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有些悠远，但却平静的有些不正常：“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陪在他身边才是。师兄，不论她身份如何，终归是再也没有机会走到道君身边了。” 她缓缓抬头，眼中竟有股子诡异到极致的冷漠阴鸷来。 仙帝微微一怔，随即暗自叹了口气。为了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上渊身边，这十余载来，一夕到底改变了多少，又算计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