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也许是新生
在卫戍者装甲的帮助下，于夜晚的远古森林里穿梭变得不那么困难了。冰蝶和队友们排成倒V队形，迅速朝也许是最终决战的地方前进。 从这已经可以看见显眼的巨神机动要塞了。冰蝶几天之前听见的噪音大概就是它被空投落地时发出的。 这种结构高三十米左右，长三百多米，宽七十余米的陆地巨兽在地面任务中被赋予了重要使命。它装备的对轨道空间的电磁炮或粒子炮来威胁敌方星舰，保护友军在太空舰队失利的情况下不受轨道轰炸。它同样也是行星攻略战漫长战线中的移动补给站和前线指挥中心——要知道一颗中等大小的类地行星的攻略战投入的兵力是以百万计的，战线长达几千几万公里，仅靠帐篷和移动指挥车是远远不够的。 凭借冰蝶他们现在的武器，没有哪怕一点希望破坏巨神机动要塞。如此巨大缓慢的地面目标承受的威胁也是巨大的，若没有足够的防御能力，它的存在就失去了价值。不过，眼下它也并非不能对付，cao作它的是学生，这让从内部击破成为可能。只是那些学生听鲁登道夫说都是二年级生，他们接受了一整年的高强度训练，和一年级的菜鸟们有天壤之别。 坏消息如此，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境界守卫的任务之一就是破坏这台机动要塞。鲁登道夫很有自信的判断境界守卫很快就要动手了，他们只需要稍等片刻。这也是他如此急迫的要全体队员赶到目标地点的原因，他们不能错过这唯一的“特快列车”。 冰蝶只有一个疑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他们在距离峡谷两百米的地方停下，冰蝶让蕾斯蒂爬上树观察一下。也只有她的动力装甲才不会导致爬树时发生意外。蕾斯蒂拍摄下的画面很快同步给了所有人，当其他人都在感叹巨神机动要塞的威严时，冰蝶开始着手分析营地布防情况。就参加演习的大概人数来说，这个营地称得上相当有规模，大概有三四百人聚集在这里，且岗位分布相当有道理，不愧是由二年级生负责的地方。峡谷唯一的走廊被三个机枪炮台封锁，两盏反隐形探照灯照得那天然通路上的任何东西都无处遁形。不公平，冰蝶心想，这种天险，连猪都能守得住，没了鲁登道夫的情报，他们怎么赢？ 没有境界守卫出现的迹象，他们唯有干等，同时祈祷不会被僵尸脸的队伍找到。 “队长。”十多分钟后，挂在树上的蕾斯蒂忽然呼唤道，“有人……好像有境界守卫在巨神机动要塞外壳上。” “什么？”鲁登道夫第一次流露出震惊的情绪，“该死！他们是怎么……” 冰蝶也看到了蕾斯蒂传回的图像，好几个境界守卫游荡在巨神机动要塞的主炮投下的阴影中，如果不仔细看就难以发现。他们是怎么用最最简陋的装备悄悄摸进这防守严密的基地的？冰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心中暗自膜拜这些传说级别的战士。 “我们怎么办？”施密特问。 “等。等境界守卫触发警报，我们趁乱冲进去。”鲁登道夫说。 “你疯了吗？”有人反对，“他们拦不住境界守卫，但是怎么都能拦住我们！” “没有其他办法了。”鲁登道夫很坚决，“除此之外，我们赢不了。” “那就别赢，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我们对付不了的。”西蒙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做不到，其他人也不行，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士兵完成使命才是最重要的。”施密特说，他自然和好友站在了一条战线。 冰蝶心中祈祷不要有人想起她，但神并不在意她的低语，导致西蒙和施密特一起叫到了她的名字：“冰蝶，你怎么想？” 此刻冰蝶又希望自己拥有琉璃那样的头脑，能游刃有余的处理这样的局面。“我……”她干咳两声，“我觉得吧，这只是一场演习……什么的，强攻一下也没什么损失？这样的……嗯……”她为自己感到丢脸，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太冒险了。”八队的队长说，“你们不在乎最终的评分，我是在乎的，我可不想被从这个班里踢出去。” “从这里逃跑你才会被踢出去。”稻源意料之中的支持强攻。 “谢谢，我不需要一个零分的家伙来教训我。”对方嘲笑道，“自大让你在入学测试里失败，同样会让你在这里遭受失败。” 虽然八小队的队长说这话的目的是挤兑稻源，不过冰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稻源急迫地想证明自己，这种表现欲甚至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可能会成为团队隐患。 “喂，稻源是我们小队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西蒙及时站出来保护自己的队员。 “我也不想指手画脚。”对方冷哼道，“觉得存活更重要的人跟我走就是，反正我们之间又没有阶级差别。” “好。”鲁登道夫说，“就这么办。那么想闯过去的人跟我来，境界守卫们快要得手了，我们要快点行动。” 冰蝶惊讶于鲁登道夫如此淡定的就放弃了一支有生力量，可惜局势已定，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跟着第一小队离开。所幸，六小队全员都跟上了她，而其他小队就四分五裂了。总的来说，超过半数的人愿意和八小队一起寻找其他机会，另外的人犹豫一番后还是认为拼一把比较靠谱。冰蝶大概数了数，总共有十三人参与突击，另还有两台护林官步行战车，被全歼的几率保守估计超过百分之九十。 他们推进了一百米，直到靠近植被覆盖的边缘地带，从这里能清晰观察到峡谷桥梁对面的桥头堡。同时，他们也能看见最高大的那个境界守卫用什么东西击碎了炮塔cao作室的玻璃，然后径直跳了进去，那肯定是A114，可以想象她正在用怎样夸张的速度横扫cao作室里的防守学员。 “听好，这座石桥承受不了太大重量，保险起见我们得分成多批冲锋。所有的工程师和步枪兵是第一批，重装兵和狙击手是第二批，护林官走最后，明白？”鲁登道夫嘱咐道，“重装兵保持火力压制，优先攻击那些机枪炮塔，工程师展开刚性护盾，注意掩护队友。” “明白。” 刚性护盾是一种需要多个护盾发生器来维持的强力护盾，效果可叠加，能抵挡坦克炮直击，但缺陷在于持续时间较短，护盾后的人也无法穿透护盾攻击敌人。 就在这时，冰蝶听见身后断断续续传来了枪声，她立刻意识到是萨瓦迪安人的队伍到了。 “时间正好。”鲁登道夫头也不回的低声说。 “你……你故意的？”冰蝶回头，惊讶地张大了嘴，“你需要有人去抵挡萨瓦迪安人，所以你才故意放他们自己离开？” “也许吧。”鲁登道夫模糊地说，“步枪兵手雷准备！” 就在冰蝶吃惊于鲁登道夫算计之时，巨神机动要塞的顶部炸开了花，节节攀升的离子火焰四处弥漫，点亮了大片天空，瑰丽无比。少顷，枪炮声逐渐密集，营地里还拉起了警报。 “冲锋！”鲁登道夫大喝，带头离开密林。仅剩下的两个工程师，施密特和白桠，迅速激活刚性护盾后也紧随其后。石桥对面的能量炮塔反应时间可以忽略不计，嗡嗡声中喷吐而出的无数子弹在散发着翠绿色脉冲波的半透明能量护盾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相互重叠的碗口大的烧灼红斑，仅仅是看两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机枪炮塔火力的凶猛超出了鲁登道夫的预估，当他们跑到三分之二的距离时，仅剩的一座炮塔超载了护盾。西蒙和度荣立刻就被激光炮塔击倒。西蒙正好站在石桥的边缘，卫戍者装甲被锁死后，突如其来的僵直与惯性激烈反应，使他一下飞出了石桥。 桥下是万丈深渊，但没人能帮得上他，如果这是真正的战场，一个好战友就永远离他们而去了。 鲁登道夫冲到了桥对面，对着机枪炮塔的cao作面板就是一顿扫射，领先于工程师用L7等离子步枪的电浆弹停运了这台机枪炮塔。多姆和剩下的同伴在步枪兵的掩护下也快速渡过石桥，开始尝试向营地内的守军发动进攻。等护林官渡过深渊后，攻势有了进展，他们的火力也终于压过了敌方。 若是没有头盔面罩的自动光调节，冰蝶觉得自己早就被光芒晃瞎了眼。五颜六色的强光在方圆不足五十米的开阔地间飞来飞去，即使它们中大部分都没造成任何伤害，但也给交战双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慑。而当火力的天平开始倾斜时，被压制的一方开火的机会就少得可怜了。 机会。 “突击！”鲁登道夫和冰蝶几乎同时喊出了指令。护林官以两发火箭弹开路，工程师联手建立其三个漂浮在空中的透明椭圆能量盾，暂时阻隔来自两翼的火力。多姆则带着明符等人大步冲过开阔地，越过敌人藏身的装甲路障，零距离朝他们射击。 远处，可以看到四架死灵鸟炮艇升空，它们的第一目标并非冰蝶这些小鱼小虾，而是境界守卫。它们爬升到一定高度后便疯狂向巨神机动要塞的某个地方扫射，耀眼的炮弹在空中几乎连成了直线，但从它们不自然来回晃动的机身可以得到两个小情报：境界守卫不好对付；境界守卫被拖入了混战。 很好，很好，境界守卫会持续吸引敌人大量注意力，这样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敌人的工程师反应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在冰蝶他们的原定前进路线上布置了好几个临时炮塔。仓促间，白桠中弹倒地，盔甲锁死，不得动弹。剩下的人被迫转向未能提前侦测清楚的营地右翼，也就是靠近巨神机动要塞的地方。 和境界守卫靠得太近不是个好事，这里兵力密集，还有相当数量的重型装备，例如冰蝶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的“螳螂”机器人和“大黄蜂”无人机。前者是只有篮球一半大小的集群战斗机器人，后者则是比风精灵四旋翼无人机厉害得多的无人炮艇。装备的巨大差异让冰蝶他们唯有落荒而逃。如果不是鲁登道夫果断舍弃护林官无人战车，他们恐怕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留下来断后的护林官无人战车在击毁几个螳螂机器人后便被大黄蜂无人炮艇打爆了脑袋，紧接着一拥而上的螳螂机器人三两下就将它拆回零件状态——当然是无法拼回去的那种。 无人战斗群没功夫来追赶冰蝶等人，因为有两架死灵鸟炮艇不知怎么回事冒着黑烟栽向地面，在不远坠毁后处炸得地动山摇。防守方的学员付出了惨重代价还是没能攻上巨神要塞拿下那些境界守卫，那些境界守卫同样还被困在巨神要塞上。这对冰蝶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天梓爱教官他们来说就很糟糕了，其中最糟糕的是，他们要是不得完美脱身，不远的将来就要承受光逝永无止境天马行空的嘲讽讥笑。 暂时摆脱危险的众人沿着内部防御圈边沿前进，途中有一辆猛犸重型坦克从他们身前驶过，好在没注意到他们。越是靠近巨神机动要塞的地方武器的科技含量就越高，士兵训练程度就越接近正规军。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武器轰击巨神机动要塞，若非那些弹药是无杀伤力的，巨神机动要塞估计已经彻底毁在自己人手里。只能说，在演习中击杀境界守卫是一种人人渴求的荣誉。 “停。”鲁登道夫举起拳头示意小队停下，他给出指令的同时，所有人的头盔面罩上也显示了对应的视觉提醒。 他们似乎闯入一个战地生活营区，许多大小各异的箱房拼接在一起变成功能齐全的简易低矮建筑群。这种长方体金属盒子最早应用于星际殖民时期，舒适而实用，经过小规模改造后还能有一定防御效果，是军队能提供给前线士兵的最好福利，自然，造价不菲。 除了闪烁的指示灯，这儿有点安静过头了，而战场上的寂静往往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你带人去那边。”鲁登道夫作出部署，并指定了冰蝶，冰蝶则拍拍明符和稻源，示意这两人跟上。 他们逆时针绕着营地前进，转到地势较低的地方，从这里能侦察到之前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冰蝶提高警惕，和明符一起来到其中一个箱房旁，正想招呼蕾斯蒂和多姆到这边来，却听楼上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待冰蝶回头，一颗高爆手雷蹦蹦跳跳的从楼上朝她滚了下来。 她的运气真好，扔这个手雷的人是萨瓦迪安人，而对方用不惯艾隆纳耶人的装备，对手雷的定时等细节设定掌握不好，所以它没能滚到预定位置就爆炸了。电磁辐射和离子浆铺天盖地地压向冰蝶，护盾瞬间被烧蚀殆尽，盔甲表面泛起高温下的红光，还有数个动力传输管道故障，这使她如突然犯了癫痫一样颤抖着往后倒。 战斗一触即发。这些萨瓦迪安人似乎早就埋伏于此，部署完成度很高，从各个角度交叉在一起的火力猛烈无比。明符拼命把冰蝶从危险的开阔地带拽回掩体，其间他自己的左臂也因连续中弹被锁死。 “和八小队他们交火的难道不是萨瓦迪安人的部队？”明符喘着粗气道，“这里的萨瓦迪安人起码有二十个！” 冰蝶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弄明白。萨瓦迪安人从四面八方包抄他们，将鲁登道夫他们与三人隔断，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就会被分开吃掉。 “必须冲开敌人的包围与鲁登道夫会合。”冰蝶语速飞快，“从箱房里走，更安全。” “等会儿！稻源那家伙去哪儿了？”明符一边单手持枪迎敌，一边四处张望，却没发现本该和他们在一起的稻源。他不说，冰蝶根本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她被刚才的手雷炸得有点头晕，面罩显示器受到的电子干扰也未被彻底排除。 明符率先发现稻源失踪，也最先利用面罩上的地图找到他的身影：“在那！他想干什么？” 稻源想干什么一目了然。他是朝着敌人用于隔断两队人马的阵线冲杀过去，宛如什么主旋律电影里的主人公。他身手矫健，反应迅捷，必须承认其个人素质优秀，不愧能多次拯救西蒙他们于水火之中。可现在情况不同，萨瓦迪安人打的是伏击战而非遭遇战，早就做好安排的僵尸脸们怎么会让一个维拉学院的新生单枪匹马冲破战线？那他们还要不要再宇宙里继续混了？ 果然，稻源在勇猛无比的突进二十米后就被交叉火力钉死在箱房走廊上的装甲路障后，而失去一处火力支持的冰蝶与明符也被萨瓦迪安人逼迫得更加狼狈。不过数息，明符就被密集的能量弹打翻在地。 冰蝶只身一人更无法对抗那些僵尸脸，只能向稻源靠拢寻求支援。真该死，如果稻源不自以为是的和他们分开，他们三人还有那么一点点渺茫的机会！冰蝶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在火力网缝隙里求生，心中不住咒骂。可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多喘息几分钟！ “Kajila！Kajila！”萨瓦迪安人的士兵突然用盔甲扩音器大吼了几句他们的母语，很快，喊话之人意识到这一错误，又换成了艾隆纳耶语：“掉下来了！快跑！” 头昏脑涨的冰蝶想了一会儿才搞清楚他说的什么，下意识抬头去看什么掉下来了，然后，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映入眼帘的是巨神机动要塞的主炮，它发出千奇百怪的不详噪音，打着旋地朝她撞过来。 无处逃生。 轰隆！！！ 五百吨重的庞然大物，被用于狙击轨道空间，必须依靠反重力引擎才能在巨神机动要塞上架起的轨道炮撞在只穿着训练用卫戍者装甲的冰蝶的单薄身板上，如同用一根巨大的实心金属球棍猛戳一只小青蛙。即使这座主炮使用电磁动能炮弹不会引起二次爆炸，但很难想象有人被它杵个正着后还能活下来。 炮塔向一侧缓慢倾倒，压塌了众多箱房，激起漫天烟尘。 萨瓦迪安人率先停止射击，艾隆纳耶人也一样。他们呆立原地看着炮台的残骸，想不出能做点什么。按照目前所有碳基生物的常识，冰蝶百分之百没命了，rou泥就是为了形容她目前的状态被创造出来的词。 “诸神慈悲。”多姆呢喃道。 “快联络轨道指挥中心。”一个萨瓦迪安人对他的队友说，“告诉他们可能有他们的族人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