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狄安娜

    燧火星域，世界树星区T3恒星系第四行星“水仙”，玛文许行宫。

    依塔纳斯帝国自从成立以来，到一统普罗米修斯星，再到成为如今版图横跨三个星域的超级强权，政体从没有发生过改变，不管是资本主义热潮也好，共产思想革命也罢，依塔纳斯帝国连动摇都极少出现。与同时期其他封建国家不同的是，依塔纳斯帝国施行女性优先选举继承法，国内封有六大选帝侯，每个选帝侯都能派出自己家族的子女，和持有帝位的家族派出的候选人一起参与帝国皇帝选拔。

    虽然无论从数学概率模型还是人情世故上来说，七方参选者获得继承权的概率相当，但从这一制度开始施行直至今日，汉密尔顿家族的屁股从来都没有被踢下过皇位。多年来，六个万年选帝侯家族和其他贵族乃至平民老百姓都习惯了汉密尔顿家族的继承人成为新皇帝，习惯到选帝侯们派出自家的少男少女时，都会告诉他们，尽力而为，在朝中争取个更好的重臣职位就算不给家族丢脸了，至于继承权嘛……

    所以，依塔纳斯帝国陈列馆中，从开国皇帝塞西莉娅一世烁星汉密尔顿的画像起，到上一任皇帝、现任首相埃萝二世烁星汉密尔顿的照片，无一不是汉密尔顿家族的半精灵半人类的妖女们，简直已经化身为汉密尔顿家的私人纪念馆。或许是陈列馆私人化的气息太浓，从中间开始，照片越来越缺乏庄严神圣的帝王气息，有的是四十五度自拍还有轻微PS痕迹，有的是性感泳装照，更过分的是，和朋友一起照下来的照片，粗糙的剪掉无关人士后裱起来直接用。

    现任皇帝，狄安娜烁星汉密尔顿还没有想好用怎样惊世骇俗的照片放入帝国陈列馆，因为她从母亲手中接过帝位尚且四年，第一轮任期才起了个头。甫一登基就得应付虫人新攻势的狄安娜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可能会继“女武神”塞西莉娅，“疯王”洛可可两大先皇成为第三个在位期间经历战争最多的皇帝了。

    “我们在G2区域设立防线拖住敌军的攻势，并集中兵力从珀加索斯星区出击，突袭敌人的前线军港，迫使对方收束战线，转入战略防守阶段。”玛文许行宫花园的一座圆亭内，大半个燧火星域的顶级军官都聚集到了一起，没有任何一人军衔低于中将，而且都是有封爵的军官，下至勋爵，上至王爵。数十个军中重要领袖围在一名二十左右的俏丽少女身旁，一名中将正在一幅全息星图上给她讲解战况。少女身着枚红的传统宫廷华丽蓬裙，挽起的浓密淡金色长发上有着一顶精致轻巧的银色皇冠，再加上少女手中由剑改制的特殊权杖，足以表明其显赫的贵族地位。

    需要皇帝亲临指挥的战场自从进入原子时代后就极为罕见，当然，疯王洛可可是个例外。如果皇帝出现在前线，那就意味着前线传来了大大的坏消息。正因如此，华服少女的脸色有些阴沉，眉毛微微颤抖，花瓣色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线。她的右手搭在权杖上剑柄的那端，虽然戴着绸缎手套，但依然很明显的能看出她攥着剑柄的力道。

    正在讲述战略部署的中将肯定是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怒气，很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抱歉，然后道：“在完成了前线军港攻略后，第二混编舰队在撤回的途中，在……在距离第二防线还有60AU的地方，遭到一支从未出现过的虫人主力舰队的攻击。”说完，这名中将立刻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即使那对眼睛生得十分对得起少女体内流淌的纯血精灵的基因。

    他是这所有人中军衔和爵位最低的一个，所以才被推出来给皇帝重新汇报这所有人都觉得丢脸的事。一支敌人的主力舰队竟然毫无察觉的穿过了第一防线，也叫进攻前线，和诸多巡逻船队，在离安全区不远的地方全歼了帝国的一支混编舰队，然后又被这支敌军舰队以半数存活的情况逃离了战区，这对依塔纳斯来说简直就是能载入史册的奇耻大辱。而且这么奇葩的情况还偏偏发生在新皇帝任期中的第一场战役里，这不摆明了是要打皇帝的脸吗？当时负责巡逻的将领不上军事法庭，直接被狄安娜判处绞刑，也没有人敢说半个字。

    老虎虽小，可也是老虎。依塔纳斯帝国历史上无数贪图权利脑生反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大小贵族用生命给后人们补完了“伴君如伴虎”这一真理。

    铿！

    狄安娜轻轻抬起权杖，敲击地面，发出了金石相击的沉重嗡鸣。亭内诸将闻声皆是一缩，屏息凝神，皱眉鼓眼，仿佛都在努力尝试施展隐身术，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皇帝的霉头。

    “好一个惊喜。”少女红唇微启，像是唱歌般说道，“如果战报没错的话，敌人转入了战略防御阶，对吧？”

    倒霉的中将飞快地左右扫了两眼，根本没人来给他打掩护，只得暗自咒骂两句，抚平自己脸上的不满，答道：“是的，陛下。”

    “那我们损失了什么？除了几艘破船外？”

    中将想了想，找到了皇帝想听的答案：“……齐天德中将殉职。”

    “提醒我一下，齐天德中将是谁？”狄安娜这次点了名，“渥西公爵。”

    “安达克斯家族封臣，战争英雄，曾在您母亲主导的对抗虫人战争中获得医院骑士团荣誉勋章和帝国卓越勋章。”渥西公爵比中将要沉稳得多，即便他也不愿意被皇帝点名，但只要不幸被叫到，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

    “公爵大人说得对，但有一点漏掉了，那就是齐天德中将是安达克斯家族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获得了医院骑士团荣誉勋章的军中将领，而安达克斯家族是几个选帝侯家族中军中影响力最差的家族……”狄安娜顿了顿，冷声道，“你要我怎么给安达克斯家族和齐天德中将阁下的家人写慰问信？在安全区60AU遭到偷袭而全灭的舰队，我该怎么描述才能让我看上去不那么蠢？”

    “属下失职，请——”

    “等，等，等等等。”狄安娜从权杖上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打断了渥西公爵准备好的说辞，“如果我只是想听某人给我道歉再拍拍马屁的话，也用不着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如果我是想追究你们的责任的话，也不需要亲自动手，军事法庭可不是个摆设。我只想知道，那些恶心的虫子，是怎么穿过防线袭击第二混编舰队的，而你们又打算怎么回击这次羞辱。”

    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由已经被点过名的渥西公爵再次开口：“抱歉，我们暂时还……还没有找出敌军舰队深入我方腹地的方法。”

    “我真的很希望你刚才能告诉我一点有用的东西，即使是你的猜想也无妨，可现在看来你除了道歉还是只会道歉，难不成你的上将军衔是给沃克莱选帝侯家族道歉得来的？”狄安娜说得相当刻薄，简直就是要和手下重臣翻脸的程度，“如果你再和我说一次‘抱歉’，那就把胸前的那枚铁十字勋章摘下来，还给军部，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渥西公爵的鼻翼扇动了两下，皇帝这是摆明了在羞辱他，因为他就是那个当时负责前线防务的将军。皇帝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军中耳目灵通已是常识，各大贵族所谓的领内军队其实都被中央牢牢掌控，这也是为什么军职和贵族职位被分开的原因。没有头衔的军官无法融入政治阶层，而没有军职的贵族也无法统御军队。

    狄安娜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星图投影前，那名中将立刻退到一旁。“就如这位将军所说，那些虫子的攻势渐颓，很难再快速聚集军队和我们展开正面决战，”她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和他们基本上都围绕着这一带你来我往打个不停，谁也没有真正攻击到对方的行星，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殖民行星与母星在何处。但这些虫子显然不太愿意维持这样跳华尔兹一样的战争局面，他们想玩一点更刺激的东西，那我们就陪他们玩。”

    狄安娜的手指在星图上划出几个圈和两条线，空气中的投影图上留下了她手指移动的痕迹：“我带来的中央军从这里发起攻击，一直到这里，建立一条新的补给线。”她指着曾经被虫人们用作前线军港的小行星带说，“从这一片开始，我们就进入了不可预知的地带，每一步都会极具危险，因此我需要左右两翼突前，进行地毯式侦查，最好能逼迫敌军和我们再次发生主力对决。”

    “这意味着……”一名将军说，“我们要对虫人发起全面进攻吗？”

    “这是挽回你们已经掉到地上的颜面的唯一方法，也是让我在母后面前不会太难看的唯一方法。”狄安娜哼道。她转过身，环视诸位将军，然后又用权杖敲了敲地面，像多年前某个著名的麻风王一样，沉声道：“Assemble`the`army！（召集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