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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乱

    第二十九章,乱

    大漠月夜,反常于白日的酷暑,却是寒风凛冽,似刀刮一般。

    高墙古隘,高筑的城墙,亦挡不住这大漠之夜呜咽作响的冷风,搅扰着来自大漠以南的中原人们的梦乡,难有人安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午夜时分,关隘之中的街巷古道上,一位漠北的巡夜郎敲更前行,不时将安眠之人自梦中吵醒,徒留几声抱怨。

    关隘本是重兵把守之地,然而,本应屯扎于此的中原大军,却因边防而暂时迁调往别处。城内守备空虚,故而方有漠北降卒充当城卫。或许,在中原人看来,这万里黄沙已是天子化地,战争亦平息,短期之内暂无危险。

    或许,征服者对于被征服者,往往会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即便砂门关兴建的缘由正是防范未然。

    恰如隐藏于孤城之下的所谓“机关洞”,在悄然之中酝酿着一场震荡时局的谋划……

    古城之内,客栈之中。

    一位年约而立之年的蓝衫男子,却出现于一间房屋之中。房中除此人之外,却仍有一位卧床的锦衣青年,原是葛霖。

    蓝衫男子神色凝重,细细端详着葛霖手掌被飞针电弧,所击穿的焦黑血洞,一时皱眉不语。

    “叔父,是不是……”葛霖强忍剧痛,欲言又止。或许,便是自己亦知晓伤势的严峻哩。

    至于,这位年约而立的男子,与其年岁相差不大,缘何被称为“叔父”?

    此人是何身份?不错,正是闻名中原南地,号称“袖里乾坤”的大修行人葛涵鸣,却才于片刻之前赶到砂门关中。

    一位,与仇子期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葛涵鸣单手扶额,沉吟许久之后方才叹道:“……这紫霄夫人果然称得上‘电母转世’,这纵电之术已是炉火纯青。飞针引电,单单一记便刺破护体真元,洞穿手掌。哼呵,专修‘道宫’的女流之辈,原来亦有这般神通,你不过‘道宫阴神’修为,有这般下场亦不奇怪。”

    话到此处,蓝衫男子又自袖中取出一瓶玉瓶,自瓶中有倾出一粒药丸,递与这位子侄。言道:“这般手段虽比不得‘金身法相’的神通,却也相差不远,我只是初涉‘金身’之境,怕是无法助你复原。待四月同天的奇景所预之事事罢,回中原再做计较。”

    “这一瓶丹药可以暂缓你的伤势,服下罢。至于那些孩子,既然‘烟雨阁’有意,那便随了她们。”言罢,留下那玉瓶,独自起身行至窗边,抬首仰望高悬于夜幕的三轮明月。

    葛霖勉强起身,倚靠于床沿,服下那一枚药丸,方是问道:“叔父,还有……还有那位仇姓的少年……”

    话音未落,却见蓝衫男子抬手轻摆,打断了他的言语。只听葛涵鸣如是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在我少年闯荡之时便知晓这番道理。若此番遇见仇氏后人,死于其剑下,亦是罪有因得。”

    “十年之罪,非死难尝。”

    “叔父……”望着这位男子在摇曳烛光中望天的背影,葛霖一时无从言语,只得愣愣出神。

    十年之罪。

    十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鲜有人知晓,而知晓之人亦希望将此永远的埋藏于历史之中。

    “对了,叔父,还有一位老者……”忽然,锦衣青年的脑海中掠过一位老者的身影,不由追问道。

    一番述说,将黄昏之际所见的那位老者的相貌气质,尽数告知于葛涵鸣。

    听闻子侄这般叙述,蓝衫男子先是一愣,旋即释然笑语:“此人乃是‘藏剑峰’聚字辈的老前辈,有‘酒中醉剑’之称的魏聚贤。”

    “藏剑峰?!”这一门派,似乎颇有威名,葛霖乍听之余却是小吃一惊。

    “呵,四月同天,乃是千年难见的奇景,被吸引而来的,自然不止是我们……嗯?!”

    正话间,这阁楼却一阵颤动——不,是地面在颤动。

    这一刻,在孤城之中的诸派、世家中的修行人,乃至是江湖浪客们,皆是为此一怔,旋即更是双目凝神,感受着这股来自沙地深处的莫名力量。

    ……………………

    大漠孤城之下,竟隐藏着一窟经由人工挖掘、并修建的“地下都市”,其规模宏大,层层相扣,工坊林立,内藏机关无数,成百上千,机关铜人并排屹立不动,宛如一座拱卫地核的机关要塞。

    若说四月同天乃是此世千年不遇之奇景,那么,坐落于地底的这座地下城池,便是此方天地间由人力所塑造的奇迹,其壮阔之程度,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之相比,似乎亦略有不及!

    不错,此地正是昔日“大漠机关洞”的原址所在,大漠中的那些机关术士,集数百年之精力,精雕细琢,在此古城之下修建改造的神奇洞窟。

    只是,纵是这般浩大的壮阔工程,却已是物是人非。数百年来再无一人涉足此地,无情的岁月在此堆砌起层层的尘埃,空留百年寂寥的沧桑……

    “嘎啦——轰——嘎啦——!”

    然而往日玄机万千、精妙无穷的诸般机关亦本该再无触动之时,却在此刻骤然响起机关运作之声,在这空寂的地底世界中回荡不止。

    一个机关,连接着另一个机关。如同多米诺的骨牌,一个机关的运作,自当带起另一个机关的启动。

    一个,两个,三个……不消片刻,整个地底世界的所有机关在沉寂了无数年月之后,竟再一次一同运作,一盏盏长明灯相继点亮,犹如白昼般将古洞照亮。

    机关重启所引发的巨响与颤动,似乎在高声的宣告着,这座机关古洞已然在这地底深处再一次的“复活”!

    而在机关古洞最幽深的底部,却是长明灯的昼光难以触及之地,黑暗,且不可捉摸。

    机关启动而引发的颤动终于平息,然而,一道金光却自古洞的最底部迸发而出,穿透一道道机关、一座座工坊,将一切尽数纳于白昼之中,耀眼而神圣!

    随之而来的,则是洞窟愈发猛烈的颤动!

    轰——!!

    ……………………

    轰——!!

    将一切的目光再一次聚焦于这黄沙表面的古城,来自地底的颤动经层层砂石土壤而传至地面,竟已然演变为了骇人的地震。

    砂门关中的本该安眠的人们,皆是惊醒,慌忙自屋中逃出,神色惊慌。一时间,古城之中惊呼尖叫声不断,混乱不堪。

    尚在客栈之中的几位少年人更是慌乱不已。他们本是因黄昏之事而一时难眠,不想却冷不防地震袭来。

    “卧槽!?”徐东旭在猛烈晃动中难以平衡,扑倒在地,不由碎了一口粗话。

    “地地地地震?!?”颠簸的感觉并不好受,小狐狸在惊恐之余,更是被颠的口齿结巴,吓得只往桌底钻去。

    客栈之外传来古城居民惊惧的呼喊尖叫,刺痛着几人的耳朵。秦昆捂着双耳,费力的伏倒在地,晃动的世界教他难以应付,招呼着友人:“小心,快往桌底下钻进去!”

    许是现代社会中,对于这等天灾的紧急应对措施的宣传还算到位,几位年轻人虽是慌张惊惧,却也一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们所在的是客栈上房,此刻若要下楼却是太过危险,姑且信一回这木质的建筑经得起地震的晃动罢。

    “啊——!”林婉儿本在桌前,但怎奈地震太过突然,亦太过猛烈,少女猝不及防,在晃动之中绊倒,发出一声尖叫。

    老成的少年不由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在晃动中起身欲接住友人。却不想地震愈发剧烈,突然的一次颠簸亦将他晃倒。

    金发丽人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抓着床沿,在惊慌之中又吐出了英语:“Ohmygod!?”

    只是,此刻似乎未有这一句英文能够表达她内心的情绪——刺激,但绝对不好玩。

    至于今夜一直反常般独立于友人之外的林峰,林美人,更是被颠的苦不堪言,身着着这一身华贵的霓裳在地板上,因剧烈的晃动而来回翻滚的感觉可不一般……

    “啊!?啊!啊——!”这是林美人的惨叫,想爬到桌下,似乎也是痴人说梦。

    烛灯自木桌之上颠落,在空气中骤然熄灭,将一切再一次笼罩于漆黑之中,平添几分阴森恐怖,而客栈之外,则是愈加惊乱的叫喊与房屋倒塌的可怕轰鸣。

    黑暗,灾难,永远是生命最为恐惧的事物。

    只是,再如何惊人的灾祸,亦有结束之时。而这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消小片刻功夫,竟奇迹般的再无动静了,而这间客栈却更加“神奇”的完好无损……

    难道,地震结束了?

    一行少年人不由愣神。待得爬起身,听得古城之中嘈杂的吵闹声逐渐平息,似乎,这场“天灾”暂时停息了片刻。

    “停了?”似乎也太快了吧?

    黄天阁借着墙壁,勉强起身,又扶起了摔得七荤八素的林峰,一时困惑不解。作为天灾,这场地震似乎平静的太过快速,快到连这一间简陋的沙漠客栈亦未倒塌。

    “又是沙尘暴,又是刀刀剑剑的,今晚又是地震,这什么鬼地方啊?!”许是经这么一番地震的颠簸,原本积在胸中的闷气一并发作,小狐狸又是哭将起来,好似泪人般教人疼惜。

    只是,事件的经过,往往是离奇的。

    客栈离砂门关关门并不算远。突然,只听得关门上守备的士卒发出一声声惨呼,似乎在地震之后遭到了某种力量的攻击,随后惊呼与杀喊声在关门城墙之上齐齐爆响而起!

    “敌袭!!”

    一位守城军士慌张自城墙之上奔下,向着逃至屋外街道的众多居民如此喊道,并拨开人群,向着关内军营奔去。一时间,城内,再一次陷入难以言喻的混乱之中。

    尚在客栈之中的叶可凡等人,已被这突来的莫名情况惊愣与远处,不安的预感在心海中萦绕。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