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留下
陈执事匆匆走进正房宴客室，一眼瞧见坐在中间太师椅上的陈和，不由怔了怔，欲言又止。 大太太此刻心里焦虑不安，也没有注意到陈执事的犹豫，急急地道：“可是有什么事？” 陈执事虽然是大太太的陪嫁管事之一，实际上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帮着林侯爷做事，尤其这两三个月，几乎很少到荫园来向大太太请安或者示下。 陈执事顿了顿，开口：“前几日侯爷差小的到元隆坊挑件太湖石的摆件，打算送到同僚家里……在元隆坊遇见徐姨娘和一位公公在一家卖香料的铺子里有说有笑的。上午，小的又去元隆坊取订好的那摆件，却见徐姨娘鬼鬼祟祟地和那位公公在一家成衣铺子见面……后来，小的亲眼看见那位公公竟然和白将军站在府门口低声倾谈了近一盏茶功夫。小的就想着，老爷要回来了，不知太太对这徐姨娘有些什么打算。” 原本大太太也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后面越听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陈和想着之前大太太要回江南的打算，恐怕觉察出来什么，遂直接问大太太：“这徐姨娘可是有什么来历？” 大太太怔了怔。 陈执事却恭敬地回答道：“据说是那宋国公的从妹，三年前聘了，不，嫁给……”他恍然见大太太脸色发白，忙改口：“也不，跟了老爷，一直在边关那边，这次老爷要回来述职，提前大发了回来。” 陈和执事沉吟了一会，深深看了一眼大太太说：“既然是宋国公的从妹，又怎会跟了老爷？期间有何误会？” “这个小的倒是不清楚，不过听家里婆子嚼舌头，徐姨娘进府最先见的是太夫人，”陈执事说到这里，有些怜悯地扫了一眼大太太，又道：“似乎那日小产，也是太夫人请的御医。” 陈执事话音一落，陈和有些焦急地道：“荫娘？” 屋里一阵沉默。 许蔓在内室的暖阁里，外面出来内室便是正房的宴客室，她也不好就那样出去，只得在内室安静地等着陈家舅老爷的离开。不过，在她听陈执事的话后，心里却极其不解，总觉得陈执事并非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此刻说话却有些南辕北辙的，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难道陈执事有什么事不便当着舅老爷的面讲？许蔓暗暗在心里猜测着。 宴客室这边，大太太最先开口：“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到此为止！”说完她挥手示意陈执事下去。 陈执事依然欲言又止，大太太却视而不见。 屋里就只剩下大太太和陈和两个人了，又是一阵沉默。 许蔓在暖阁里却是如坐针毡，她敏锐地发现大太太似乎知道一些徐姨娘不同寻常的事情，很想听大太太说些什么，于是，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大太太的声音传来：“七哥，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一时也不知当如何说起。总之，如有可能，还请七哥安排我回一趟江南。” 陈和听了一顿，凭着堂妹的聪明，肯定也知道今日自己这样来得冒失，定是家里出了大事，为何还坚持回江南？他十分不解，正要开口细问。 陈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执事，你见着太太了吗？” 屋里二人这才惊觉外面陈执事恐怕尚未走远，甚至很可能就站在屋外偷听两人说话。 “mama这是打哪里来？辛苦了。”陈执事有些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不舅爷来家里了，也不好不去同侯爷打个招呼，我去外院看看老爷今日是否在府上。”陈嬷嬷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mama，这趟肯定白跑了。”陈执事殷勤地道：“说是这几天皇上和内阁在商议北地的贸易事宜，阁老们觉得最有经验的当属燕国公，上次献俘的燕国公又是老爷和礼部的秦大人负责接待的，这次依然由老爷和秦大人牵头向燕国公取经，老爷都宿在值房里。” 陈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禁地重新思量这个大太太的陪房。他沉吟了片刻对大太太道：“荫娘，我有点事想借重永燃一段时间你看……”永燃便是那陈执事的名字。 大太太看见自己尊重的七哥会要借陈执事帮他做事，心中升起的不是与有荣焉地感觉，反而觉得十分怪异，不过还是忙道：“七哥有什么事直管吩嘱就是！” 陈和得了这句话竟然一副坐不住了的样子当即走出正房，似乎想到什么，又倒了回来道：“荫娘这几天你去过四少爷家里没有？可见到过你嫂嫂？” 大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哥哥和家里的人不亲，如果不是自己嫁给了林家，恐怕连自己也不会来往。陈和先是问林侯爷，现在又提起哥哥来，家里一定是出了事而且是大事。但她毕竟是陈家嫁出去的女儿，想问问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说不出口来了。 她思忖了一下凝重地道：“我还是过年时见过嫂嫂一面。可是你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吩嘱我就是！” 陈和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大步走出正房拉着陈执事就告辞了。、 许蔓待两个人都走了，这才从暖阁里面出来。既然大太太走不了，荫园的丫鬟婆子们也不再收拾了。她陪着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大太太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许蔓也就闻音知雅地起身告辞。 还没有等她踏出大太太的屋子，她就听见大太太在背后吩嘱：“给我备轿我要去永康巷舅爷家去。” 许蔓一路所有所思地回来宜园，刚刚踏进宜园的门槛，红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小姐，小姐。” 许蔓见她红彤彤的笑脸，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姐，刚刚角门的王嬷嬷送来这个……”红儿在许蔓面前站定，摊开的手掌里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子。 许蔓眼尖，一眼就瞧出这是在湖州城里她给了陈七的那个装了药丸的瓶子。 “说是一位小丫鬟送来的。”正在内室给许蔓清理箱笼的清歌闻声走了出来。 许蔓接过那小小的白玉瓶子，嘴角却不断地往上翘，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不笑出来，她定了定神，问道：“那送东西的小丫鬟呢？” 红儿见许蔓似乎有些高兴，忙道：“王嬷嬷留了在角门旁边的厢房休息。” 清歌却若有所思地盯着许蔓。 许蔓转身就往红儿说的角门走去。 远远地，许蔓见角门处的一间专门供婆子守夜的厢房门口，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往这边张望。 许蔓却猛然间停下脚步，附耳在跟着自己出来的红儿耳边低语了几句，转身往回了宜园。 红儿快步走了过来：“喂，你谁家的丫鬟？我家小姐说了，这东西并不是我家小姐的，你恐怕是找错人了。我家小姐曾经倒是有一个相似的瓶子，不过在湖州城里时丢在了青湖边上了。” 说完，红儿将那白玉瓶子递给那位丫鬟，转身也回了宜园。 小丫鬟恭敬地接过瓶子，连连道歉，摸着脑袋出来林府，引来守在林府外面的几个官兵嘻嘻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蔓依旧去给太夫人请安了，珍娘去了大太太那里，要了出门的牌子就去了穆戈堂。 穆戈堂里除了一个看门的婆子和一个洒扫丫鬟，几乎没有了别人。珍娘又折了回来，去见了太夫人的福寿苑，拉着宋嬷嬷一阵私语，宋嬷嬷怔了怔，说：“笑千人品学识长相都是没得说的，只是要收在屋里…我怕小姐把握不住啊！” 珍娘低语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我们府上如今哪有合适地人选。眼看着小姐婚事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我们不早做准备，到时候更是慌手慌脚的。嬷嬷是经历过的人，这陪房的要是选不好，后患无穷，笑千再怎么说，总是穆夫人跟前教导过地，不比寻常家的姑娘…” 宋嬷嬷闻言笑了笑，说：“既然珍姑姑都这么说了，我这就去禀了夫人就是。” 珍娘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宋嬷嬷亲自送了珍娘出门，正巧赶上许蔓给太夫人请完了安要回宜园去，许蔓和宋嬷嬷打了招呼，两个并肩而去，宋嬷嬷转身到太夫人的屋里去回话了。 路上，许蔓问珍娘：“映红还知道些什么，你一定要确定，要不然，是要出大事的！” 珍娘保证道：“我出去是一个人悄悄去的，她不知道。” 许蔓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一定要避着映红，这丫头没什么心眼。您也趁机问问映红和红儿，看她们都有些什么打算。不管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总不能看着她们跳了火坑去。” 珍娘笑道：“这世间除了小姐，有谁觉得那是火坑了？” 许蔓讪讪然地笑了笑。 到了下午，宫里突然送来两个教养嬷嬷到林府，自称是乐阳公主求了皇太后赏的，专门来教许蔓规矩的。 太夫人接了懿旨，甚至见也未见两个教养嬷嬷，就命宋嬷嬷将两人从外院直接送到了宜园。 晚上，许蔓腰酸背痛地歪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问珍娘：“你说哪一家的女儿出嫁前要宫里嬷嬷叫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