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突然
燕国公的封地居大兴北边,其中的连云郡、关内郡、关东郡等三郡是原来的庶族出身李纲的后人在“南经哗变”之后,大新王朝云涌风起、群雄遂鹿之时占据的地方,那也是他们的祖藉和源地,后来齐氏带领其他六族将大新统一,签署“六族议协”,沈氏弃约,被齐氏诛,李氏趁机占了沈氏产金矿的陇东郡、北江郡、山南郡,晋国公宋氏则趁机占了江中郡、平川郡,与燕国公李氏的地界中间隔着一条淞江。 大新向来有“藩王不得远交近臣”和“未奉昭不得离藩地”的禁令,别说是像陈家这样祖居江南而且是在江南起家的豪商,就是大新照的封疆大吏都未必能和燕地扯上什么关系。 张贵沉吟道:“这后面两件事情不难,只是这第一件事恐怕无用功居多,要不要通知四爷一声,再怎么说,也总是自家的人…” 张贵口中的“四爷”说的是陈殷荫的庶出的哥哥陈琅,大新永德十七年的两榜进士,在金銮殿被永德帝钦点了榜眼,在江南有神童之称,现在也只有三十一岁,已经官至雍州郡布政司左参政,从三品的大员,雍州紧挨着京都,向来受到朝廷重视,加上陈琅本人也十分能干,在吏部连续六年地考绩都是“优”,十分受内阁看好。 他的岳父宁远侯张远只是一个闲赋在家的侯爷。可他的岳母却是本朝的公主平安公主,永德帝总共只有两位公主,都是庶出公主,不过,平阳长公主出生时生母便难产而逝去了,由永德帝做主养在皇太后身边,这位平安公主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生母也只是乾清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一直由生母抚养至十岁,后来生母选择为永德帝殉葬,更是自生自灭,也不知后来如何讨了当今圣上喜爱,倒是盛宠不断。 就这样一个显赫的亲家,陈九运却只见过一面。不是张家摆谱,关键却出在陈家这个四爷的身上,他和他母亲一样,最瞧不起的就是商贾,最不爱打交道的就是商人,在他还是一个小小知县的时候就曾说“商人不事生产,贱买贵卖,巧取豪夺,是社会不稳定之根本。”最让人可笑的是,他嘴里这么说,每年陈九运贴给他的银子却一分也不少拿。 这种人,平时陈家有个商业纠纷找上门了都装聋作哑的,这种能抄九族灭门的事你能指望他给你出力气! 陈和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张贵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一时心急,病疾乱投医罢了。 听了陈和的回答,张贵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就只有找林家了,这几年,林侯爷也没有少拿…断了我们这财路,他地日子也不好过。”嘴里这样说,张贵心里却无限的唏嘘:九爷那样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样一个提不起扶不上的儿呢! 陈和在恼烦的时候,许蔓十分烦闷。 宫里除了一道赐婚的旨意,便没有其他的消息传来,甚至说的钦天监择日也是不了了之。侯府也没有任何人再找她,好像她即将出嫁的事是一场梦似的,梦醒后就了无痕迹,风平浪静了。 可她却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结束,特别李挚已经消失近七天,侯府门外那些军官不仅有锦衣卫,也增加了部分五城兵马司的人,不过他们并不妨碍侯府的正常生活,也不会轻易打扰侯府的人……许蔓觉得十分怪异,不像是来监视侯府的,倒像是在保护侯府似的。 许蔓越想越是觉得现在的情景就好比是暴风雨前地宁静,只是暂时的,这她倍觉不安,甚至有点浮燥起来。 她现在每天早上到太夫人那里请安后就会到大太太那里去跟着她学习一些管家的事。原本是要跟着太夫人学习的,太夫人因为染了风寒,一直身体不舒爽,就让她和林清华作伴到荫园来学习管家。 回来后吃完午饭睡一个小时的午觉,下午针线上的赵嬷嬷就会来宜园和她做针线活,也就是教许蔓绣花,毕竟这嫁衣还得她来绣一些主要的地方。 许蔓心里整日的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这种平静的生活会在怎样的情况下结束,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结束,生活和生存的危机感让她采取了一种流于形表的生活方式。比如说学绣花,她首先是和赵嬷嬷先进了沟通,把绣花的几种技法做了归纳总结,然后再根据这几种绣法的要求绘了花样子进行局部地反复练习,以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赵嬷嬷先是不理解,后来看许蔓进行迅速,而且很快就能绣出一副虽然针脚生涩但还勉强能看的鞋垫出来,这才有点恍然大悟。她私下和珍娘耳语:“这样总是有点不妥,还要是沉下心来才是。” 珍娘不以为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暂时先应付应付吧。不是还有针线班上的人吗。” 赵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在教许蔓绣花的时候更加严厉地要求她。 珍娘这样回答也是有原因地。 自从上次宫里选妃的事许蔓出走后再回府,宜园门口就有了两尊“门神”,每天探头探脑地朝内张望,提食材进来做饭都要检查半天。如今林侯爷因为许蔓要去元隆坊准备嫁妆后,就径直将宜园的人都禁足了,不能出林府一步……她心里一直压着一把火。 这天许蔓又去给太夫人请安,却发现大太太匆匆地出来福寿苑,也没有来得及上前打个招呼。太夫人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却不大痛快,自然也没有给许蔓好脸色。宋嬷嬷送许蔓出福寿苑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姐也别往心里去,夫人这也是很委屈,一个好好的儿媳妇就那样去了……府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大太太又要回江南,太夫人也是给急的上火了。” 许蔓并不相信,她认为大太太那么玲珑剔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大老爷将回来的时候离开,难道出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想,她就有些敷衍地和宋嬷嬷告辞,随后就去了荫园,看见仆妇进进出出,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东西,陈年的樟木箱子都抬了出来。 许蔓小声地问柳儿:“这是怎么了?” 陈嬷嬷低语道:“太太要亲自去江南接回少爷!” 进了屋,大太太正在指挥几个丫鬟收捡箱笼:“…把这匹缂丝八宝团花收起来,我要带回去给老爷地…” 她看见许蔓进来,笑道:“来了!”声音轻快,消瘦的面颊也有了几分光彩,和之前一直托病的她相比精神多了,也似乎一夜之间大好了。 两人进了内室,许蔓给大太太请了安,丫头们又给许蔓端了绣墩上了茶,大太太拉着许蔓的手非常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说:“老爷要回来了,我正好趁着这机会回娘家去一趟,将椿哥接回来,我走后,这府里的事,你就少cao些心!无论如何,也是皇太后赐婚了的人,好好准备嫁妆才是!”
许蔓很诧异从大太太口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不过也还是有些动容,露出不舍的神情,话里也多了几分真诚:“太太将椿哥送到江南,也是为了他的学业着想,大老爷应该能够体谅的,太太趁着这个机会去江南散散心也好。” 大太太含泪点了点头,对许蔓的回答很满意很欣慰的样子。 许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太太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要阿蔓帮忙的?” 大太太笑着谢了她一声,两个人就坐在矮榻旁说起了许多大太太在江南的见闻来,陈嬷嬷进来禀告:“七舅老爷来了!” 许蔓忙回避到了内室旁的暖阁里。 不一会儿,许蔓就听到内室传来了囊囊靴声和移桌搬椅的声音。 陈和喝了侍女奉上来的茶,喊着大太太的闺名道:“荫娘,我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江南。我已经让人回去接椿哥了,你好好地在林府等椿哥吧。” 大太太一怔。 陈和不等大太太人开口,问道:“林侯爷这几天都在忙吗?我求见了几次都说不在家。” 大太太又是一怔,直言道:“我们隔着房头,不是家里重大事宜需要应酬或者家里重大节日,我也不可能见到侯爷。” 陈和道:“能不能去太夫人那里探个口气。” 大太太再也坐不住了,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和若无其事地道:“有点小事想求侯爷忙个帮!” 大太太一惊。这几年虽然没有人在她身边吱声,她也是知道的。陈林两家联姻后,大老爷不在京都,远在边疆,林侯爷明里暗里帮了陈家不少的忙,可林侯爷这个人心也贪,每次林家都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所以这三四年里,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林家是不敢随意找林侯爷帮忙的。 她忙叫了陈嬷嬷来去太夫人那边问问情况,又陪着陈和闲聊了两句。 不一会儿,陈嬷嬷就回来报信,说:“这几天侯爷都没有到太夫人那里请安,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陈和听到陈嬷嬷这么一说,心里焦急,他越过大太太直接吩嘱陈嬷嬷道:“再去外院管事那里,去探探侯爷这几天是否在家?最好能探听侯爷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陈嬷嬷犹豫着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眉头深皱,喊斥道:“舅老爷吩嘱你做事,你自去办就是!” 陈嬷嬷急急应了一声忙出了门。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气氛压抑而沉凝,连暖阁里的许蔓都感觉到了,不由地和大太太一样,屏气静声地等候着陈嬷嬷的回话。 她们没等到陈嬷嬷,反而等到了陈执事。